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么大一个老婆呢

　　临近年关天气越发寒冷，龙灵山大雪纷纷。

　　这天周飒处理完事务来到山洞散心，意外发现一个布包，打开发现里面是一件月白的夹棉袄子，布料扎实，针脚细密，一看就是叶家娘子的手法。

　　放东西的地方很隐蔽，袍子叠得齐整，褶皱都被意义抚平，足见那人珍惜爱护之意。

　　原本烦闷的心情散去，他蓦地笑了下，随即抿紧唇角，拿起来比划了下，大小刚好。

　　这颜色很趁他，穿着也合身，他很喜欢。可惜不能带回去。

　　停了一会，他把袍子原样叠好，放在膝盖上。

　　……

　　一盏茶过后，轮椅的轮子重新转动，带着他从密道折返。

　　隔着老远就发现房间里已有人在等着。

　　周飒驱动轮椅靠近那人，垂下眼恭顺行礼：“统领。”

　　周先生上下打量他一眼，目光如炬，“去了何处？”

　　“外头散心。”周飒不动声色，“不知您亲自前来是有何事吩咐？”

　　头顶的视线移开，压迫感散去，一个小指大、制作精巧竹筒丢过来，周飒打开，迅速扫了一眼，安静等那人下令。

　　“昨日刚来的消息，陛下已于前日殡天，帝位之争到了紧要关头。太后与硕亲王龙争虎斗，恐两败俱伤。秦王遇刺，断了一臂，已与帝位无缘。太子失踪，外忧内患，先帝三子现唯余三皇子，但他生性怯懦，难堪大任。有人……传信要我前去助他一臂之力。我即刻出发，此地……暂交与你代管。”

　　“是。”周飒点头领命。

　　“另外还有一桩任务交于你。本地县令呼卓，其为人好自尊大，昔年替那位……做过一些脏事，得罪了不少人。如今局势有变，恐有人借此生事。此人的命不重要，但他手里握着一些证据……事关边关，你须得护好他的命。这是日后我们献给新皇的诚意，万不可出差错。”

　　“我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他活你活，他死你死。记住了么？”

　　“记住了。”周飒又恭敬行了一礼，片刻后抬头，面前已没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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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一，呼府的小辈们一大早就前来拜年，各房夫人们打扮得花枝招展，莺莺燕燕聚在后院花厅热热闹闹说笑，乍看之下一片祥和。

　　堂外银装素裹，厅堂回廊里摆满了各色娇艳的、不合时令的名品鲜花，乃是因着老夫人喜欢，府上花匠花了大心思以暖房细炭精心培育出来的上好珍品。

　　一株可抵百金。

　　在与呼府后院一墙之隔的巷道边，有个乞儿冻僵在墙角的草堆里，薄衫之下瘦骨嶙峋，尸体还未被发现，所以也未能即使清理。

　　高高搭起的戏台子以红绸彩带金箔装扮，伶人们浓妆艳抹准备好戏开场。

　　白雪落在花园开得热烈红梅上，锣鼓喧天，好一派深宅大院富贵景象。

　　今天也是呼老夫人六十大寿。

　　一位面相端庄穿着奢华的老太太坐在众人中间，听着周围媳妇们的奉承，面上带笑，容光焕发。

　　今天呼府办的家宴，高堂端坐席上，主位坐的是一府之主呼老爷，身着绸缎常服喝着茶，左右两个貌美丫鬟服侍。下首依次坐了七个千娇百媚的姨娘，环肥燕瘦，姿容各有千秋。

　　旁边一桌是晚辈席，坐着十来个呼府的少爷小姐们，谈笑聊天，细看之下每个人都在装腔作势，端着一副其乐融融的和善面孔。

　　谁都知道老爷喜欢手足和睦合家团圆，也向来讲究尊卑有序。所以没人敢在今天扫他的兴。

　　唯有一个嫡出的小姐左右无人，显得特立独行，神情孤高独坐着，不屑与庶出的弟弟妹妹们为伍。

　　若是叶青山在这里一眼就能认出她。

　　一旁伺候的小丫鬟咬唇不安道：“小姐，今儿个是大日子，各房都卯足了劲讨老夫人欢心。您准备的寿礼会不会太单薄了些？要不让奴婢去把夫人的嫁妆挑几样好的出来添置点充充场面。就怕老爷不高兴。”

　　“哼，不高兴便不高兴罢。谁让我呼晴儿就是个有名无实的嫡出小姐？身家单薄拿不出好东西再正常不过。正好也给祖母看看，如今我在府上过得是什么日子？”呼晴儿不屑瞥一眼表面兄友弟恭的弟弟妹妹们冷嘲。

　　“哎呀可不敢这么说！”小丫鬟瞟了眼左右凑到她身侧，挡住几个少爷小姐不善目光劝道：“您可别在今个儿置气！谁不知道老夫人平日里最是疼您？可不能让人听去，再去老爷那搬弄是非！”

　　“再说了，虽说老爷关心小姐是少了些，但每月院里的吃喝用度、月例银子样样没短缺过，您何必生老爷的气？虽说府上姨娘多，但大夫人仙去十年，也没见哪个被扶正不是？依我看老爷还是疼您的……”

　　“……就当你说的对。待会我态度好些就是了。”听见这话呼晴儿脸色好转了些。

　　“那您看——寿礼是否还要再添置些？”

　　“那倒不必……你以为这东西我瞎准备的？”呼晴儿得意一笑，“我曾在祖母房里瞧见过类似绣工的衣裳，保存得仔细，时时熏香，也没见舍得穿出来，一看就是祖母十分爱惜的。此前城里大大小小的绣坊我们都走遍了也没找到一样的。偏巧上次让我们遇到了！这不是天大的好运？放心罢，东西必定能讨得老夫人欢心！你就瞧着吧。”

　　见小姐胸有成竹，恰逢台上鸣锣戏曲开场，小丫鬟也不好多嘴，便讪讪退下了。

　　今日是新春第一天，又是府上高堂六十大寿，呼府请了京城最好的戏班子来为老夫人贺寿，唱的乃是一出《仙姑献桃》，图的就是一个热闹喜庆。

　　一折子戏唱完，老夫人听得高兴，呼老爷也满意，着人打赏。无意见着里面有个花旦年方二八，长得实在标致，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在管家耳边悄声多嘱咐了一句。

　　一旁几个姨太太看得仔细，嫉妒得眼睛冒火，手上帕子都要绞烂，也不敢出声，还要装的面上和蔼大气。

　　管家退下，宴席开始，下人们鱼贯而入开始上菜酒。按照惯例，此刻也到了小辈们贺寿的时间，向来自老夫人最小的孙子辈开始。

　　最先上来的是呼老爷四房所出的四岁幼子，奶声奶气念了一首自己做的贺寿诗，念完了，四房姨娘便带着儿子一起磕头行大礼祝老夫人高寿。

　　老夫人听完眉开眼笑，亲手赏了一袋子金馃子。

　　第二个上来的是三房六岁的小小姐，献上的乃是一副傲雪寒梅图，以金框装裱了，老夫人慈爱点头，也说不错，也赏了。

　　第三个……

　　第四个……

　　孙辈们有献才艺彩衣娱亲的，有亲手准备贺礼以示孝心的，也有花重金寻得古玩珍宝的，老夫人都高兴，呼老爷抚着胡须眯起眼点头，显然很满意眼下其乐融融的景象。

　　直到轮到压轴的嫡小姐呼晴儿献礼——都知道大房穷酸，各房伸长脖子等着看热闹。

　　下人当众打开一方金丝楠木盒，只见里面装着一件深色长褂，前胸绣着仙鹤贺寿图，绣工精湛，那仙鹤长颈朱顶，栩栩如生。呼老爷离得近看了个清楚，瞬间瞳孔紧缩。

　　老夫人瞅了一眼，目光复杂中带着惊讶、怀念，全神贯注目光一寸寸细细描摹，目光移到自家嫡孙女脸上，问道：“晴儿，这可是你亲手所绣？”

　　呼晴儿没错过祖母的表情，一心以为自己的寿礼果然讨了老夫人欢心，一时竟没注意到父亲的异样神情，自得道：“当然，晴儿足足绣了一个月呢！就是为了今天献上讨祖母喜欢。”

　　“您觉得好看吗？祖母。”

　　“当真是你自己绣的？你如实说！”呼老爷忽然站起身盯着她问道。

　　小丫鬟觉得不对，刚想说话，就听自家小姐邀功道：“是晴儿绣的！跟绣娘学了好久呢，您看我手，指头都扎破了。祖母，您可要好好疼我。”

　　她耀武扬威环视一圈围观的弟弟妹妹，满意看到各房变得精彩纷呈的脸色，没注意到气氛变得微妙。

　　“你们俩跟我过来！管家，把这东西收起来！”

　　呼老爷冷冷下令，转身径自离席，带头向书房而去，招呼都不打一个。

　　呼晴儿这才察觉父亲的不对劲，茫然看向呼老夫人。

　　然而老夫人并未阻止呼老爷，从头到尾只是看着，碰也没碰过那件长褂，接着无视二人，摆摆手示意寿宴继续。

　　……怎么会？

　　呼晴儿愣住了。

　　一刻钟后，一列家丁从呼府匆匆奔出，腰胯长刀手牵狼狗向东街而去。

　　小绣坊的老板被人从酒桌揪起来时还以为家里进了贼差点叫出声，看清来人打扮后整个人瞬间清醒，吓得哆嗦。

　　半夜，呼府另一边，几个鬼魅似的身影翻过围墙，烟雾般迅速四散分开，消失在无人的角落。

　　与呼府相隔不远的无人院落，坐着轮椅的白衣少年抬头仰望漆黑夜空 ，点墨似的瞳孔藏着看不透的思绪。

　　这一夜，县城并不太平。

　　然而这一切叶青山并不知道。

　　发现山洞里的东西没了他就知道周飒来过，见他没留下只言片语，叶青山很是失落。

　　新年了，他长大了一岁。
　　在除夕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叶家年夜饭比平时多了一盘萝卜猪肉馅的白面饺子。

　　秀娘给他盛了满满一大盘让他多吃点，自己连汤带窝头吃了一小碗。
　　两人吃完饭，秀娘收拾好了灶台，叶青山把头先买的点心和家里自制的干果拿一半出来装在碟子里摆在桌上，盯着豆大的油灯发呆守岁。

　　秀娘看看他再看看外面的天色，笑着摇摇头。

　　十五啦，是个大小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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