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玉响

　　“别多想。”

　　崇应彪摸了摸她的脑袋。见她难过，倒是有些后悔起诉说这些事情。

　　他最恨婆婆妈妈的事情，从不与人袒露心声，但姜澜却不同，仿佛只有在他面前，他才能卸下那层逞强的面具，但却又害怕她觉得他懦弱。

　　而此刻看她伤神，他的心底反倒是更加苦涩了。

　　他伸出手，指向延绵起伏的山脉。

　　“你可知，你家在哪？”

　　见姜澜摇摇头，他继续说道。

　　“越过鹤山，往正东走一日，过黄河，再过一日就能看到泰山，泰山之后，便是你东鲁...再往南走些，就是奄地，你母亲和你大哥在那。”

　　她听到母亲和大哥，双眼微微睁大，她缓缓站起身，顺着崇应彪指的方向看去。那是太阳升起的地方，似乎她再往前点，就能看见家乡。

　　她低头，看向他，忽然问道。

　　“那北崇呢？”

　　“怎么？你就那么急着要去嫁给我那哥哥？”

　　他动了动唇，略带自嘲意味地问道。

　　不，我只想知道，你出生长大的地方。

　　她还没说出口，便听到崇应彪继续说着。

　　“那便是沿着山脉一路向北走，千里快马跑上三五日，便能看到崇城门。”

　　他指向山峦的另一侧，看着女子往那望去的神情，压下眼底的无奈。

　　“你知道又有何用？”

　　他笑道，猛然起身。

　　“那林中有嫩叶，琼影最喜欢吃。琼影喜欢你，去喂喂它吧。”

　　“对不起，公子。”

　　“你有何错？”

　　他觉得好笑，姜澜却不再言语。

　　他带着她走进林中，在树间折下几株叶子，拿起，牵着她向那匹乌云踏雪走去。

　　他看着姜澜喂着琼影，若有所思。

　　崇应彪自诩是个粗人，取悦人的本事，他不会，因此只能从一旁摘下一片叶。

　　“你可听过琼影的叫声？”

　　他看着姜澜摇摇头，嘴唇抿上那片翠叶，如哨般吹奏一声。而一旁的琼影在听到这声音后，也跟着嘶鸣一声。

　　两个叫声竟听起来相差无几。

　　姜澜双眼如月般弯起，这才被逗笑了，问道。

　　“公子会吹叶笛？”

　　“自是会。”

　　他看着她的笑颜，又吹了两声，这次的声调如乐曲般婉转。

　　“整个质子营都会，你弟弟也会，我们以前拿这个放暗号。”

　　姜澜看着他，不管是带她来喂马，还是吹叶笛，她都知道面前的男子是在笨拙地哄自己开心。

　　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是黯然。愧疚、酸涩，和其他令她不安的情绪在心中冉起，可自己却又无能为力。

　　她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了什么。

　　“公子。”

　　崇应彪转过头，就看见姜澜手中拿着一双绣好的锦袜。锦缎为底，盘旋的玄鸟为案，精致非凡。

　　“你若是回朝歌，可否将此物交给我表哥殷郊？”

　　她抬眸问道。

　　“这是姑母生前最后嘱托我做的事情。”

　　崇应彪看着姜澜，只是没心没肺的一笑，似是又回到了原来那个无赖的他。

　　“你说你要是没被许给我哥哥，会不会亲上加亲的北许给殷郊？”

　　他看着姜澜有些羞愤的表情，嘴角的弧度收起。

　　姜澜还不知道殷郊弑父未遂一事。

　　他还是没忍下心继续逗她，收起了锦袜，算是应下了。

　　“公子......”

　　他听到姜澜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有些支支吾吾，带着些许少女的羞涩。

　　他再次转过头，见她手里还有一双。

　　另一双锦袜也是绣工精细，不过比起玄鸟，上面则是山中猛虎的纹状。

　　他愣神地抚摸着平整的绣纹。如此精美，是他连摸都极少摸到过的东西。

　　他拿起锦袜，看着女子羞红的脸颊伤神的脸黯然一笑。

　　“你就不怕我把它扔了？”

　　他难过地连手指的关节都不自觉的收紧。

　　在听到这句话时，女子的脸恍地一白，抬眸看向他，眸中光亮像是在一瞬间就被湮灭了。

　　“我不知道...你不喜欢。”

　　她怅然若失地说道，想要拿回去，却被男人一把拽住了手腕。

　　“...你是说，这是给我的？”

　　他怔住，眼神看向姜澜的眼睛，目光深邃，满是不可思议，以及欣喜，和期待。

　　“是...”

　　姜澜一愣，抬头对上男子的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下一秒，她就落入了一个宽厚又炽热的怀抱中。

　　“公子。”

　　她不懂他的情绪，有些惶恐地挣扎道，却被他抱得更紧。

　　“别动，让我抱一会，就一会......”

　　她一半的脸都埋在他胸膛间，听见他的声音在她的头顶传来，暗哑又低沉，带着些许颤抖。

　　“好。”

　　她鬼使神差地这么说道。也许是日光晃神，迷了她的眼，在这一刻，她居然也只想垂下眼眸，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仿佛这一刻，她真的不是姜女，他也不是崇家次子，他们也许只是这山间的两个普通人，互相依靠着，沐浴着晨光。

　　“姜澜，你知道这里到朝歌要多远吗？越过这座山，我要沿着这条径往东走百里，才能看到朝歌城门。”

　　良久，他才这么说道，声音依旧喑哑，语气却轻快了不少。

　　“你给我双袜子，就想让我给殷郊做兵卒？别忘了，我最讨厌的就是他那副蠢样子。”

　　他放开她。恍然间，姜澜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弑父前不羁的少年，欺负同僚，耍着无赖，却撵都撵不走。

　　“那我为公子跳一支舞，如何？”

　　淡衣女子抬眸看向他，缓缓说道，迎着风走向崖边。

　　“还请公子为我奏乐。”

　　她回首，朝他宛然一笑，继而折腰，纵身起舞。旋起的裙摆如天上的云，扫过腰间的长发如墨，身软如柳。眼眸流盼，腰间珠玉叮咛作响，若仙若灵。

　　依人起舞，江山为衬，叶笛为奏。她未着华服，不施粉黛，却在一颦一笑间都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在她再次转身，回眸看向他的瞬间，他的世界似乎静止了下来。

　　东有姜女，善舞清商。

　　恍惚间，他想起营中质子用来打趣姜文焕时所用的词，他们说那些歌女舞女皆是俗物，吵着问姜文焕姜澜之舞。

　　“我姐姐跳舞是悦己，岂是你们可以随意评判的？”

　　那时的姜文焕嘴气的一撇，“轰”地把酒坛子扔在地上。这才无人再敢提。

　　他当时还冷笑，怪姜文焕小题大做。可如今，却只想回去把当时起哄的那些人都揍个半死，包括自己。

　　崇应彪安静地抬眸，眸光微暗，他望向面前飘渺地像要塌雾而去的女子，眼神是痴恋，却并不迷醉，带着遥不可触的深远，掩盖住其他难以言喻的情绪。

　　“公子，你曾问我，若是没有世间的束缚，我会不会选你。”

　　舞毕，她抬眸，粲然一笑，竟是比身后的阳光还要刺眼。

　　“如果我说，我会呢？”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