衣品金颜

　　七月中旬，蜀地夜里微微的凉风，倒也缓解了白天的酷闷之感，让人烦闷之气稍稍散去。

　　但肖府上下一片灯火通明，繁忙之色。不年不节，却是要将全府受收拾妥当，亭梁挂红缀绿，地面不见半点灰尘。这是般大的动作，逐见肖老爷对即将上门的贵客之上心。

　　本该下工的下人也都听候调遣，全府上下忙的是不可开交。

　　小黄鹂鬼鬼祟祟的来到外院大厅，即使是年节间，也鲜有这般热闹。

　　黄鹂是小姐贴身丫鬟，属于可调动排场的一大丫鬟了，肖府的丫鬟分为四个等级，照顾老爷夫人的是一等大丫鬟。照顾小姐少爷的是二等丫鬟，也算是大丫鬟了，若是关系够亲密，也可为通房丫鬟。后面便是粗使丫鬟和小丫头了。

　　虽然黄鹂身份妥妥的二等丫鬟，只是自家主子不受待见，自然谈不上任何排场了。但是这般辛劳忙碌也是找轮不上她的，这都是粗使丫鬟的活计。虽勉强算是大丫鬟身份，但在府中没有自己使唤的下线，万事只能自己亲自打听，然后将听到的消息报与自家主子，这是两人由来的默契了。

　　几个管事正在有条不紊的安排下人分工。混在人群中的小黄鹂倒也不显眼，她一面假装搬东西一边向旁边的丫鬟打听。

　　因为是要连夜忙活，所以有些人自是牢骚不断，用不了多少话就套到了些许信息。

　　“京城张家来人吗？以前貌似听夫人提过一嘴，自家小姐是有婚约的，当时还开玩笑来着，那个婚约貌似就是京城张家，莫不是这个张家？

　　听说是肖老太爷和张老太爷年少时定下的婚约，这么多年没有人真当回事。在少夫人怀小姐没多久之时，老太爷便离世了，立嘱人都离世十六载了，况且这等婚约都是他们年少时的戏言，这样的婚约，能作得数吗？”

　　李二狗是肖府外院的下人，因为日常偷奸耍滑，所以不受管事待见。今天照顾了自家那老娘一整天，又被管事记过，扣了工钱。一肚子气没地方撒。此时老娘刚刚睡下，本以为终于可以休息片刻，正寻思一会从侧门溜出去讨些酒吃，在偏房谋划呢，还未行动，被王管事逮了个正着。说夜间缺人，你休息了一整天，是该出工了。

　　“狗操了的，说谁休息了一整天。我那伤病的老娘我不照顾，你去照顾啊。这么多人在这洗洗擦擦，搬桌挪椅，还说缺人，我瞧你不是缺人你是缺心眼。”只是这话李二狗只敢想想，要是说出来定然讨来一巴掌。

　　李二狗在角落里东摸摸西瞧瞧，貌似也没自己事干啊。哪知这个姓王的管事还跟他卯上了。是一路皱着眉头盯着他。

　　“李二狗，你要是再磨磨蹭蹭的，我就赏你几鞭，再禀明总管事，将你逐出府去。”

　　李二狗见这位爷使唤自己，但却不交代事务内容，莫不是存心跟自己过不去，虽然心怀不忿，依然强挤出笑脸道：“爷爷爷爷，我适才没清醒过来，现在好了！现在好了！”

　　李二狗深知能有机会进肖府做工，是天大的好事。除了能领到不少的工钱，面上还光彩。

　　弟兄三人在父亲离世后便分了家，自己是将乡下的田宅折现，全都转手给大哥三弟了。想着能在城中吃酒耍钱，潇洒好一阵子了。却不曾想，这点钱几天就输光了。不想回乡下种地，回去地也没有了，在城里没地方落脚。这才想到在肖府干活的母亲。那日府中正好也是缺了人手，于是不用多麻烦，也有其母就已经在府上多年的情分上，就顺利进来签了常契，当了个扫洒的下人。若是在平时，想要近肖府，当个小厮，那也得多番审核。

　　现在李二狗是得闲就回乡下溜一圈，在左邻右舍恭维中飘飘然。

　　就是现在，母亲是受了伤，往后几个月可能都得歇息静养，即使好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干重活，自己是分身乏术，一方面要照顾伤病的老娘，一方面还要应付管事，真是麻烦。

　　等这两天得闲了，将老娘送到乡下，让大哥三弟照顾，自己才有空闲快活些。

　　正当李二狗磨磨蹭蹭之际，眼前一人让他眼前一亮，

　　“诶，你不是黄鹂吗？那个大小姐的丫鬟。”

　　“呦，还想走，你主子把我娘伤的这么重，还想走。”李二狗抓着黄丽的手。黄鹂用力的甩了几下没能挣脱。

　　“李二狗，干甚么吃的，还不快滚去做事。”王管事瞪大牛眼一通嚷嚷，平日里这小子惯会偷奸耍滑，自己只是把目光看向别处一刻，这李二狗又耍什么疯，竟然还调戏起小丫鬟了。

　　他知道大晚上叫人来做事，肯定有不少人心中不忿，需要找个人来立立规矩了，这个李二狗很适合嘛。

　　“好叫管事知道，这个黄鹂他打上了我娘，我娘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不得起身。”李二狗心下不妙，王管事早就看自己不顺眼了，自己的事若不分说个明白，一顿鞭子伺候是免不了的。他计上心头，将事情始末全都栽赃到黄鹂身上，小姐的麻烦他是没资格找，你一个小黄毛丫头还不好整嘛。

　　“她瘦瘦小小的，怎能欺负了你娘去，你莫不是诓骗于我。”王管事经常在外院执事，对内宅的弯弯绕绕不甚清楚，只是较起真来。

　　这李二狗的娘是在内宅做些端盆倒水浆洗衣被的活计，活没干多少，偷奸耍滑的本事也是不小，经常跑到外院来照顾自家儿，子捎个饼，带个梨磨磨唧唧半天，若不是她常在内宅出入，时常接触到夫人小姐，王管事说不得也给这李嬷嬷喂一顿鞭子。这李二狗的惫懒多半是遗传他娘。

　　李二狗本就是归自己管束的，平日里也是个抽两棒子前进两步的破落货。这娘俩本就瞧着碍眼的很，现在这货又是百般麻烦，他瞪大牛眼盯着李二狗，恨不得活刮了他。

　　“王管事，就是她。昨日午后... ...哦夕食，这小蹄子打伤我娘。我娘现在还躺在床上，估摸着两三个月都起不得身。”

　　“我没有！你胡说！”黄鹂见挣又挣不脱，事情本就是她和小姐一起弄的，又不好开口反驳什么，此时是急的脏兮兮的脸蛋上满是羞红，隐隐有泪水在眼中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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