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捡了个祖宗

　　季扬回家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那个明令禁止过，只能他自己一人进出的杂物间，实际上他每个星期都要抽时间回家两趟，因为他心里牵挂着，这个杂物间里的生命。
　　这个杂物间的门本普通，跟别的房间的门没什么区别，甚至边缘还有些破。
　　伸手推开门，里面布置的简约又温馨，毛茸茸的地毯，铺了满地，季扬脱鞋进去，走到了宠物爬架边把花花弄到柜子上面的逗猫棒给拿在手里，又蹲下身往半个人高的宠物小房子里翻找。
　　呼噜呼噜呼噜……
　　季扬跟着声音在玩具堆里找到了花花，花花听到动静睁了睁眼睛，懒洋洋的动了动尾巴，看样子今天的花花，兴致不高，季扬放下了逗猫棒，拿起猫粮给花花的猫碗里加了粮，就穿鞋退出去了。
　　季扬每次来找花花都不敢停留太久，因为医生早跟他说过花花已经十六岁了，对于一只普通的猫咪来说算长寿了，而且已经病了，建议他把花花送到宠物院里过完最后的日子，但是他不想，就是不想……他不想让花花最后的日子是孤零零的，就像从前的自己一样，那样孤苦无依的日子，他不想，花花应该也不想……所以他自私的把年迈生病的花花留在了家里。
　　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看着这样懒怠的花花，季扬突然就想到了第一次见到的花花，它是希望，是唯一的慰藉。
　　那时候的小季扬不像现在的季扬这么健康，看起来这么阳光帅气，相反小季扬看起来就跟三天没有吃饭一样，面黄肌瘦，骨瘦如柴，一身衣服也已经脏的看不出了原来的颜色，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在跑，脚上的鞋子粘满的泥巴，半截裤腿也都是湿的，不知道是跑了多久，反正到后来，那半截湿了的裤腿都跑风干了。
　　大概是跑脱力了，小季扬腿一软直接摔倒在了水泥地上，暴露在空气里的皮肤从石子上擦出了血丝，但也只是疼的小季扬龇着牙在地上停留了两秒，他便又立马挣扎的想要爬起来，可是力气用尽了，他起不来，只能爬，爬到一个大垃圾桶后面，有了掩体后便赶紧缩成一团。
　　他想消失，他不想再回到那个会吃人的地狱里去了，哪怕饿死冻死……
　　季扬不记得那个破烂不堪的小季扬缩在那个散发着恶臭的大垃圾桶后面，缩了几天，他只记得当时天黑了，天又亮了，就那么，黑了，亮了，又黑了，又亮了。
　　直到他看到了一大盘鸡腿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他才笑出了声，抓起大鸡腿就要往嘴里塞，只是他还没有吃到，就眼前一黑晕死过去了。
　　再次睁眼睛的时候，他还是在那个大垃圾桶后面，只是他的眼前多了一只花猫，这猫真的很花，皮毛的颜色数一数，得有五六种，黑的，白的，橘色，黄色，灰色……组合到一起，确实不好看。
　　小季扬就那么看着那只花猫一下又一下的舔着他的脸，舔到他恢复了一些力气的时候，花猫才让开了身子，把身后的馒头用鼻子往前推了推，好像是要给小季扬吃。
　　小季扬看着那脏兮兮的半个馒头，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把那馒头抓在手里，饿疯了一样的，一把塞进了嘴里，尽管他吞下去的时候整个食道都卡的生疼，尽管吃到肚子里，胃里火烧一样的翻滚……
　　回忆在脑子里闪到这里的时候季扬摸了摸肚子，他饿了，需要吃东西了。
　　季扬走到厨房拿出面包撕开塞进了嘴里，嘴里正嚼着，门开了，跟卡着点回来吃饭一样。
　　“季扬哥哥，我回来了。”
　　是陆天天，陆天天不光回来了，还拿了两大包东西：“哥哥，可以帮我拿一下吗？”
　　“来了。”
　　谁知道陆天天又要干什么呢！住过来快一个月了，自从那天季扬说了一句：只要不折腾他的房间和那个杂物间，其他地方自费，不违法，想怎么改都行。
　　自那之后，陆天天就把他自己那个房间快改造成了中二少年娱乐所了，线下不知道又要改装什么。
　　“哥哥，东西放客厅就行，我一会儿要用。”
　　季扬也没问，把东西放到客厅后又回到了餐桌边坐下了，他的面包还没有吃完。
　　陆天天似乎心情不错，季扬也就没准备再提拒绝他看电影的事情，不过陆天天叮铃咣当的声音一直出现在季扬的耳边。
　　这小孩儿又要搞什么鬼？
　　想去看看，但又觉得有些多余，想来想去还是算了，反正看他心情不错，没受下午拒绝他的事情受影响。
　　季扬吃完面包，拿着浴巾就去浴室了，脑子里的东西太满了，他得去浴室里放空放空。
　　浴室空间不大，浴缸也是刚刚好按一个人的尺寸订做的，季扬每次心情郁闷的时候，都会自己躺在浴缸里，放满热水，闭上眼睛，等水慢慢凉下去，放掉水，再加满水，再等水慢慢凉下去，再放再加，再放再加……
　　这是季扬唯一的解压方式了。
　　季扬躺在浴缸里，闭上眼睛，把脑子里那些混乱黑暗的东西一点点给挑出来，扔进了那个记忆黑洞里。
　　时间并没有很长，因为耳边一直有陆天天在客厅忙碌的声音，有时候还伴随了几句，自言自语。
　　在季扬准备起身再放一缸热水再个躺半小时的时候，门不出意外的响了。
　　看来陆天天是忙完了。
　　“什么事？”可能是今天想起了以前那些肮脏的事情，季扬有些烦的冲门口喊了一句。
　　“季扬哥哥，你洗完了吗？”
　　“嗯，洗完了。”
　　“等你出来哦！我准备了小惊喜。”季扬听着陆天天愉快的声音，本来准备‘嗯’一声，到嘴边却改成了：“好。”
　　大概是知道陆天天在门口等着自己，季扬手里的动作都无意识的加快了不少。
　　两分钟后，季扬开门出来了。
　　差点跟贴着门站的陆天天撞了个满怀。
　　“你……”
　　“哥哥，闭眼。”陆天天站的真近，声音跟贴着自己耳边说的一样，季扬下意识的照做，闭上了眼睛。
　　陆天天看着季扬紧闭的双眼，犹豫了一秒，伸手附了上去，季扬刚洗了头发，还有点湿，陆天天手附上去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季扬垂在额前的头发，微微凉，轻轻扫过手背的时候还有点痒，像抓在心上了一般。
　　“不走吗？”
　　季扬的声音把陆天天拉了回来，陆天天吓了一跳，赶紧拉着季扬的胳膊，往客厅走去：“哥哥，慢一点，小心脚下。”
　　浴室到客厅也就半分钟的距离，平时几步就跨过去的路程，这会儿眼睛被遮住了，季扬觉得自己应该是在龟速前进，感觉走了半天了还没到。
　　未知的东西还是让季扬觉得不安，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但眼前却是一片黑暗，不过让他心安的是耳边传来了陆天天清晰并带着温度的声音。
　　“哥哥，不许作弊，眼睛闭上，马上就好了。”
　　季扬无奈的又闭上了眼睛。
　　陆天天扶着季扬坐在了沙发上，把手从季扬眼睛上拿开后，立马嘱咐道：“再给我三十秒。”
　　“好，没睁开呢！”季扬笑了，这么幼稚的事情，他还真是许久没有做过了。
　　陆天天应该是在调试什么东西，遥控器按键的声音在失去视觉的季扬这里，显得格外突出。
　　季扬心里默数，还真是三十秒。
　　陆天天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了：“哥哥，睁眼吧！”
　　季扬睁开了眼睛，客厅的大灯被陆天天关了，可能是怕季扬会看不清，还特意留了一排小灯，小灯对着的是一块儿由上垂直向下的巨大幕布，铺满了整面墙，视线向下可以看到茶几上放了一个投影仪，投影仪旁边摆了一桌子的零食和饮料……
　　“哥哥，我们在家看电影吧！”陆天天坐在了季扬的旁边：“既然哥哥不想去电影院看电影，那么我们就在家里看吧！”
　　“我在店里试过了，这款投影仪的效果跟在电影院看的效果差不多，还有爆米花，可乐，零食，我都准备好了。”
　　季扬看着陆天天额前忙出的汗珠，有些动容：“……你回来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就是为了和我一起看电影？”从小到大还没有哪个人愿意为自己做到这么多。
　　“其实可以更快一点的，只是哥哥说不喜欢陌生人进来，所以我按照说明书自己弄，弄了好几遍才成功，不过我刚刚试了，效果不错。”陆天天说：“哥哥看在我都受伤了的份上，就陪我一起看嘛！”
　　“受伤了？我看看。”
　　“没事，就是手上划了一个小伤口，已经……”
　　季扬拉过陆天天贴着创可贴的手：“什么小伤口，现在还在流血？”季扬说完便不容陆天天拒绝的，直接把陆天天手心上贴的两个创可贴给撕开了，只一眼季扬就认出了：“刀伤。”
　　陆天天指了指茶几上的水果刀点了点头：“拆包装盒的时候不小心划的。”
　　季扬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还真是一个五谷不勤的小少爷，拆个快递还能把手给划出一个近三厘米的口子出来。
　　虽然季扬没再说什么，但是陆天天能感觉到季扬给自己包扎伤口的动作轻了很多，轻到陆天天只能感觉到指尖在自己手上划过，指甲凉凉，轻轻划过的时候还有些痒，就跟那几缕湿湿的头发划过手背的感觉一样，微微凉有些痒，就像是小猫抓心尖似的，让人心动不已。
　　“好了，这几天都不要沾水……”季扬边说边站起来，话还没说完，就被陆天天紧紧拉住了衣角：“哥哥，真的不能陪我看吗？”
　　季扬低头正好对上了那双眼睛，它似乎会说话般。
　　真诚，小心，试探，期望甚至还有一丝……可怜兮兮的。
　　至少季扬是这么觉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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