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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即无罪|梅柚视角
——(50)——
云雾给山谷铺层桌布
用狱火点起浪漫蜡烛
我于爱河朝你偷渡
满身尘污
——
首先强调,我是梅柚,深爱文荔。其次强调,我的故事很长,但十分无聊。最后强调,以下详略不分、事无巨细的陈述,是在文荔的威胁进行的,不代表我个人的行文方式。
2002年冬,我出生在一个普通人家,母亲朴实真诚,父亲油腔滑调,两人的结合纯属将就。
父亲年轻时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仗着外貌红利,整日骗吃骗喝、贪玩享乐。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体的亏空愈发明显,三十岁时被家里人“逼着”娶了村里特困户的女儿,也就是我母亲。
那时,病痛缠身的外公命不久矣,家徒四壁,无甚交代,唯一放不下的便是放在心尖上宠的女儿。
用村里的人的话来讲,我父亲虽然贪图享乐、游手好闲,但人不是坏人。加上我爷爷奶奶的游说,外公思来想去便同意了。
两人的婚礼举办得十分仓促,因为村里人都知道我外公没几天能活。果然,婚后一个礼拜,外公就撒手人寰。
或许母亲出挑的模样和温婉的性格也曾让父亲深陷温柔乡,至少在我印象里,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情投意合。
然而,变故还是发生了,在我六年级那年。那天我放学回家,看到母亲坐在饭桌前发呆,父亲不见踪影。我好奇发问,母亲瞬间哗哗流下串串眼泪,无穷尽似的。
原来是我那天杀的父亲不仅在□□上跟“MM”你侬我侬,还无耻地卷款跑路,将结婚12年来的共同积蓄尽数扫空。除了那破烂房子、不值钱的家具以及几亩租来的菜地,我家再无其他财产。
若是以往,父亲母亲会在凌晨两三点起床择菜,临近清晨再开着三轮车,载着新鲜无比的时令青菜,前去菜市场的固定摊位处售卖。
如今少了一个主要主力,日子辛苦程度陡然上升。坚韧的母亲却只减少择菜量,依旧过着如往常一样半昼夜颠倒的劳作生活。
母亲真是个足够坚强的女人,我从未从她口中听到任何抱怨,即使她偶尔委屈的泪水和眉间渐浓的疲惫已大咧咧地彰显一切。
家中的变故,让囊中之物变得遥不可及。市里有一所私立初中,教育资源丰富,仅招收成绩十分优异的学生。与公立学校不同,它一年学费三万多。三万多对于普通家庭来说已是很大的负担,更何况是一夜间一贫如洗的我家。
自作主张地没有告知母亲我通过XX初中自考的消息,即使它原本是个好消息,在此刻也无异于晴天霹雳,除了平添母亲的自责,无任何益处。
于是,我在义务教育阶段政府划分的学校,完成了三年的初中学习生涯。平日里上课下课写作业,周末帮母亲择菜并在菜市场买菜,为了让她能多睡一会儿。
种菜买菜的日子辛苦,而暂慰辛劳的是,我们慢慢存下了不少的钱财(虽然在另一类人眼里是半点不够看),一则投入成本少,前期成本早在过去几年就已回收,二则日常花销小,菜都在地里,鸡鸭也在圈子里,时不时买点猪肉和海鲜便足以均衡饮食。
母亲不再打扮,我也不知道打扮是什么,一年到头衣服就那几件衣服。要不是长得飞快,校服都不用更换得那么勤快。
在长得快的同时,学会的东西也变多了。我早能够熟练地驾驶三轮车,但母亲坚持未满十六岁周岁禁止上路,好说歹说都不允许,态度之强硬堪比警察。
这么也没什么,我也不至于因这点小事和母亲吵架,只是单纯为狂飙一下的企图不能被实现而感到些许遗憾罢了。
而关于遗憾,就不得不提及一个小少年,一个在我的小初高时代留下最深烙印的少年。
少年的名字只有两个字,文荔,文学的文,荔枝的荔。他于当时的我,便是那山尖雪、天上月,明润无瑕、不可企及。
——(51)——
乱发被藏入毡帽压住
可多情怎样合乎礼数
世俗猎枪抵我胸脯
未退半步
——
总有那么一些人,生来便是上帝的宠儿、女娲的杰作,他们不仅拥有巨额的财富,也具备出众的外貌。他们有躺平到老的选项,却有偏生比常人更要努力。
——文荔,就是这样一类人。
初见文荔是在二年纪的某次升旗仪式,他代表班级进行国旗下讲话,完、全、脱、稿。对此,我印象极为深刻,而更有甚者,在不久的以后他竟二次登台。
从此,星期一的升旗仪式成为备受期待的活动,我总兴冲冲地猜测着演讲人是否为文荔。是,我心满意足,否,我下次继续猜测。
起初,只是自娱自乐的弱智小游戏,后来,慢慢变了味道。五年级时,我开始有意识地打探他的消息,借着学习委员的身份和他班上的学习委员加上□□好友,光明正大地询问他的成绩和其他。
并非因为狗血的情窦初开、春心懵懂,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胜负欲作祟,我单方面把他当成学习上的“对手”。
追溯竞争关系形成的根源,我想是某次意外听说:隔壁班的文荔家里超级有钱的,他爸爸给学校捐了一个操场。
那时,小学操场条件恶劣,跑道由黑土铺就,周长只有200米,中心区域是光秃秃的黄土,只有杂草勉强生存。
之后,通过校长课间讲话时的表扬,我弄清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文荔在体育课上不小心狠狠摔了一跤,身上擦伤多处,其中膝盖最为严重。他爸爸妈妈看到血淋淋的伤口以及伤口周围、衣服、裤子上黑糊糊的痕迹,又气又急又担心。再联想到正闹得沸沸扬扬的雾霾问题,笃定孩子在灰扑扑的操场上长久运动难保稚嫩的肺部不会出现问题。于是大手一挥,捐了个操场。
文荔受伤了,这句话一直回荡在我脑海。我有意无意地反复经过他们班级的走廊并向里张望,终于在某一次看清了他被捆得像个粽子的膝盖。
清楚地,我记得当时的心情不是同情,而是舒坦。像是看到一件珍贵的宝物终于跌出牢不可破的橱窗,褪去高高在上的模样,和寻常物件一样染上灰扑扑的尘埃——多么破碎,多么狼狈。
即使宝物被立马捡起、仔细打理,并再次立于对寻常人而言遥不可及的高处,依然让曾眼见其落于低处的人心生妄念,卑劣地幻想与之并肩的可能。
我深知自己的家境在他面前没有家境可言,那一刻又大悟一般,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实打实的与他不相上下的成绩或许可以成为蹊径。
数学、语文、英语成绩,作文、字帖、绘画比赛,凡是可以与之相争的地方,总有我的身影。一则想让他知道我的厉害,二则想成为他心头
如附骨之疽一般挥之不去的阴影。这样,我之于他就能像他之于我——如无法触及的穹月峰雪——那般深刻。
我的行为是否奏效未有定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比以前更加努力。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拉不开差距,因为分数满了,不能再多了。
六年级下学期,知道他要参加XX初中的自考,我也屁颠屁颠跟着凑热闹。老师以为这是她鼓励的结果,实际不过是我的私心罢了。
成绩出来后,老师很欣慰,一脸慈爱。谁也不知道,在她夸奖好孩子的目光之下,我表面欣喜,心里却邪恶地想着:文荔啊文荔,你甩不掉我的。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计划赶不上变化。万万没想到,我千万般努力才收获的果实居然毁在我亲生父亲手里。
呜呼哀哉!
——(52)——
我曾最常目睹
夕阳凋如玫瑰花束
枝头黑蛛将脆弱情网搭筑
直到寒冬里想予你温度
便有一缕勇气呵出
——
陈旧的木质书柜里,藏有一副我珍惜多年的油画(油画棒的油),内容是两个小男孩儿在海边玩沙子。两人当然对应我和文荔,但我们当然不曾一起在海边玩沙子。
这幅画在那次绘画比赛中荣获一等奖第一名(一等奖第二名是文荔的作品),大概是因为,画面在童真童趣呼之欲出的同时,色彩难得的鲜艳且和谐,深深打动了评委老师们。
但那色彩的动人却应归属于文荔——油画棒是我从垃圾箱顶上捡来的,文荔扔的。
那时他和朋友一边走路一边聊天,经过垃圾箱时随手扔了一个东西。我稍后上前,发现是一盒崭新油画棒。
或许只有像他这种家里钱多到随随便便捐建操场的人,才能如此轻易地扔掉看起来就很贵的东西。
我把油画棒带回家,并把里面的棒子塞到旧盒子里。这样除了自己,再无人知晓我“捡垃圾”的行为。继而,能够明目张胆地、堂而皇之地在绘画比赛中使用文荔的油画棒。
获奖作品被张贴在表彰宣传栏中供师生欣赏,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那个月,我有事没事便会站在表彰宣传栏前,有时甚至特意绕路经过,只为多看文荔的作品几眼。
或许我是心虚的,本欲光明正大地成为他心头的阴影,不曾想一次“窃取”行为竟达成如此高的“成就”。
如果一等奖第一名打心底承认一等奖第二名更厉害,是否算文荔胜出?——这是我小学生涯第一次也是唯一次主动认输。
真是巧得很,我总能意外听见一些事情(不排除我出现频率过高的原因),上次是同学议论文荔爸爸捐操场,这是文荔和朋友的对话。
朋友:“你不是说一定能得第一名么?怎么不是了?”
文荔:“我哪里知道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
朋友:“切,愿赌服输,不许耍赖!”
文荔:“……,好嘛。”他纠结半晌,随后面朝操场大喊:“程德一是我对象!”
朋友无情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明所以的其他人:“?!”
猝不及防的,我心跳剧烈,面红耳赤。明知是假的,是不能当真的玩笑话,依然喜不自胜,久久难以忘怀。
那时,我名程德一,音同得一,取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大约是我父亲为哄我母亲开心舞弄的风花雪月罢了。
父亲卷款跑路以后,母亲某次实在气愤,便拎我去派出所改了名字。母亲解释道:她姓梅,喜欢吃柚子,所以给我重新拟名“梅柚”二字,意为坚守本心,做自己想做的事。
若继续从读音上理解,梅柚,通没有,则意为竹篮打水一场空。或许这两种解释并行不悖,即,如果不坚守本心,做自己想做的事,迟早竹篮打水一场空。
初中三年,我时常在不知不觉间迷失方向,但每每看到这幅画,想起和文荔的竞争,斗志便重新回笼。
不在同一个初中又怎样,高中还有机会,高中不行的话还有大学。甚至于,再也不能同在一所学校又怎样,只要我达到足够高的水平,一定能影响到他并在他心里划下一道深刻的痕迹。
我想,一道就好,我想,就一道……
——(53)——
你曾最怕目睹戒律
令爱穿了囚服
月亮沉似绞架上低垂头颅
当秘密裸露在凛风刺骨
我也想被你拥住
——
如何意识到自己拥有出众外形的呢?
我想,主要是因为初一到初三纷至沓来的情书和无处不在的窥视,当然,还有各种突如其来地表白。
但令人讶异的是,所有形式的告白产生的心跳都没有文荔那一句玩笑来得剧烈。然而,程德一已经不存在,此刻呼吸着的是,梅柚。
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越看越陌生。周围的长辈都说,我一半像父亲,一半像母亲,而且专挑好看的地方相似。比如母亲多情的凤眼和圆□□,父亲直挺的鼻梁和大气的脸型。
甚至曾有人开玩笑说,若非我母亲家里实在太穷,给不出几块钱陪嫁,也轮不到我父亲捡漏。若非我父亲实在没个正形,给不了女人半点安全感,也轮不到我母亲来嫁。
这么一想,两人反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了。此等天造地设、样貌出众的夫妻,生出一个容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崽崽,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除了外貌还有什么呢?我仔细想着,如果说母亲温婉与坚强为我的三观构建了框架,那父亲跑路前的顺从和宠溺就是刷墙的腻子,没有决定性功能但起到一定的装饰作用。
若我生存,我会像母亲一样顽强,用朴实无华的勤劳刻苦与知足常乐将生命活出色彩。若我恋爱,我会模仿父亲的言行,用恰当的言语挑逗、适时的肢体接触讨对方欢心。
这时,文荔的脸不合时宜地闯入脑海,我不禁想象,他如今是何模样,身高多少,是胖是瘦,是否因军训晒黑,是否叛逆地不剪寸头,是否臭美地改裤脚,是否如以往那般自信耀眼……是否还记得程德一。
但,不要记得程德一了,他已经变了,无论名字还是初心。
曾经野心勃勃企图通过成绩与文荔比肩的人,向生活低下了倔强的头颅,在一遭又一遭的变故中,彻底承认了自己的微末和无力。
日复日年复年,母亲在的择菜的劳累中熬坏了腰——致密性骨炎,治不好,只能通过药物缓解疼痛。医生建议:不提重物、不长时间弯腰、不长时间坐着、不长时间站立,平时多动动,注意休息,定时来医院检查。
母亲笑话自己:没有富贵命,得了富贵病。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一刻我对金钱产生了强烈的渴望。若此前是随遇而安,如今便是见钱眼开。
所以,市里另一所私立高中向我伸出橄榄枝时,我接住了。
于我,它奖励机制完善,成绩够好就能获得一大堆奖金。于它,虽然确实是用以捞金的所谓贵族学校,但也需要成绩优异者充当门面,让历年录取数据看得过去,吸引更多“人傻钱多”的家庭。
或许鱼龙混杂一词,可以勉强形容我的高中。在这里,我眼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目睹了各种各样啼笑皆非的事,愈发觉得家境殷实的文荔努力上的进难能可贵。
比他成绩优异的没他模样出挑,模样和他不相上下的成绩没他拔尖,偶有二者兼具的,比如我,没他家境好。
如你所见,在彼时尚为有限的见识里,我的眼界就那般狭小,是鼠目寸光,也是盲目崇拜,以文荔为中心,再容不下其他人。
——(54)——
倘若山巅处爱焰喷出
难道会酿成一场灾苦
自由是我心底猛虎
无须驯服
——
你们见过两个女孩子谈恋爱么?我见过。在人来人往的走廊,在人声鼎沸操场,在吵吵嚷嚷的食堂……或许在校园的任何角落,都曾有她们手牵着手、坦坦荡荡、亲密无间的身影。
起初,我并不知晓她们的恋情,只以为那是一种寻常的亲昵,同其他女生之间的无甚区别。直到周围的人聊天提及,我才意识到,她们从没掩饰过恋爱的事实,整个班级大概只有我自蒙在鼓里。
若说心底没有备受冲击,那必然是撒谎,但更让我瞠目的是,似乎女性较之男性更具备向阳的生长力量。或许是感性多于理性使然,其之一二迸发出的孤注一掷的魄力和毅然决然的精气对有心人而言振聋发聩。我母亲如此,这两位女同学亦然。
我不由得多加注意这对女性情侣,并不自觉地将之与异性情侣比较。最后发现,喜爱和亲昵无视性别,两类情侣望向彼此的眼神光是同样的明亮与炽热——在一无所有的年纪拼尽全力地爱恋。
偶尔的,早熟如我也难以“免俗”,与大多同龄人一样,悄悄幻想着那种具有宿命色彩的专属恋爱。但一想到对方问周末约会去哪里,我回答去菜市场卖菜的滑稽场景,便不得不承认,这般辛酸的恋爱多谈一秒钟都得原地爆炸。
只是莫名其妙地,我又想到了文荔,他大约不会觉得去菜市场卖菜滑稽,因为他是个在菜市场买绿叶黄花的菜花当做鲜切花卉的妙人。
事情发生在我父亲卷款跑路后我企图填补空缺的日子里。那时我头戴探照灯,开启凌晨三点起床择菜的初体验,于无尽夜色中体会白日里屡见不鲜的菜地的另一副新鲜面孔。
只是连续三天后,感冒攻破免疫防御,成功入侵身体。我戴着口罩,一个人驻守摊位,蔫蔫地坐在塑料小板凳上,为客人称斤装袋子。
母亲被我赶回去睡觉,走前她问我怎么戴上口罩了,我只说怕被同学认出来,好尴尬!
母亲明知故问,我睁着眼睛说瞎话,事实上,我们都知晓彼此的言外之意——母亲拗不过我只能叮嘱我注意身体,我挑难听的话讲不是真的觉得卖菜尴尬,而是在暗戳戳地讽刺我那傻逼父亲。
菜市场室内拥挤逼仄、潮湿脏乱,母亲难以忍受所以争取到了外围的摊位。众多摊主凑到一起,两栋楼之间的过道两边便被占满,中间只剩不到一米的宽度供人通行。
人流往来拥挤,或驻足或远走,或询问砍价或沉默干脆。摊贩因客人忙碌也因客人落寞,悲喜各异、生意各异,而我家的菜甘甜且新鲜,向来不愁卖。
忙的时候我不做他想,不忙的时候便统计斜对面卖甜米酒的阿姨五分钟内抠脚几次。
或许底层人民的生活就是这样,每天早早的起床买菜,购入家庭至少一天的食材,接着充当廉价劳动力,赚取用血汗堆积而成一丁点回报,日复一日的平庸且劳累,又同样被无可避免的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纠缠打扰。
廉价劳动力自然没有劳动合同,没有五险一金,没有周末也几乎没有法定节假日。那些光鲜亮丽的保障对他们来说那么的遥远,干一天的活得一天的钱已经是足够的幸运,什么带薪休假什么加班费翻几倍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买菜的摊贩与廉价劳动力一样廉价,只是劳动的对象不同,前者为自己劳动,而后者为老板们劳动。为自己劳动的卖甜酒的阿姨五分钟内扣了不下二十次的脚,期间用她扣过脚的手打包卖出去三份甜酒。
我不禁想,她是单纯的习惯抠脚还是脚上有瘙痒型真菌在作祟。只是无论是否为瘙痒型真菌,她脚上的真菌都已经分布在许多地方,酒桶边缘、舀勺木柄、塑料袋表面,甚至是客人的手中……
猝不及防地,一个清脆干净的声音打断我的充满脏乱差的思绪:“你好,我想要十朵这个花。”
——是文荔,干净美好得像高山积雪一样的文荔。
我心头剧震,手足无措,只下意识地顺着他白净的指尖盯住菜筐里的菜花,混沌道:“啊?”
文荔不紧不慢地复述:“帮我打包十朵这个花。”
我并不敢看他,数了十多菜花握住基部献花一样递过去。只是他没接,纠结道:“好像有点少,再来……二十六朵吧。”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卖的是菜不是花,怎么可以因为他说打包花就真的把菜花当花卉一样递上,遂补充道:“三十六朵要装袋子里。”
文荔不依:“想要绑成一束的,就像捧花一样。”
我和隔壁摊的大叔借了些捆菜的干草叶,将三十六朵菜花束成捧花状,再看,普普通通的菜花竟也透露出了别样的鲜妍。
文荔笑容可掬,满意地打量手里的黄澄明亮的捧花,问道:“多少钱?”
我胡诌一个数:“十块。”不好意思拿回来称斤,只心里估算着差不多是两斤多的菜量。
文荔伸手掏兜,左边换右边以后神色僵硬,心虚道:“我忘记带钱包了。”我刚想说没关系下次给也行,他已然继续道:“这个给你可以么?”
那是一个大约4×5厘米的透明封口袋,里面装着小半袋深棕色的植物种子,种子一颗颗小如米,圆溜溜的,十分可爱。
“一种很漂亮的花的种子,可惜名字我不记得了。现在我把未来的花预支给你,你把这捧花送我,算不算是一场完美的交易?只是辛苦你,得种一下。”
文荔的算盘打得啪啦啪啦响,小小年纪就已经展现商人的神气。但是,这看似完美的交易于我而言毫无益处。不说那种子是否具有活性,就算生长开出美丽的花朵又如何,鲜花不是我所需要的,毕竟我得攒钱买“面包”。
然而,程德一的身体忽视了精神的理智,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文荔的交易,干脆道:“可以。”
而后,干净到发光的文荔走出了脏乱的菜市场,也走出了我穷追不舍的视野。
我不会知道他出于什么理由选择菜花花束送给什么人,就像他不会知道曾经有一个默默关注着他并与他较劲却败下阵的我。
——(55)——
我曾最久目睹偏见蔓如疯长草木
命运总把时代替罪羊放牧
直到沉默中将所有辩诉
都吞咽作尖锐鱼骨
——
时常觉得,我的人生除了父亲那条败笔,其余的都挺好。虽然辛苦了点,但好歹也是小康嘛,母慈子孝,吃穿不愁,比在菜市场眼见的一些实在贫困辛酸的民众好太多。
所以,某些二世祖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时候,他们并不能通过对我清贫的嘲讽和贬低达到践踏我的尊严的目的。相反的,他们的尊严才是被我踩在脚下的垃圾。
一群人,花着父母挣来的钱,拿着父母买来的学籍,仗着父母打拼来的势力,游手好闲,得过且过,明明老鼠一只还自以为人中龙凤,实在可笑,实在可悲。
不知道他们是否有某一刻,曾因父母为他们花费的冤枉钱,有一部分跑到他们口中的穷鬼的口袋中,而感到羞愧。我只知道,他们的钱我赚得挺爽的。
考一次年纪前十得两千,一个学年考四次,学年综合前五另得两万元奖金。这笔钱对我来说是净赚,因为免学费免住宿费是当初学校挖人时就给出的福利。
口袋里装着他们的钱,看他们自以为是的丢人现眼(未必对我)就像看喜剧电影一样好玩。当然了,学生里大部分都是以和为贵的,无论富贵贫穷,就算心里有各种各样的抵触情绪面上也维护得还行,除了某几个特别大的显眼包。
那五六个显眼包早就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对我有意见,平日里的冷嘲热讽我都当放屁,但真正撕破脸是在高三的一次失败的假考劝服中。
他们想让我考差一些,不要得第一,相应的他们会给我三千块补偿。我听着觉得可笑,却也顺着话题说我更想要学年终的两万块。
两万块对他们来说不多却也不会说给就给,而且这本来就是带头那人的想法,剩下的跟班不过是凑热闹,自然不会替他出钱。
带头显眼包落了面子一下子就急了,虚张声势地叫嚷道:“就没见过你这么恶心的,一副穷酸样还天天端着清高的架子,给谁看,这么缺钱出去卖得了,找个好的买家几天躺着就能赚好几万,还用得着一年到头跟个乞丐一样乞讨那点奖学金。”
就凭这低劣的嘲讽还真对我产生不了什么刺激,我满不在乎道:“就算出去卖也不影响我赚两万块奖学金。”
带头显眼包被戳到痛处,眼睛大得像铜铃,呼呼的喷射火焰,试图以此在气势上获得压倒性优势,他本欲破口大骂却又突然想到其他似的,嘲讽道:“哦,要卖的话找XX高中的那谁啊,很有钱的那个,谁来着?哦对,文荔,听说他喜欢男的,你要不试试。”
怎么说呢,有的人不说本体,就连名字于你而言都是一块珍宝,并在灵魂深处被你虔诚地擦拭过无数遍,同时也是一个禁忌,无关人员仅仅提及都是不可饶恕的亵渎,更别说是嘲讽的态度。
我那一瞬间觉得这个人真TM脑子有病,实在蠢到不必活着,于是狠狠两拳头给他抡到了地上。他嚎叫着吐出几颗牙齿,满嘴的血,红艳艳的丑死了。其他人直接蒙圈,没两秒便齐刷刷地把地上痛成蛆的人架去医务室。
第二天在老师办公室,他家长居然要求我道歉,笑死,我直接表示要道歉不如退我学。班主任一脸惊骇,从脚尖到头发丝都透露着六个字“使不得使不得”。
显眼包没了几颗牙齿,估计不好意思讲话,于是一个劲儿怨恨地瞪我。我懒得理会,但偶尔会故意用蔑视的眼神看他,往他的怒火里添柴加薪。
女家长涂着血色的手指戳到我眼前,面目狰狞着怒道:“你什么态度你什么态度,把你家长叫过来,让他们好好看看自己教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我不咸不淡地瞥显眼包一眼,暗讽道:“这位伯母,你转身就能好好看看自己教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女家长怒不可遏,素质全无,破口道:“夭寿喽,打人还有理了?塞林木诶鸡掰,塞林木诶奥啐?,霞蜜猛gia(什么玩意儿)?”
也不知道怎么就惊动了校长,他推门进入的时候正好听见这位家长口吐的芬芳,不悦地眉头微蹙。
世界上有这么一种有钱人,他们有钱,但仅仅是有钱,也仅仅是相对大多数人的有点小钱。开个不大不小的工厂,一年明面上挣个小几十万,但除去客户拖欠的佣金和打肿脸充胖子的高额花销后,未必能存下多少。所以他们在普通人面前趾高气扬,在真正的权势面前却点头哈腰夹着尾巴做人。
女家长大概就是这类有钱人,见到校长立马变了神色,尴尬地整理姿态试图维持自己已然崩塌脸面。
我不禁心生感慨:文荔啊文荔,你看看这些人,多么的丑陋,多么的无聊。你的家长遇事懂得处理,捐个操场美名远扬,而你努力上进,比以前更厉害,全国中学生英语竞赛获得一等奖。他们怎么就不能学学你们呢,真是搞不明白。
事情的最后,我当然没有道歉,凭我高考市状元种子选手的身份,在一个图钱也图面的学校里就算横着走,领导都得尽力保我,更何况本来就不是我有错在先。
显眼包在课间当众检讨自己试图买通他人假考的行为,丢脸丢到五星红旗都为之羞愧,在风中转悠悠着卷成一条。
八卦的同学们一下就想通的问题的关键,显眼包喜欢一个女生,她常年居于年级第二并说过好想考一次年级第一。所以显眼包便企图通过这样的方式实现对方的心愿。
只是没想到我看着穷酸好欺负,实际有高层做靠山,也没想到随口一说的名字会是我难以言说的隐疾和不可触碰的逆鳞。
生活里的不美好让我愈发渴望美好的文荔,所以与他错位时空变得再难忍受,想有名有姓出现在他身边的念头不再是深埋于心底的自我舔舐,而是顶破层层封印的野蛮叫嚣。
于是,我再次任性,只是这一次不为家庭,而为我自己。我以是市状元的成绩放弃高考志愿的填报并复读,美其名曰:想取得更好的成绩报考更顶尖的高校。
只有我自己知道,无论来年成绩如何,报考选择有且仅有一个——文荔所在的大学。
——(56)——
你我最终目睹世间每条平凡道路
原来全无足够并肩的宽度
若心遭围捕我做亡命徒
枪口有蝴蝶飞出
——
你们见过等比例长大的人么?我见过。文荔就是完美的例子,小时候白玉精致,长大了更是芝兰玉树。
那日文荔的电动车在我兼职的店铺前的非机动车上,因彻底没电而停下。他微蹙的眉头委屈表情是那么的俊俏可爱,蛊惑得我几乎冲上去拥抱以抚慰他的不开心。
但我终究没有这么做,因为我的心跳不允许我做出除了站在原地不能动以外的任何行为。许久以后我才想起来,自己收拾好东西下班是为了返回学校参加校十佳。
不确定在人流高峰期跑步与骑行哪个更快,于是我选择相信自己。拔腿狂奔,像文荔和他的朋友那样。
或者是幸运值在舍命透支,我在广场上看到了正在步行的文荔,惊喜如我,甚至觉得那是上天因我念念不忘多年而施舍的零星慰藉。
心中惦记的我透过后台幕布的缝隙关注着进场的人员,终于在某一刻看到提着东西进来的文荔并锁定他的位置。
而后的歌曲,既然是提前准备好用以比赛的,也是私心为专人演唱的。
一则是我母亲,她正守着比赛现场的直播,期待我的出场,对她来说只要是我便可,唱什么都无所谓。
二则是文荔,他正坐在观众席,听我唱这他不知道是为他而选的歌,对我来说,只要他听见就行,知不知道无所谓。
我看到,他举着手机久久不动,所以更可能是录视频。他在录我么?我一边唱一边在内心妄想。
故而不自觉地盯向他,眼神或许像企图绑架神灵的信徒看向神灵的那样,无限凶狠又近乎绝望。
然而,绝望的信徒意外发现,他的神灵正在小心翼翼地向他靠近并释放求偶般的荷尔蒙。原来他的神灵是那样的稚嫩,那样的率真,早就被人一眼看穿却还自觉天衣无缝。
那角落里灼灼的视线,欲盖弥彰的打赏,以及明目张胆暗示讯号,无不令人晕头转向,情难自持。
但是,多年无名的我再无法忍受躲藏于阴影的苦痛,所以在不能准确判断他的心意以前,我必须按兵不动,守着一点点的甜蜜猥琐度日,并谋划着如何一招制“敌”、夺取胜利。
只是,我以为的只有一点点的甜蜜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甜腻。那个骤雨的下午,我心心念念的人像一只漂亮的蘑菇一样坐在地铁楼梯上,发现我时蓦然僵硬,而后“面壁思过”。
如此诡异的举动令我不得不怀疑,他对我的心思比我以为的还要深重——多么美妙的消息。
更美妙的是,他因为我和异性多说几句话吃醋了。那忙晕我们的超级订单,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他对我故意的刁难。
他居然还编造了班聚的理由,像模像样地让我(们)不要着急。真想把他抓过来打屁股,顺便问怎么骗人都不懂得把地址改成非学生宿舍楼下。
但更让我想把他屁股打爆的是,他在联谊活动中公然劈叉的行为。他人的调侃起哄如同不怀好意的毒针,戳刺得我眼疼耳痛。
而他一边展现着柔软的身体一边洋洋得意的小模样,诱惑着别有居心的人的犯罪欲望——我只能装模作样地逃离。
好长一段时间,我和他的相处模式是沉默型陪伴。平日里我上班,他坐在位置上看书写作业。我假装从未发现过他对我的窥视,以方便他更好的窥视。
驻唱时间,我唱歌,他听歌。我知道每当唱到他点的歌时,他总会格外的动情,有的时候还会悄悄流眼泪。真是一点没变,还和小时候一样爱哭。
那是在小学四年级下学期的一场朗诵比赛。或许是爱国主题和英雄事迹格外催人泪下,他在感动观众的同时也把自己感动得不轻,挂着两串仿佛流不尽的眼泪,泪眼汪汪的坚持念完了最后一段。同样最为参赛选手,我以绝佳的视角欣赏着这一切。
那时见他哭只觉得他情感丰富,好优秀,如今见他哭却在心疼的同时变态地觉得十分诱人,想舔干他的泪水并做一些其他的更越界的事情。
我悄悄地看着他,看他对我越来越依恋越来越痴迷,曾经挣扎岁月里遗留的苦痛渐渐消弭,而当下滋生的新的苦痛也愈演愈烈。
新的苦痛是什么呢?是我的邪恶的报复欲。我想让他体会和我当初一样的胡思乱想、黯然神伤、可遇而不可求。
所以采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强忍着内心狰狞到几乎变态的渴望,竭尽全力控制自己停在原地,不回应、不靠近。
我想我是成功的,我的文荔点的歌一首比一首直白,眼神一次比一次露骨。我的文荔终于忍不住向我更靠近一步,他跟我喝酒,送我玫瑰,送我鹿角蕨。
说真的,我那时当真以为那玫瑰花束是他赠与我的告白礼物,毕竟清吧工作人员说有人让她转达送花信息的时间是实在微妙。而且当初他曾捏着一朵玫瑰途径一點點,使我先入为主地认为他迟早会送我玫瑰。
所以,我没有任何理由怀疑送花的另有其人。那种可能过分离奇,虽然事实无奈的的确离奇。
花束上的标签写道:有钟意,请签收,for my love。我发了一条仅他可见的朋友圈,但是他不仅没有任何互动还在深夜发消息又撤回。
这样的态度让我摸不着头脑,而他白日里照常来一點點“陪我”,又让我心里十分熨帖。
于是任性翘班一回,拉他去吃一顿说走就走的午饭并陪他在游戏厅疯玩了一个下午。之后同事的集体“批斗”无足轻重,不提也罢,谁让我“爱江山更爱美人”呢。
我的美人暂时还不知道他添加的是我的微信小号,说小号其实也不太正确,虽然这个账号体量较小,联系人只两个人——母亲和文荔,却包含了我寡淡人生的全部浓烈色彩。
瑰丽如他,正对我“诉说”浪漫的love story,我也想向他倾情演唱love story。于是,我精心准备了额外的歌曲做铺垫,特意标红了具有现实向意义的歌词做承接。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当我心潮澎湃几欲奔向他时,陌生女人杀了出来。他们熟稔到几乎亲昵的相处,令人周身冷麻,心肺剧痛。
我已忘记当时如何做到全程佯装云淡风轻、满不在意地收尾,只记得浑浑噩噩地回到宿舍以后,澡都懒得洗就窝到床铺里,颓然陷入失败的无望深渊里。
说到底还是贪心,经年仰望的隐忍自持,被一朝并肩的欢愉彻底突破。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难,一旦并过肩,一旦享受过获得的快意,任谁来都会极度恐惧回到最初黯淡的寻常关系。
——(57)——
我忽听清楚万籁都轻诉——
Love is harmless to creatures(爱即无罪)
——
其实我深知,那女子必不可能正在与文荔进行情感纠葛,就从他这几个星期追人时的拙劣演技来看,他并不能胜任脚踩多只船的高难度工作。
唯一的解释是他们是为旧相识,而他的旧相识我全然不认得,便再次凸显了我在他青葱岁月里的缺失。从小学到大学初,我没有哪怕一刻曾走进他的生活。
对参与缺憾近乎偏激的在意,势如破竹地蒙蔽了我的头脑,致使我钻进虚无的死胡同,清醒与理性难以维继——没有任何情感基础的猛烈追求,不过是心血来潮、昙花一现罢了,何必倾注太多期待?
自暴自弃地想着七七八八的事情,最后无知无觉地睡去。第二天醒来时,头昏脑涨,四肢发麻。
心中无比厌烦:上什么班,做什么奶茶,能得几个钱,管它去死。
通过这些年的勤奋学习,我账户里积攒的考试奖金和高考奖励金,加起来也有小二十万。
大学兼职不过是习惯使然,掉钱眼里久了总对金钱有着较常人更强烈的渴|望。即使不再受生活所迫,依然享受于账户数值的增长。
人受到挫折时总会变得特别叛逆,尤其会对平时不舍做的事情产生强烈的实践欲|望。
商场内外,富丽堂皇、光彩夺目,其中客人往来不绝,各个展现不同程度的靓丽光鲜,比之吵嚷拥挤、逼仄潮湿、脏乱难闻的菜市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但人,既不居住于商场,也不生存于商场。商场,是商人挖空心思布置的陷阱,也是人上赶着送钱的“销|金窟”。今日,我便踏足陷阱,上赶着销金一回。
随眼缘走进一家设计风格简约年轻的店铺,女店员微笑着问我有什么需要,喜欢都可以试穿,我点点头表示随意看看。
其实我心里已有大概意向,比如不要黑色系、不要灰色系……反正深色系的通通拒绝,以前出于紧脏的目的买过的几乎都是那些颜色。
于是乎,难得叛逆的我最终选择了一件纯色白T恤和基础款浅蓝色牛仔裤,结账的时候发现前者399后者299。店员说满800减80,问我是否需要凑单。
面对消费陷阱我理智计算,刚好凑到800则相当于用22块买102块的东西,但店铺内最便宜的是北京老大爷汗衫款的无袖T恤,价值269,所以不凑单净省189。进而,拒绝凑单成为必然。
我谢绝,拎着购物袋返程。一路上一如此前看了无数遍手机,文荔发来的消息依然只有夜里发的猫猫头。
这么严肃的事情都不值得他多解释几句么?果然被偏爱的有恃无恐,用情深的注定遭殃。
今早一怒之下换班三天,除去发泄式购物,本还打算回家一趟寻找失落的归属感的,但是文荔深夜的一通视频轻而易举地填补了黑洞似的归属空缺——怎么忍心与他置气呢,终究是气恨自己的无力罢了。
微弱手机屏幕光线下,有人宛如暗夜精灵般精致美好,无论是娇蛮而不自知地质问,还是带着讨好意味地撒娇,都让人心生怜惜。别说怄气了,分分钟原地予取予求。
自然而然地,我们又恢复了以往沉默型陪伴的相处模式,但一起吃饭的次数增加很多,彼此间的交流互动也更加自然亲昵。
我隐隐察觉他即将进行某些动作,但没有料想到他会直接“抢人”,却又在我满心期待之时扯什么劳什子《灵魂只能独行》。
有的沉默,震耳欲聋,比如我们当时的黯然无语。
滨江步道景致怡人,路灯也损坏得恰到好处。黑灯瞎火处,黛江碎金时,目之所及的一切动态正韵悠悠唱一支怦然心曲。
我悄摸摸缓慢移动手掌,图谋文荔的手背,不料看似发呆的他下手更快,直接给我来个十指相扣。那一刻,我里脑海只有四个字:好软好凉。
被你觊觎已久、妄想多年的人,主动向你告白是什么感受?
荒芜的黄土迎来经年未曾降临的充沛喜雨,纵横的皴裂被流水尽数填|满进而抹平熨帖。黄土霎时沃野,干旱蓦然水丰。一颗小小的近乎失活的种子悄然苏醒,颤巍巍地伸出根尖,小心翼翼地萌发幼芽。
危险警报解除,当乘风恣意生长。水嫩的幼苗,拔高抽芽,发叶生花,跳出时间的桎梏,俯仰之间,赫然已是参天巨木。
喜雨倾洒不停,则巨木生长不止。饥|渴的巨木贪|婪地吸收着甘甜美味的雨露,因那雨露比之玉夜琼浆、妙药灵丹不为过,甚至更胜一筹……
我捧住文荔的脸蛋,珍视,爱之。拥抱亲吻似乎不能宣|泄我内心浓|稠企图的万分一,每每奋然实践却都得不到丝毫慰藉,只觉得愈发空|虚、愈发不满足。
为此,他嘲笑我是“亲亲怪”,我闭着眼睛赞同:你的话怎么会有错呢。自然地,我也积极采取实际行动,一次又一次地落实“亲亲怪”的名头。
只是甜蜜蜜的日常突发了意外情况。彼时,落日熔金,暮云合璧,气氛缠绵正浓,突然得知有人曝光了我们在公园牵手的照片。
曝光者口吻暧|昧,意味不明,不知是别有用心、另有所图,还是纯纯“咽不下这口气”所以阴阳怪气。文荔的意思是徐徐图之,我听从无他,但内心更倾向于正面直接地解决问题。
常言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我不想整那些弯弯绕绕,那(些)人,有胆做就,得做好被爆破的准备。
寒风呼啸的夜晚,有歌曲□□意汹涌生长的温床。我将《爱即无罪》唱予唯一的文荔,也唱予纷繁的世俗。
不为求世俗接受,那身外之世俗与我何干。只求心尖尖上的文荔心安,知我一往无前之孤勇,亦知我无路可退之痴狂。
——(58)——
空白章,致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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