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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书房
夜间,听雨阁内屋,十郎正准备就寝,常喜咚的一声跪在床边。
“什么事?”十郎示意常安下去。
“奴才知错了,请殿下责罚。”说着,常喜从怀中掏出个荷包,双手奉上,不敢抬头,“这是罗正收买奴才的三十两银子,奴才分毫未动,求殿下饶了奴才这次,奴才必不敢再犯了。”
原本是他守夜,殿下今夜却换了常安,怎么不让人有危机感。
“你这是收买我来了?”话虽这么说,十郎还是拿过荷包,掂量着得有三十两。
就凭十郎没将事情告知贤妃,常喜便知道还有转圜的余地。
“奴才不敢!只是深觉愧对殿下,这笔钱,奴才拿的心亏,请殿下处置。”
十郎思考,漫不经心打量着常喜,“你现在月例多少?”
“回十郎君,八两银子。”
“现在京都米价多少?”
“一石约莫一两银子。”又怕明功峪不懂行情,常喜又补充道,“宫内又比宫外高了三倍不止。”
“上次秋月节,给元忠太监的红封是多少?”
“奴才不知,不过,不会少于五十两。”
“哈!”十郎笑,他除旧日红封不过百两,一个都太监比皇子有钱。
十郎沉默许久,唤道:“常安。”
“殿下。”常安闻声入内。
“分了吧,你们一人十五两。”荷包给到常安手上,“往后,由常安守夜,白日还是常喜跟着。”
“是。”
“做好自己分内事,自己掂量着,当个瞎子聋子哑巴,该说的不该说的心里要有数。”
两人心下一凉,诺诺称是。
十郎仰看床顶,想着什么时候出宫一趟,有些事情,在宫里不方便做。不过还有将近一个月,只能等他出阁,找个时机出宫才方便。
“十郎君,该就寝了。”常安提醒。
“嗯,灭灯吧。”
——
十月初,秋日渐凉。
宫中正当年的皇子甚少,加上十郎,不过才三人,原先八郎、九郎住在太玄殿,位于宫城西侧,而十郎的昭泰殿位于东侧,便于上学,离宜臻宫也近些。
刚搬进昭泰殿,十郎将殿内各处走了一遍,由于东边五座宫殿只住了十郎一人,四周除了洒扫宫人,再无其他。
“你们四人过来。”十郎将青叶、青虹、常喜、常安四人叫到正殿。
初至昭泰殿,青虹与常安都升了官,分别当了宫女内监的领头人,青叶和常喜为辅,也都升了。
来时,贤妃已经当着他的面将昭泰殿上下梳理了一遍,有些常驻的宫人,也都让十郎过了眼,顺眼的提拔,不顺眼的还接着做洒扫活计。
明日便是他进学的日子,内监已经将书籍送到了昭泰殿。
皇子修习内容极多,经史子集、书画棋乐、骑射武艺,每逢十休一,卯时始,酉正终,一直到出宫建府。
“明日常喜随我去上书房,再抽两个机灵点的随行。”十郎说道。
“是。”
“殿里都清查一遍了吗?”
“十郎君,殿里已经查过一遍了,看着都还老实。”常安回道。
“嗯,那就好。”十郎又吩咐,“日后库房钥匙由青虹管。”
“是。”青虹年纪稍大,常跟在涂姑姑身后,管理内务是一把好手。
“十郎君,那我呢?”青叶见没听到自己名字,急问道。
“你听青虹安排。”
“是。”
十郎想了想,也没什么事情了。
“没事了,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去,我看会儿书。”
“是。”
四人退下,各自散开,青叶和常喜对视一眼,他们两个跟着十郎的时间最久,直觉十郎与在宜臻宫时不同。
这头,十郎到书房,看着架子上的书,心里很是沉重,下意识掏袖袋,掏了个空,更惆怅了,鸠车也被贤妃没收,快乐离他而去。
难过归难过,十郎还是抽了本书出来,架上,四书五经俱全,另有组训、各朝史册,整整摆满了一个人高的架子,还有剩余。
“十郎君。”常喜进门行礼。
“什么事?”
“常安怕十郎君看书累着,让奴才来伺候着。”
“起来吧,旁边候着。”
“是。”
这一看,便是一个下午,直到青叶催,十郎才觉饿了。
——
翌日,天色还黑着,十郎跟着持灯宫人,穿过文昭阁门,至上书房。
上书房门廊,早有习泽和步绩候着。
“十殿下。”两人拱手行礼。
“这么早啊。”现在离卯时还有两刻钟,从宫外乘马车到上书房,这不得寅时初就醒了,“来了就进去啊,别在这站着。”
说罢,十郎率先踏入上书房,早有宫人将上书房灯点亮。
“坐罢。”十郎指指自己对面两座,示意两人坐下。
习泽与步绩对视一眼,拱手就坐。
上书房分好几间书屋,每间地方不大,但书架前后各一,中间摆着一张大书案,坐西面东摆一张高椅,对侧摆两张稍矮的椅子,椅后还有两张略小的书案,是为伴读准备的。
十郎上座,自觉离桌面有点远,又让常喜加垫了三个坐垫。
“你们俩这么早,什么时辰来的?等了一段时间了吧。”
常喜端上热茶,放在三人面前。
“也就寅时起,还好,我平时也是这个时辰,就要到武场练武。”步绩先开口,神色毫不勉强,看得出来是尚武的一个人。
“谢殿下关心,读书宜早不宜迟。”习泽一板一眼地答道。
在三人闲言中,两刻钟很快就过了,直到两个教习进上书房。
“微臣拜见十殿下。”两人中有个是之前见过的郝侍读,另一人不知身份,但看官服,与郝侍读应是同一品级。
习泽与步绩早就端着茶水躲到一边。
十郎侧身,只受了半礼,“两位相公免礼,请起。”
“谢十殿下。”两人再拜起身,郝侍读紧接着介绍道,“下官翰林院六品侍读郝时郝承之,奉皇命为十殿下教习书画棋乐及佛道之学。”
“下官国子监六品司业严周严子复,日后为十殿下经史子集课业教授。”严司业身姿笔挺,年龄与郝侍读上下,是十郎见过的书卷气最为浓厚的官员。
两人自陈后,早有内监奉茶,十郎接过,于正堂中奉茶,躬身行子弟礼,郝侍读和严司业饮后将十郎扶起,这拜师礼算是完成了。
严司业家世自带书香,是京畿排得上名号的清流人家,到他这代,只图个传业授课,不参与朝堂种种事宜。
自他入国子监,也已教导过三位皇子,皇六子资质、心性皆是上等,皇八子耐性很好,可惜资质太差,皇九子耐性最差,资质如何不得而知,早在为皇九子上第一讲后,严司业就请辞了。
存着考察皇十子资质的心思,得知其已熟记三百千并通其意,严司业心道还行,又观其口齿清晰,沉稳有度,不由点头,只待日后再看。
皇子课业,除非遇四大节日,或特殊情况休沐,一般是一旬一休,皇帝对皇子课业看重,管束甚严,朝去暮回,寒来暑往,非必要不允许告假。
但是第一天,十郎就已有些为难,这第一章已经读了十遍,他已经倒背如流了,严司业还固执的令他跟读二十遍,可多不可少。
“严司业,我已经记住了,为什么还在第一章?”
“殿下,十遍顺口,二十熟记,百遍始知真义。”
“可是你已经给我讲解过了,第一章写的什么,它的真义,我也完全诵读了。”
就算明功峪情绪没有表露,严司业还是从语气中听出了几分自得,不由得拧起眉头。
“天下大才者不知凡几,十殿下即便倒背如流,尽知真义,但其中可有自己的痕迹?”严司业严肃道,“诵读、知义,不过最简单的东西,臣还希望殿下能将其化为己用,知之而用之。”
“那诵读二十遍有什么用呢?”明功峪不服。
“望殿下知道,臣给的二十遍,是臣对您的要求,而不是您对自己的要求。”
“臣还是那句话,十遍通,二十熟记,百遍知真义。国子监中,不乏有博闻强识者,然而每每读书,总要诵读百遍。殿下有天赋,臣希望您莫要荒废了。”
明功峪沉吟片刻,端正仪态拱手深躬道:“严师见谅,弟子鲁且愚,多有冒犯,深感歉意。”
有才者少,严司业虽然性子直了点,但对他来说不是坏事。
“无碍无碍。”说是这么说,严司业没有一点扶他起来的意思。看多了资质驽钝却卷不释手的学子,他见不得一点浪费天赋的人。
“弟子年幼,不知所为,严师高才大德,博古通今,还请不吝传授学业。”
“殿下请起,你我既为师徒,我自当倾囊相授。”严司业终于将明功峪扶起。
“严师唤我十郎就是,师徒之间,叫殿下多生分啊。”明功峪是懂时势的,打蛇随上棍,不论君臣,只论师徒。
“哈哈,好。”严司业是真的开心,这个教授当的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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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据《武宗实录》记载:武宗自述,少时逢严师,凡诗书,莫不以百遍诵之,遇事,常引经据典以教之,时直言不讳,未尝怪罪,今严师不再,惜乎惜哉。
译文:我小时候遇到严师,每本书都让我读百遍,遇到事情就对照书本教我怎么做,经常提醒我哪里做的不对,我从来没责怪降罪他,现在严师不在了,可惜我再也听不到他的教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