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于爱

作者:一夏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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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金瞳


      那日后,抱缺师父便安排我们去给那金瞳小子熬药泡汤。我总想不明白抱缺师父为什么把金瞳小子放在鸽舍养着,后来才明白,师父未必是躲着我们这弟子三人,而是躲着无毒门罢了。那后院竹林本就是除了抱缺师父和我们三个之外便谁都不能入的。是以在为那金瞳小子医毒时,师父若想假手于人,竟也只有我们三人可用。
      然而峥嵘总对那金瞳小子颇为记恨,除了去药房熬药外竟再不肯入那鸽舍去助那小子。我偶尔坏心地想之所以峥嵘肯去熬药怕是在那药里吐了口水也未可知。
      沉舟却更为奇怪,每每入了鸽舍见得那金瞳小子的伤痕,他便会显得恍惚,既惊且惧的样子。做事也总心不在焉,常常到了加药草和换汤的时间,他却只立着发呆,把事给全忘了。
      鉴于他们两个这样,照顾那金瞳小子的事竟有大半都落到了我身上。
      那金瞳小子受伤极重,身上竟无一处完好,也难怪沉舟看了也觉恍惚。我初次见时只觉得他神态安然,却没注意他伤的是这般重,竟好像受了最严酷的刑罚一般。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什么人对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下这般重的毒手。更可怕的是他身上中的毒,初时见他金瞳异彩,我便猜他应是中了剧毒的。后来听得抱缺师父说他身上所中之毒至少有十数种,且每种都既阴且毒,真真令人生畏。
      由于他所中剧毒太深,经脉脏腑皆有所损,抱缺师父才不得不用了这么桶药水将他泡着。然而这样整日泡着对他的外伤却是极为不利的,每每给他换药水我都能见他伤口腐烂发脓,模样真的是惨不忍睹的。然而只那日之后,即使我每日地守在他身边,却也再没听他说过一句话,更没听他呼过一句痛。真真是个奇怪的小孩,我不由得从心里对他生出丝好奇和佩服来。
      虽然这金瞳小子总也不肯开口,我却总想与他说话。通幽是和峥嵘他们一块长大的,我前世那些见闻是不能说与他们听的,然而面前这小子却不同,他不知我来历身世,且也不会把我这听来的东西跟人乱说,即使抱缺师父他也是不理的。所以我在守着他的时候也常跟他说些我知道的故事和趣闻,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明白,甚至也不管他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只一径拣我想说的说了,因为我实在怕我最后把我自己都给忘了。
      说得累了,我便唱歌,随便帮他剁了草药加到水里,自顾自高兴罢了。那金瞳小子总只趴在桶边闭了眼眸,半天都不动,常常引得鸽子停在他身边拿嘴去捋他海藻般的头发。每每此时他便微睁眼眸,伸了根手指去逗那信鸽。那信鸽倒也不怕,总温驯地走到他指上,灰色眸子转目看他的金色眼眸。他总神色黯淡,不辨喜忧。托着那鸽子看上许久,最后手一抬一抖,那鸽子便振臂飞了。
      我总觉得他似能与那鸽子对话,便想让他教我,他却金眸一转,理都不理我,一张小嘴闭的死紧。直气得我在帮他擦身时加重了两分力气,而他仍连眉都不皱一下,银色面具下也看不出他的神色。
      抱缺师父只每日日落时分来给他行针,一扎便是一个多时辰。行针时师父总让我在外等候,等得行针结束我便送了茶水毛巾进去给他。抱缺师父都累得额冒细汗,而那金瞳小子虽也形容狼狈,但却仍不发一言,只闭目休息。
      这样日日行针排毒了有差不多近月的时间。这日我端了早饭去到鸽舍送给那金瞳小子,却见他面上的银面具已经取了下来,眼上覆了块黑布,露出来的面容显得有些苍白,但毕竟比带着面具要生动得多了。
      我含笑走过去把盘子摆到他面前,说道:“你这毒是要全解了么,眼睛也要好了吧?”他微微侧了头,似在听我在哪,仍是不说话,却伸手握住了盘上的竹筷。
      我见他竟是要自己去夹了菜吃,忙开口劝道:“你现眼睛不便,还是让我来帮你吧。”
      然后他却十分倔强,竹筷在前面乱点,却真给他夹了一筷子的菜。他似有些得意,嘴角微翘。我只心里暗暗好笑,等着看他出丑。果然,他举了筷子想把菜送到嘴里,却没成想竟塞到鼻子上去。
      我“噗哧”笑出声来,上前从他手上取过竹筷又拿毛巾把他小脸擦了,笑道:“还是我帮你吧,这人初束了眼就算是个绝顶高手,一时怕也找不着自己的嘴在哪的。”他听了我的话,脸竟慢慢红了。我也不再取笑他,只夹了菜伸到他面前,“啊”地一声,他想了半刻才微张了嘴,让我把那菜喂了进去。慢慢嚼了咽下。我每挟了一筷饭菜喂他便要“啊”上一声,他似有些不耐,急急地咽了也不等我唤便张了嘴等着。我心里好笑,偏当没发觉他的不好意思,仍每每都“啊”上一声。
      等好不容易喂好了他,我因了刚才捉弄了这金瞳小子心情大好,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哼起歌来。却没想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你,很吵。”我回头一看,他虽蒙了眼但看上去还是瞪了我在的这个方向,表情有点厌恶又有点恼怒。那声音却有点粗哑和生硬。
      我甩手走到他身边,好笑道:“喂!小鬼,你这是对恩人的态度吗?”
      他的脸色有点冷硬,道:“才不是,恩人。也不是,小鬼。”我终于听明白了他腔调的古怪,竟像是初学说话般,字句都吐得不是很清楚。
      我便故意逗他:“你连话都不会说,不是小鬼是什么。我师父替你解毒,我这样日日照顾你,难道不是你的恩人吗?”
      他却只哼一声,把头一扭,也不说话更不理会我。
      我只觉有趣,又走到他面前逗他:“小鬼,你到底叫什么名字?等你眼睛好了让我瞧瞧你样子好不好,天天带那劳什子面具你不闷的吗?”
      他却停了老半天才吐出个字来:“怖!”
      我“嘁”的一声,说道:“希罕。不给看就不给看,当我爱看你似的。没准你是个丑八怪,看了就让人做噩梦。”说完就见他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模样有些古怪,半天才哼出来一句:“怖!我,的名字!”
      我这才回过神来,哼哼吃吃地笑出声来:“小鬼,你人怪,名字也怪。却不能怪我听不明白。”他把头一扭,任我怎么逗也不肯开口了。
      我只轻笑,也不和他计较。该干什么便干什么,只不时地说上一句:“不,我怎么把这药给放这了。”或者“不,我忘了把叶子给摘了。”直气得他在木桶里翻个不停。
      就这样跟他闹了几天,即使他总不开口,只在我逗他的时候冷冷哼上一句。然后每到我喂他吃饭时他总要被我戏弄一下,见到他小脸泛红又气又恼的别扭模样,我便在心里偷偷好笑。也渐渐感觉两人之间生出种亲密的感觉来。
      然而这天早上我上了鸽舍却发现他已经不在那了。竹帘,白纱,木桶都已经撤了,仿佛这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人一样。只有那停了满屋子的信鸽,用圆溜溜地灰色眼睛看我,嘴里咕咕地叫个不停。
      我走到阿怖之前躺的木桶的位置左右看了一圈,确定他竟是真的走了。我转身跃到竹楼栏杆上坐着,盯着面前的竹林发呆,终于承认我有点落寞,这唯一能听我回忆前生的人,金瞳阿怖,走了。
      这样静静坐了许久,一只白鸽落到我肩头站定。我突然想起阿怖也是这样任白鸽随意停落的。却没想他走了,这白鸽却与我亲近起来了。我嘿嘿一笑。从竹楼跳了下来,白鸽扑了两下飞上了天。我注目它飞得不见了踪影,心里默念了一句,再见。回首离开了那鸽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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