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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
深夜，黑得不见五指。
周杳从沙发上起来，他总是爱待在沙发上，好像不喜欢这屋里的任何一个房间。
朝苏离睡觉的房间走去，轻开了门，几乎听不到声音。
苏离房间开着小夜灯，散发出银白色的晶莹光亮。他走到苏离身边，蹲下来，注视着她的脸。
少女在偌大的床上缩成小小一团，睡态安详，呼吸均匀，洗完澡后，热气氤氲中，散发着清淡的馨香。
他默默看着她的脸，一副欣赏的神情，忍不住想伸手抚摸那奶乎乎的脸庞。
却突然顿住，手停在半空，细瘦的五指挡住了银白色的小夜灯。少女皱一皱眉，翻了个身，宽大的睡衣随之从肩膀滑落，露出细嫩的肌肤。
他眼光一滞，急忙别开头去，手握成拳，低低地闷哼了一声，似是有恨。
然后离开了苏离的房间，轻轻闭了门，回到沙发上，四肢摊开，仰着头，闭眼时，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淌下……
第二天一早，苏离睡得很实。
房门外，响起了三声频率缓慢的敲门声。
苏离皱皱眉，把被子压在腿下，翻了一个身，一点儿没有打算起床的意思。
周杳穿了一身黑色，头发是刚洗过，十分蓬松，所以显得有点长，就快要盖住眼睛。
等了几分钟，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就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调了一个五分钟后的闹钟，将声音调到最大。然后直接将手机放在门口，自己去泡了杯咖啡放在茶几上，然后坐在沙发上看书。
苏离睡着睡着，突然觉得心里发虚。猛得从床上坐起来，神色慌张地往四周看了看，才想起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于是急忙从枕头底下找手机，打开一看，心里更虚了。
七点零五分，此时，门外一阵鸟鸣声伴着轻音乐响起，苏离穿着睡衣打开房门，低头看见正在响的手机。
“你……怎么不早点叫我？还有二十五分钟就上早读了。”她低着头，撅着嘴巴，整句话语气平平，唯独将二十五分钟说得稍重。
周杳拿起水杯刚要喝，听到这句话便顿住，淡淡说道：“八分钟前叫过你一次。”声音又恢复如常的平静，一脸冷峻，与昨晚那个吃饺子的他，实实判若两人。
八分钟前……那也不是很早吧。
苏离哦了一声，默默去阳台收衣服。衣服还没有完全干，最近天气渐凉，空气中微湿，衣服可能也是染了水汽，摸起来很潮。
几缕晨风吹过，沁入肌肤，竟感觉有些冷。
苏离回头看了看端坐在沙发上的周杳，心里顿时感觉空了一下。
也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冷冷道：“七点十二分了。”
苏离闻言赶忙进了屋子，三两下将洗得有点发黄的短袖和黑色长裤套在自己身上，眉目下垂，情绪有些低落。
他早叫好了出租车，两人上车，都坐在后座，苏离紧挨着车门，与他之间拉开了不小的距离。
过减速带的时候，车身晃得幅度有点大，苏离控制不住得往那边倒去，半刻间，两个肩膀有过短暂的接触。
苏离悻悻看了他一眼，他低头看手机，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在昨晚上车的正街下了车。
“那我先走了，就快要上早读了。”一下车苏离就低着头说。
她突然害怕跟周杳距离太近，也许注意到了自己身上起球还发黄的穿了好几年的短袖，和他那件看上去就很贵的衬衫，以及他的忽冷忽热。
她感到自卑与羞耻。
于是一转身就要起跑，周杳突然拉住她的手肘，且很用力，苏离差点一头撞进他的怀里。
她的脑子又是一片空白，讷讷问道：“怎么了吗？”
话音刚落，就听到耳后一阵呼啸，才发现是有一辆大车匆匆驶来。
“一……一起走。”他看着她的脸，答非所问，也没松手，直到过了马路，才轻轻放开。
果不其然，两人迟到了。
到了教室门口的时候，她让他先进去，自己去上个厕所。
其实只是不想跟他同时进去，她不怕别人议论，当她主动坐他旁边的时候，就意料到定会遭人注目。
只是今天，她莫名感到很失落。在他身边总是很紧张，喘不过气。
早上整整四节课，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
最后一节课铃声刚一响结束，苏离就急忙离开了教室，去校门外买了个馒头。
此时，校门人潮拥挤，差不多全是出校的。苏离抬头即见黑压压的人群，无奈只好先找了个角落等着。
待人流散去，才又重新往回走。
不曾想这也能遇到他。
他双手插兜，慢慢走着。苏离想临时改换路线，却已经来不及了。
下意识把手中的馒头往身后藏了藏，然而越是掩饰，就越容易暴露，他还是看见了。
不过，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就连看都没看苏离一眼。两个人就像不认识一样，擦肩而过。
苏离回到宿舍，坐在床边，一口一口啃着馒头，心里一阵难言的空洞与失落。
他好像从来都不认识她一样。
后来的一个周，苏离还是照常每天早上装满一杯水放在他桌上，还是会在里面加一点白糖，但除了那晚他喝过一口，后来就再也没喝了。
虽然他们之间确实没什么比较特殊的关系，但他所做的一切难道就没有一个理由吗？
为什么要帮她救妈妈，那么干脆地给了她四万块，为什么不拒绝她坐在他身边，为什么想要让她每周都为给他煮饺子？
为什么，不让她在他面前哭？为什么抱她……
现在又为什么对她如此冷漠。
苏离想不明白，末了只能怨怪自己太自以为是。
周四晚，夜已深，苏离在床上翻来覆去，回味似的想着那晚在他家的场景。他最后那句“好不好”，语气真柔软，虽然苏离没看到他的表情，但想来他一定也是在笑着。
一夜难眠，因为她期待着明天，明天就是周五了，她还记得他们那天说好的事。但又有点害怕，害怕他忘记了，害怕他还是那样不跟她讲话，害怕他冷峻的目光……
终于等到周五最后一节课，苏离怀着忐忑的心情，主动对他开口说话：“你……周末还想吃我家的饺子吗？”
周杳闻言，停下手中正在翻书的动作，真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淡淡嗯了声。
“但我这周不回家，买上饺子皮和肉馅儿，我亲自给你做？”她面向他，小声说道，语气变得有点轻松。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听到他跟自己说话了，就会莫名感到激动。
“好，一起去买。”他放下手中的书装进书包，坐在那静静等着在一旁收拾的苏离。
苏离手上速度很快，都没看清拿的是什么书，只习惯性地一股脑往书包里塞。等装完一看，才发现书包被装满了，圆鼓鼓的。
“走吧！”苏离把书包背好，看上去就很重的书包和她瘦弱的躯干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书包贴在她的腰背上，扯着她的衣服，把两边宽松的地方都勒紧了，于是，她细小的身板便显露无疑，而书包比她的腰还宽出两大截。
周杳看了眼，“有必要装这么多东西？”
苏离扭头往自己背后看，身体晃了晃，差点没站稳，尴尬地笑了笑：“很多吗？还好吧。”
周杳轻哂一声，“给我。”
苏离一愣，睁圆了无知的大眼睛，“给你什么？”
周杳看着她一副傻呆呆的样子，哭笑不得，下一秒，直接走到她身后取下书包，把带子稍微放长了点，背到自己背上，然后把自己的书包递给苏离。
此时教室里的人还没走完，他们又正位于后门的位置，身边有不少经过的人，苏离一时感到无措，脸倏的就红了。
苏离原本想把书包放回宿舍，可他停都没停，直接往校门外走。走到他们以前挡车的地方也没停下，反而绕了几个在苏离脑中乱成一团的路，到了一条商业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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