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梦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脑袋还有些晕胀，昨晚荒谬的行为全部重现在脑海中，看着一旁熟睡的他，我不后悔，我爱他，情不知所起，我早已丧失了自我。
　　午饭后，他送我回了学校，我们一直并肩走，可不敢牵手，我们的关系，只能隐藏在黑暗中，一旦暴露，我们将是众矢之的，这一点，我们心照不宣。
　　他邀请我去他的画室，因为他很有天赋，画画水平小有名气，于是学校破例专门给他申请了一间专门的画室，方便他随时创作，他大学最多的时间都待在了这间画室。
　　我也一直想去看看，于是便爽快的答应，到了之后，我才发现，从外面只看到冰山一角，里面像是一个藏宝阁，墙上挂满了各种画，每个署名都是乔然。
　　一种莫名的自豪感油然而生，我不禁脱口而出，“我还真是一个天选之子，这么优秀的男人竟然是我男朋友。”
　　他走过来，轻抚我的脸颊，他的气息包裹着我，下一秒，密密麻麻的吻就落了下来。
　　良久，我才得以喘息，“都接吻这么多次了，还是不会换气。”
　　被他小瞧了，心里极度不爽，我不再搭理他，他慢条斯理的哄我，“你坐在那个椅子上。”
　　我照做，他拿起手中的笔，一边看我，一边作画，我以为会很快结束，直到天黑了，我才知道，他画了一个下午。
　　我不了解他们作画，但我只知道他很辛苦，他把画好的画送给了我，这次没有署名，只写了我的名字。
　　他对我说，“好好收藏着，最好裱起来。”
　　“好。”
　　我们畅想着我们的未来，他说，他以后会成为一个画家，会办好多画展，但是每次都只邀请我一个人看展，他说，我们会一直走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
　　就在我以为我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至少能够持续到大学毕业，然而，意外比我想象的还要突然。
　　我们俩在画室接吻的照片被人挂在了学校论坛上，角度分显是在窗外拍的，下面的评论不堪入目。
　　【高冷男神竟是同性恋。】
　　【难怪他哪个女生都看不上，结果人家根本不喜欢女的。】
　　【我们学校到底还有多少同性恋啊？我好怕！】
　　【和他接吻的那个男的是谁啊？他们怎么能亲的下去，好恶心！】
　　【不知道，能进学校的，肯定是我们学校的呗！】
　　【亏他长得这么帅，果然帅哥都是男人的。】
　　.....
　　上千条恶评之中，鲜有的不跟风。
　　【人家就算是同性恋，起码也没祸害过任何女生吧！】
　　【同意，爱情是自由的，这和性别有什么关系。】
　　.....
　　一时间风波四起，谣言、恶语不断。
　　我在学校算是一个透明人，大家把所有的矛头全部指向了他，可乔然满不在乎，每天还是依旧照样跟我一起上学，等我放学。
　　本以为这件事会和以往所有的事一样，渐渐淡出他们的视线，可没想到，有人约扒越深，我渐渐的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他们开始对我人身攻击，甚至还有些人专门来我们系堵我，这天，我从他们口中听到了污秽的言语，他们看着我，指指点点，就差指着我的鼻子骂了，“真恶心，就是这个男的没说不定是他勾引的乔然，肯定是为了钱，听说这男的，可穷酸了，学费都是贷款的。”
　　“从小地方来的，就是爱钱，看着一个有钱的，就往前扑，也不看对方是男是女。”
　　“对啊，乔然家境那么好，长得又帅，怎么会看上这个弱鸡，一定是他勾引的。”
　　“你们可不知道，乔然，也不是什么人中龙凤，他啊，听说，”他们声音越来越小，“他是私生子，他妈妈未婚先孕，他连他爸是谁都不知道。”
　　我忍无可忍，“你们说够了吗？”
　　他们认出了我，“就许你们干着见不得人的事，还不让人说了。”他们甩过来白眼，继续谈论。
　　我推了他们一把，“没毛病吧！死同性恋说不过还动手。”
　　一时之间，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有人拿起手机录像拍照，有人笑着看热闹。
　　我挤过人群，跑了出去。
　　这件事越闹越大，很快，系主任就找我谈话，“希南，论坛上的那件事，对学校造成了十分不好的影响，虽然学校已经勒令发帖人删帖了，可这也造成了不可挽救的后果。”
　　我垂下头，一言不发，我们真的有罪吗？我们真的天理不容吗？
　　不，我们就是彼此喜欢，刚好只是他是男生，我也是男生，我们没有碍着谁，也没杀人犯法，我们到底何错之有，所有关注这件事的人，只是希望在这件事上找到乐趣，他们不关心也并不想知道谣言能够杀死人，他们站在道德伦理之上，判了我们死刑，只想让我们下地狱。
　　比起不相关的人的口舌，更糟糕的事情正等待着我们。
　　乔然被乔凉强制带回了家，我好几天都见不到他，电话也打不通，我在失望中等待，期盼事情有所转机。
　　可只等来了乔兮的到访，她刚来的时候，我没认出她，直到她做了自我介绍，我才想起她是乔然的小姨，那个开朗、活泼的女生。
　　“希南，这件事我知道错不在你，你年纪还小，难免会犯错，但是要是你现在回头，我姐姐可以既往不咎，乔然依旧是乔然。”
　　我的手越攥越紧，“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离不开他。”
　　“你们小孩子，才多大就说爱不爱的，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爱是最廉价的东西，况且要是你是女生，我肯定会说服我姐，但是...”
　　“你们总是把一切东西都用价值来衡量，有些东西，它是无价的。”
　　她逐渐失去耐心，鄙夷的看着我，“你说的对，但是，我们是乔然的亲人，我们不能看他往火坑里跳，听说你家挺糟糕的，说吧，开个价，只要不是狮子大张口，我们会满足你的，只要你离开乔然。”
　　“若我说不呢！我不会离开他，我相信他也不会离开我，世界这么大，总有地方是你们触不到的地方，我不怕你们。”
　　“希南，第一次见你，觉得你人还不错，可没想到你是这么自私的人，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乔然，你想过他吗？他和你不一样，你也许，大学毕业就要回老家，他呢，从小生活在这里，他还有妈妈，也就是我那个姐姐，你大概不知道，我姐为了他付出了多少心血，你打算就毁了他，你才高兴是吧！”
　　“我没这样想过。”
　　“这样最好，我告诉你，那个蠢货，现在被我姐关在家里，说什么要跟家里断绝关系，和他生他养他的母亲断绝关系，还绝食来威胁我们，我看，他不过如此，你也不是多喜欢他，你连他的前程都不顾，只想占有他，让他成为你的专属物，成为一个被人唾弃的废物，他乔然离了乔家，他算得上什么！”
　　我的脸一阵比一阵白，浑身说不上的无力，若是没有椅背的支撑，仿佛下一秒就要瘫倒在地。
　　“你不知道吧！他为了能学画画付出了多少努力，之前我姐让他出国，他偏不去，结果高考前夕，手意外受伤，他快要握不住笔了，就算现在好了，也留下了不可修复的伤害，本来他给我姐承诺的是去央美，可最后因为手的原因，他只能来到这个学校，这就算了，可他却遇到你，希南，言尽于此，你若真爱他，你也多为他想想，他真的不能再受任何伤害。”
　　乔兮看着我，乘胜追击，我心里的防线彻底坍塌。
　　这一刻，我才明白了那本画册对他的意义，而他画一幅画，要花一整个下午的时间，他又是花了多少个下午，才画好了一本画册，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作画的，我不敢想。
　　他是一块耀眼的金子，不该被我这样的淤泥所羁绊。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乔兮早已离开，终于，我再也忍不住了，放肆的哭了出来。
　　此刻的我，被舆论和妥协所吞没，早已没了之前的斗志和毅力，我累了。
　　醒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已躺在医院的病房，林风也在一旁。
　　经过诊断，身体没有问题，只是心理出现了问题，“病人患有轻度抑郁症，我给你们开点药，注意不要让病人想太多。”这是医生对林风说的话，不巧被我听见了。
　　终于，想放过自己了。
　　许多天没打过这个电话，这次终于接通了，也成为了我和他最后的对话，时至今日，我仍后悔对他态度太差，没能当面乞求他的原谅。
　　他听出了我的声音，“你还好吗？”
　　“还好。”
　　“你等等我，我马上就要出来了，我已经和我妈说好了，只要我脱离乔家，我就能和你在一起了。”
　　“我们分手吧！”
　　电话那头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的情绪，激昂难平，却又关心备至，“是不是他们找你说什么了，你不用管她们，你等等我，我很快。”
　　“乔然，”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黯淡，鼻头一酸，抬起头，控制着泪水的流出，尽量风轻云淡，“我们不合适，分手吧！”
　　“别说狗屁不合适，我们互相喜欢，这就足够了！”
　　“你真以为我喜欢你，乔然，我不过是看你有钱，你离开你家，什么都算不上，甚至连我都比不上，你能吃苦吗？你能像我一样做一个见不得光的地底的老鼠吗？”
　　“我能，没什么苦是不能吃的，只要和你在一起。”
　　“醒醒吧！我就是在乎你的地位，看重你的钱，不然我凭什么和你在一起，况且你还是个男人，你真当自己是潘安了。”
　　“希南，你不是这样的人，她们是不是逼你了。”
　　“乔少爷，我累了，不想和你玩了，我不喜欢你了，没了身份和地位的你，配不上我，就这样，我还有事。”
　　挂完电话之后，我如释重负，心里的痛苦越发的明显，仿佛一直无形的手一直扯着我的心脏，我只要活着，就能感受到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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