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

　　温绥睡眠质量向来不大好，入睡清浅，微小的光亮和声音都会影响到她。

　　流金还小的时候黏人，晚上需要睡在温绥身边，那段时间她总是休息不好，时常被哼哼唧唧的小狗崽子吵醒。

　　等流金长成大狗狗，经过怀柔和武力相结合的手段，晚上流金都在客厅自己的小窝里睡。

　　刚开始流金很不适应，总是在温绥紧闭的卧室门口呜呜，想要进去和主人一块儿睡，温绥知道新的习惯养成需要时间，面对流金的扒门不为所动，第二天再好言好语地同它商量。也不过七八天的时间，向来机灵懂事的流金晚上可以完全独立，自己在窝里呼呼睡觉，醒得早也不去挠门，好似明白主人需要好好休息。

　　但很矛盾的是，温绥其实很怕黑，喜欢有人睡在自己身边，会让她觉得踏实安心。但依赖和陪伴都是奢侈的感情，若是短暂的陪伴，反而会干扰自己的情绪，她宁可不要。

　　躺了快一个小时，还是没有丝毫困意的温绥干脆起身来到客厅，打开酒柜，指尖扫过瓶身，想着挑选哪种小酌一杯呢。

　　温绥的动作轻柔，其实没有发出什么声响，但睡得正熟的流金好像感知到她出来，抬起脑袋，睡眼惺忪地望着她，小声汪了一下。

　　巧的是，阮辞这时也拉开卧室的门，看到客厅微弱的呼吸灯，走出来看看。

　　“怎么了，温姐姐？”

　　阮辞带着困意的眼神湿漉漉，像羽毛落在温绥心上，她突然就没那么想喝酒了。

　　阖上酒柜的门，温绥倚着吧台，倒了半杯水：“有些口渴，只是出来倒杯水喝。”

　　阮辞这才放心地回卧室继续睡觉。

　　温绥举起水杯，润润唇，落地窗外仍旧是繁华璀璨的万家灯火，此刻的她却没有以往那种淡淡的寂寥感觉。

　　难以言喻的心情一闪而过，灵感涌现，温绥觉得手痒，好想练笔。

　　温绥从小就喜欢画画，家里条件好起来后，爸妈特意请了德艺双馨的老先生给她做老师，算起来学习绘画也近二十年了，已是小有名气的青年画家。不过温绥没有走艺考路线，大学正儿八经的学习，考上A大中文系，并且修了美术设计双学位。

　　有富足家底的支持，她的生活没有什么压力，比起普通人堪称顺遂，大三就入股学姐刚成立不久的工作室，也不做管理者，只做珠宝设计师，从小项目一点点做起，三年的时间完成过几件非常不错的作品，常有人慕名而来。学姐是雷厉风行能力卓越的事业型女人，工作室成长迅速，收入可观，作为半个老板的温绥，项目也能凭着自己的喜好来接，没有任何压力。

　　也许正是因为能够好好享受生活，没有生活压力追赶，能静下心来感受风的呼吸，观察花的成长，触摸飘忽的雨幕，万物生长化作汩汩灵感融在温绥的血液，她的成长愈发迅速。

　　温绥随手拿支铅笔将头发简单盘起来，蘸着颜料在画纸上挥挥洒洒，随意又专注，几乎没有什么停顿思考的时候，流畅地作完整幅画。

　　刚才那片羽毛很有些重量，她的脑海中涌动着的都是阮辞。

　　暴雨中低着头，额角流着血仍坚定救她的阮辞，雨夜推门而入，眼睛也被雨水润泽的阮辞，晨光下带着流金，奔跑起来格外矫健的阮辞。

　　温绥好奇怪，好像是无论什么天气什么情况，这个人的眼睛都缀着星星一样明亮清澈。

　　约莫两个小时，温绥放下笔，画布下方是夜里下着小雨的村镇，雨幕连绵，房屋中的灯光昏暗，整个村庄朦胧静谧，上方则是黑压压的夜色，只有两颗星星落在上头，但极为明亮。

　　构图重心显然在这两颗星星上，这张画一眼看上去，关注点第一时间就会落在那里。

　　温绥托腮打量着这幅画，很满意地在右下角署上化名——白九。

　　夜已经深了，温绥再次躺回床上，她也不清楚是因为作画消耗精力，还是阮辞柔软的眼神让人舒心，困意悄然席卷，收获一场好眠。

　　周日没有定闹钟，温绥醒来的时候都将近十点钟了，推开门，流金撒着欢地跑过来贴贴。

　　给自家狗狗摸摸拍拍安抚好，温绥简单地洗漱，她生了副明艳勾人的模样，看上去是游走在名利场左右逢源备受瞩目的富贵花，事实上她不怎么喜欢出门，是个实打实的宅女i人。

　　岑安歌总说她浪费了这幅好相貌，温绥却毫不在意。

　　她走到吧台前倒水，顺手点开外卖软件想挑选下今天的早午餐，看见餐桌上放着个砂锅，八成是阮辞做的早饭，旁边还有张字条。

　　温绥先拿起桌上的便签，上头寥寥几语。

　　【煮了粥，醒来记得吃，碗筷放着等我回来收拾就好。】

　　打开砂锅的盖子，温热的香气涌出来，扑了温绥满脸。

　　是简单的青菜肉丝粥，普普通通的卖相。

　　她放下手机，盛了一碗，又香又糯味道很好，想必熬煮了很久。

　　吃得心满意足的温绥心情都变得好起来，将碗筷放进水池，伸出手按下水龙头准备就手刷出来，又想起阮辞，思考两秒，最后还是选择先不处理，堆在池子里，像留言说的那样，等阮辞回来收拾。

　　阮辞住在这儿本身就很有些难为情，有事情做才能让她安下心来，踏踏实实地收着佣金。

　　温绥是夜猫子类型，画线稿或者练笔都喜欢放在晚上。

　　在周末悠闲的下午，她打开连接着电视的Switch，盘腿坐在地毯上，启动旷野之息。

　　四神兽早早就已经攻略完，主线只差去城堡里击败最后的BOSS盖侬，拯救塞尔达公主，但温绥迟迟没有完成最后的任务。

　　就像不舍得吃掉蛋糕的最后一口，不舍得从好梦中醒来一样，因为还想要保留住这种感觉，所以不舍得结束。

　　有时吹吹山坡上的风，漫无目的地滑翔，随着闲逛的脚步顺便破解神庙和翻出呀哈哈；有时捡捡破烂，和村民聊聊天，找人马打架，用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方式去欺负猪头怪波克布林；有时爬到雪山顶上跳崖滑板冲浪，在山顶、湖边和桥边守着时间等待龙的出现，骑着塞尔达公主白马的后裔驰骋在草原上。

　　在海拉鲁大陆自由的行走，不是什么大英雄，而是个普通快乐的旅人。

　　用网友们的话来讲，什么救公主，这跟我海拉鲁老流氓有什么关系。

　　阮辞回来的时候，温绥正和雷龙出生地的白银人马打到尾声。

　　门锁短促的滴声结束，阮辞推门进来，正窝在温绥身边打盹的流金蹭地跑到门口，冲着阮辞汪汪打招呼，尾巴摇来摇去。

　　温绥射出最后一支箭击败人马，放下手柄回头和她打招呼：“阿辞回来啦。”

　　很久没有被人等待过回家的阮辞短暂地怔愣一秒，旋即笑起来嗯了一声：“我回来了。”

　　向来敏感的温绥模糊地捕捉到她声音里有些陈旧的依赖，只一点点，绕过耳尖转眼就消散掉。

　　很好奇阮辞家里的情况，但眼下二人的关系并不算亲近，她不好问这样不礼貌的问题。

　　阮辞上午是在物流公司做货物分拣，是蛮需要体力的活计，现在已经是盛夏，虽然库房有空调，但一个上午干下来也是汗流浃背。

　　她换好鞋后看向餐厅，桌上用过早饭的痕迹让她感觉有些开心，“温姐姐中午想吃什么？”

　　“都可以，我不挑食，你定。”温绥身子向后，靠在沙发上，将她刚才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嘴角含笑：“不着急，你歇一歇。”

　　“那我先去洗个澡。”打工回来的阮辞觉得身上脏兮兮的，生怕碰脏温绥家里的哪一处，“我很快就好。”

　　“好。”

　　许是因为没有洗头发，阮辞这个澡洗的确实很快，头发被她高高盘起，只有些后头的碎发沾了些水，湿湿地贴在她的脖颈。

　　穿着睡衣的阮辞打开浴室门，将脏衣服一件件拿出来，声音有些朦胧：“温姐姐，除了脏衣篓之外的这些，还有要洗的衣服吗？”

　　温绥回她：“没有了。”

　　阮辞按照昨天晚上温绥教她的方法，按照材质和颜色分出批次，放进洗衣机选好模式，轻微的嗡嗡声响起，洗衣机开始工作。

　　阮辞轻轻抚过洗衣机的屏幕，这座城市每天都会带给她些新的震撼，连一台洗衣机都有这么多的功能，运转起来声音又小到几乎听不出，和阮家村舅舅家的老旧滚筒洗衣机完全不同。那个洗衣机年头很久款式很老，只有两个简单的旋钮，需要手动排水，用的时候声音大得跟发动机一样。

　　洗完澡后清清爽爽的阮辞又来到后厨，将温绥吃完早餐留在水池里的餐具清洗干净，其实厨房有安装洗碗机，不过一双简单的碗筷，用洗碗机还不如手刷的快。

　　清理好厨房的阮辞打开冰箱，里头的菜肉种类很齐全，根本看不出温绥几乎是从不做饭的人。

　　事实上这些食材其实是温绥昨天去接阮辞之前特地订的生鲜外卖，如果不提前准备好，估计小朋友是要自掏腰包去买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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