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号后

　　事情的发展出乎徐茉的意料。
　　在休息室，不少爷爷奶奶都想要给她介绍相亲对象，只有彩霞奶奶给她说话，没想到真正行动的也只有彩霞奶奶。

　　陈时琟明显也愣了一下。
　　回过神，人已经被推到徐茉跟前。

　　“这是我侄孙子的朋友，叫陈时琟。”
　　“这是我们小区最受欢迎的小徐，徐茉。”
　　彩霞奶奶站在两人中间，叭叭不停，生怕他们其中一人打断她介绍。

　　“彩霞奶奶……打断一下。”徐茉心想这都什么事，介绍前任给她做对象。
　　又是什么小概率事件，全给她遇上了。

　　陈时琟理清楚目前的情况，说：“唐奶奶，这样介绍，太草率了。”

　　彩霞奶奶戛然而止，双手一拍：“小陈你说得对，站在大马路上聊这些草率了，也挺突然的。要不这样吧，你们先留个联系方式，今晚互相了解。明天是周日，大家都有空，我做主，来我家吃顿饭，怎样？”

　　徐茉看陈时琟一眼，示意他表态。

　　“明天太快了。”
　　陈时琟委婉拒绝。
　　不让彩霞奶奶感到为难，也不让徐茉感到尴尬。

　　彩霞奶奶完全没听懂其中的深意。
　　“下周你们定个时间？我在家也没事干，你们下班来吃顿饭也好。”

　　看样子，彩霞奶奶非要拉他们吃顿饭，不然不会死心。

　　彩霞奶奶抓一把陈时琟，小声说：“小陈，听奶奶一句劝，小徐可受欢迎了，大家都抢着给她介绍对象，你先应下来，不管合不合适，先试着接触。”

　　不是陈时琟不想应。
　　眼下不乐意的是徐茉。

　　彩霞奶奶：“小徐先说好，他们给你介绍的对象都要往后面排，我可是先来的。”
　　徐茉感到好笑：“彩霞奶奶，怎么这个也争啊。”

　　彩霞奶奶才不管，催促着他们先把好友加上。

　　前两天才要老死不相往来的前任，在彩霞奶奶的监督下，这会儿加上了好友。

　　徐茉看到系统弹出的自动打招呼消息，百感交集。

　　彩霞奶奶不敢逗留，生怕文艺队的其他伙伴发现，赶着让徐茉加他们优秀的孙子们可就不好了。

　　确定好下周来家里吃饭时间才放徐茉走。

　　徐茉拐进小区，彩霞奶奶眼神才舍得收回来。
　　陈时琟感受得到，她也是真的很喜欢徐茉。

　　“唐奶奶，唐复淙和您说了什么？”陈时琟问。
　　彩霞奶奶：“就说最近你妈给你介绍相亲对象，你都没有看上的，家里又催得急，让我帮忙看看，有合适的可以介绍。”
　　“您就找了……徐小姐？”陈时琟顿了下，差点脱口而出徐茉的全名，改口礼貌地叫尊称。

　　彩霞奶奶神情严肃：“别看小区文艺队和谐，大家暗地里也是会相互攀比，我想着哪天小徐和他们成了一家人，肯定少不了炫耀，我这心里就不自在，不是只有他们家孙子条件不错，我们家也不错，怎么就不能争取一下。”

　　陈时琟失笑。
　　老人家热心介绍也没毛病，有问题的是多事的某人。

　　跟着彩霞奶奶回到家里，唐复淙给开的门。

　　进屋后。
　　陈时琟挑眉，表情寡淡：“换个地方说话。”

　　唐复淙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大胆无畏地跟上。

　　借口谈工作上的急事，借用了唐爷爷的书房。

　　一进门，唐复淙先发制人。
　　“我真是倒了霉认识你和郁闻晏，前年他追老婆我跟在背后操心，今年还要跟着□□的心。”

　　陈时琟：“用不着你操心，瞎安排。”

　　“行啊，我可以不操心，我好不容易谈下来的版权，本来说得好好的，去了一趟藏都，见到徐茉后你就跟丢了魂似的，直接拒绝接活，这不是耽误我赚钱么？”唐复淙说得理直气壮。

　　近期的状态直接被戳破。
　　陈时琟脸色微沉。

　　唐复淙也意识到自己过火了。
　　他清清嗓子，说道：“真不打算追了？”

　　“她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再打扰，就不体面了。”陈时琟不想徐茉露出那副为难、自责的表情。
　　更不想逼她做任何选择。

　　唐复淙腹诽。
　　就他清高，就他体面，最后也会就他没老婆。

　　“你可以学学郁闻晏那套。”
　　“嗯？”
　　“死缠烂打。”

　　陈时琟冷笑一声。

　　唐复淙懒得再管：“不说了，不管你状态好还是坏，我是你的甲方，三个月后把翻译好的稿子给我，不然我就到学校闹得你身败名裂。”

　　陈时琟看了眼邮箱里的工作邮件：“知道了。”

　　彩霞奶奶敲书房门，打断两人。
　　她探出半个身子，高兴说：“我和小徐说好了，下周三来我家里吃饭，你们都来，人多一些，小徐才不会感到不自在。”

　　陈时琟倒是觉得一桌子陌生人，徐茉会更不自在。

　　“奶奶，你多叫几个年轻人，一块相看，指不定就有看上的。”唐复淙说着话，中途还瞄了眼陈时琟。
　　不愧是搞过外交的，从脸上察觉不出任何其他情绪。

　　陈时琟对唐复淙的提议没有任何表示。
　　离开前答应好彩霞奶奶，周三会按时过来。

　　-

　　徐茉盯着联系人列表，无奈地叹气。
　　知道小区门口偶遇肯定不是巧合，但看陈时琟的样子，也是被蒙在鼓里。

　　接着彩霞奶奶的电话打来，再三邀请，抵不过热情，她也只好应下邀约。
　　心想吃顿饭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电梯门打开，徐茉听到争吵声。

　　徐木槿尽力克制怒气：“顾晟这件事我和你谈不妥，为什么非要结婚，我们现在不是挺好的吗？我也不是说不结婚，这两年暂时不考虑。”

　　“木槿，三年前你也说两年内不考虑，现在还是两年内不考虑，两年又两年，我就不能有个名分？”

　　“你不是我男朋友？我不是你女朋友？非要那本证是吧？”徐木槿气笑了。

　　“木槿我知道你是担心茉莉，但结婚也不耽误啊，我也会把她当妹妹照顾。”顾晟拉住徐木槿，生怕被甩开。

　　“今天就谈到这儿了，我不想和你吵架。”徐木槿气头上，一把推开顾晟。

　　一道关门声终止了争吵。

　　徐茉站在电梯门口，第一反应是摁下楼键，不想被他们发现自己听到了。

　　一部电梯上行，一部下行，赶不及了。

　　“茉莉？回来了。”顾晟走进楼梯间，一眼认出徐茉。
　　徐茉局促地喊人：“顾晟哥……”

　　刚才的对话应该是听到了。
　　顾晟着急解释：“那个我和你姐……最近你姐忙，我们见面机会少，我挺怕她不想和我继续谈了，今晚才心急说了些胡话，你别放心上。”
　　“我也没多想。”徐茉扯出一抹笑。

　　“你还要下去？”顾晟问。
　　徐茉摇了摇头，回家前又说：“顾晟哥，下次你再和我姐谈谈吧，找个好日子把事办了。”
　　顾晟想了会儿：“好。”

　　徐茉转身，笑容从唇角一点点淡掉。

　　开门进屋。
　　徐木槿正在清扫地上的碎玻璃。

　　“用晚餐了没有？”徐木槿收拾好地上的残局，挽起袖子往厨房走去。

　　徐茉被投喂饱了，也没什么胃口。
　　她摇头：“姐你别忙活了，我吃过了。”

　　“今天工作还顺利吗？”徐木槿从冰箱拿出水果，改成做果切。

　　“挺顺利的，我打算……”徐茉正要说租房的事，对上姐姐的视线，吞回肚子里。

　　徐木槿一刀切开哈密瓜，淡声说：“刚工作不容易，钱好好攒着，姐还不会被你吃穷。我这里的你安心住着，平日里我们也能相互照顾。”

　　徐茉面对强势的姐姐，向来表现得比较柔，避免争执起来。
　　她闷闷地‘嗯’了声。
　　吃了几口瓜果，洗漱好回房间休息。

　　母亲早逝，父亲很快组建新家庭，徐茉从初中到高中都是住宿生，周末和假期实在没地方去，会借住小姑妈家。
　　按道理说，这样的家庭环境她应该会很快成长，尽快独立起来。
　　幸运的是，她有一个说一不二的姐姐，一人扛起了所有。
　　在姐姐的庇护下，她循规蹈矩，听从所有的安排。

　　大学考到京北，姐姐工作稳定后租了这套房，她就一直住在这。

　　姐姐很心疼她，也对她很好。
　　她也想变好变强大，尽自己所有对姐姐好。
　　可她现在毕业季忙得焦头烂额，还耽误姐姐的终身大事，内心充满自责。

　　小姑妈回到老家后，每天都会给她来消息，问她和师兄处得怎么样。
　　徐茉心想不就是相亲处对象吗，再试试！

　　-

　　周三，徐茉忙完课题，还找江归悦帮忙挑一身不容易出差错的穿搭，化了淡妆，赴约饭局。

　　徐茉进到屋内，见到三张年轻面孔，吓了一跳。
　　彩霞奶奶说想给她介绍其他男生，没想到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

　　“不进去？”
　　身后一道冷沉的男声响起。

　　徐茉转头，和陈时琟的视线撞到一起。

　　陈时琟微微蹙眉。
　　她……很重视这次聚会。
　　所以，她也有意向相亲？

　　彩霞奶奶瞧见徐茉，热情地拉她过去。

　　三个男生，两个是儿子公司的小年轻，一个是闺蜜的孙子，都是同龄人。
　　听完介绍，她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这整得也太正经了……

　　徐茉只当是吃顿饭交朋友，放下负担，表现自在许多。

　　因为还有一层大学校友的关系，大家话题自然多了起来。

　　饭桌上，唐复淙凑到陈时琟耳边说小话：“都比咱们小诶，融不进去话题。”
　　陈时琟冷不丁地看唐复淙一眼。
　　“实话，别不爱听。”唐复淙说，“同龄又是校友，搞不好真看对眼。”
　　唐复淙又问：“你要是觉得我事多，以后我也不背着你搞这些了。”

　　陈时琟沉默。
　　从藏都回来，他一直回避思考关于徐茉的所有事。

　　藏都那晚，在工作室外听到她和江归悦的那一番话，听不得她自怨自哀，忍不住想要替她做些什么。
　　守在便利店，也不确定她还会不会在心烦时买一袋酸奶。
　　看到她来，开心等待没有落空。
　　一切氛围都刚好，他旧事重提，想往前一步，她却明明确确拒绝了。

　　他可能还执着分手的真实答案，一直穷追不舍。

　　不停地告诉自己，她过得不错，他或许该走了，答案是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

　　但每每看到徐茉和别人谈笑风生，甚至她的未来规划里无关于他。
　　所有的自我劝解都无用，他比任何时刻都清楚。
　　——他还不想放手。

　　看向人群中的徐茉，想起博士时期，她一次次怯生生地捧着盘子来问他能不能拼桌。
　　明知她在行贿，努力挤出话题和他搭话。
　　好奇心让他允许一些事情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走得很慢，却有着独特的生命力。
　　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她其实很耀眼。

　　他渐渐喜欢上她。
　　时至今日，未减半分。

　　“费心了。”陈时琟笑了笑，“我知道怎么做了。”

　　唐复淙看不懂男人的表情。
　　也懒得揣摩，又不是他追妻火葬场，不耽误他赚钱就好。

　　饭桌上。
　　全是四人的谈笑声，有年龄差的陈时琟和唐复淙仿佛成了局外人。

　　从饭桌聊到客厅，直到八点，陆续有人离开。

　　徐茉掐准时间。
　　在陈时琟提出离开后十分钟，才说要走。
　　想法设法避开。

　　门口，徐茉遇到一位男生，看样子是特地等她的。

　　“请问……”男生从口袋摸出手机，寓意明显。

　　一道冷不丁地声音打断。
　　“电梯到了，不走吗？”

　　徐茉看去，陈时琟就站在不远处，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徐茉唇角的笑容彻底消失。
　　这人怎么还没走？
　　今晚连眼神都特地回避，这会儿还是碰上了，有种努力全白费的感觉。

　　电梯抵达，三人进去。
　　电梯门合上，安静又狭窄的空间里，他们并肩站着略显尴尬。

　　男生有些受不住陈时琟身上散发的低压。
　　到一楼后，留下一句再会，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们一前一后出来，朝着同一方向离开。
　　陈时琟就跟在身后。

　　“认真的？”
　　他指的是相亲。

　　徐茉一听他说话，整个人警惕起来：“嗯，不然我来干嘛。”

　　“毕业就结婚？”
　　“嗯……反正我有不得不结婚的理由。”
　　徐茉不愿意多说，知道她过得不好，他肯定半夜做梦都要笑醒。

　　“什么困难，只有结婚这一种办法？”陈时琟淡声反问。

　　可能是徐茉敏感了，这句话听来像是嘲讽和挑衅。
　　好似在说她笨到没办法处理好自己的麻烦，只会在毕业这样大好时光选择结婚。

　　她不想被看不起，嘴硬：“是啊，必须要结婚。”

　　半晌，男人都没接话。
　　安静的氛围让她变得心急，只想马上离开。

　　进到徐茉所住的单元楼，摁下向上键。

　　‘叮’——
　　电梯抵达一楼。

　　一直站在一旁的陈时琟终于开口。

　　“如果必须要结婚。”
　　“不如考虑和我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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