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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六月底
易怿像往常一样,七点就起了床。
挤上牙膏,习惯性在水里蘸一下,便开始刷牙,然而刷着刷着他忽然感觉到鼻子里一股热流,水池中有几滴红的刺眼的液体。
易怿抬起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流鼻血了,他感到有点不对,赶紧打开水龙头冲洗,可丝毫不起作用,他发现他已经控制不住了。他抽了许多卫生纸止血,将水池冲洗干净,他认为自己该去一次医院了。
过了许久,易怿拿着化验单去找他曾经的主治医生,医生紧锁着眉头看过去一张张的单子,毕后,他神情十分严肃,“易怿,你的病情...已经不能再依靠吃药和化疗控制了,现在要赶紧找配型,否则...”
易怿面无表情,“否则什么。”
“撑到六月底都很难。”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般使易怿坐立难安。
其实易怿在看到自己流鼻血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的病情如何了。
“保持乐观心态,相信奇迹。”
易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只听见那是医生的最后一句话。
原来...还是要离开的。
霎时间,易怿觉得自己的身体沉重无比,他一时不知道该去哪,只是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目光掠过形形色色的人们,看着路边盛开的夏花,耳畔响起此起彼伏的蝉鸣。下个夏天花还会开,蝉还会叫,只是他不知还会不会在。
心里突然腾起一阵无奈,还有不舍。
钱棠起床后没有看到易怿,她打了电话,易怿也只是说自己在外面。不知道为什么,她看不到易怿心里便感到不安。
大门打开的声音传进钱棠的耳朵里,她以为是易怿回来了,可来者并不是他。
“钱棠?易怿在么?”
来人是表哥。
“他说在外面,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也没说在哪。”
“正好,我有事跟你单独说一下。”
“跟我?”钱棠顿感疑惑,不知道房东有什么是要跟她单独说的。
“你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人,我就直说了,你喜欢易怿么?”
“喜欢。”钱棠突然觉得有些紧张。
“表白了?或者他跟你表白了吗?”
“没有。”
“那你知道他对你是什么心思吗?”
“知道,我们都知道,只是一直没有说破。”
“想必你应该他身体情况了,如果没有这个原因,我想他会直接跟你表明心意的。”
“我知道,现在他能不能留下来都是未知数,如果我们确定了关系,就有了责任,到时候什么事情都不好办,他不对我说,我想也是他不想影响我,但其实,就算我的身份不是他的女朋友,如果他真的走了,我也不敢想象会是什么情况,我不对他说,是希望,他走就走的干净,没有遗憾,没有愧疚。”
“你真的,为他想了许多。”
“我肯定希望他能留下来,但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吧...现实面前,人的所作所为都无济于事。”
表哥沉默了一会说道:“其实,我一直没放弃为他找配型。之所以不告诉他,也是因为当时为了尊重他的选择才瞒着他。毕竟,他只有我们这家亲人了,救他是我们的责任。”
钱棠现在明白,易怿为什么说他没有在乎的人,原来养着他的亲人救他只是出于责任,但...在生死面前,只要有被救的机会,缘由也不那么重要了。
“辛苦你了。”钱棠微微颔首。
“本来想带他回家吃顿饭,他不在那就改天吧。我先走了,再见。”
钱棠目送着表哥离开,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表哥上了车,还在回想刚才钱棠说的话,他并没有想到他们会为彼此考虑那么多,看来他也不必站在大人的角度说些什么了。出于私心,他并不希望易怿和钱棠在一起,毕竟弟弟结局如何现在都无法下定论,如果易怿真的无法留下来,他也希望易怿走的纯粹,无牵无挂,而钱棠也能作为一个和易怿没有关系的人不会牵连到他们家。一旦确立关系,形成羁绊,就有了责任,而易怿必定会怀着愧疚走,而他也不可能对弟弟生前有关系的人视若无睹。
钱棠打开手机日历,距离易怿的生日还有二十二天。
“时间过得好快...”
见家里有些乱,钱棠打算把家里简单收拾一下,不过多久整理到三楼,想起先前易怿说过她可以进出他的房间,她也就没有多加犹豫就进了易怿的房间。
房间依然很干净,和上次进来的模样大差不差,除了桌上胡乱摆放的药瓶还有堆满垃圾桶的纸团,好像其他地方也不需要打扫了。
钱棠一边将药瓶摆放整齐一边回想起之前来的时候桌上就没摆什么东西,接着她将纸团都倒进垃圾袋,有一个掉在了地上,她捡了起来却在犹豫要不要放进垃圾袋,她有些好奇纸团上写了什么,于是便将纸团慢慢展开。
是易怿写的歌词。
【盛开的花失去颜色
像风一样有何不可
夜里的灯灭了
我一人辗转反侧
街上的人散了
就只留我一个
......】
钱棠看着看着,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模糊了双眼。这个夏天,他可能真的就走了。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立马站起身去翻桌上的药,有很多空瓶也有很多新开的。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那天在江边,易怿也说了他不想走想留下来,钱棠仔细看了看用药说明,空瓶的都是从那天到昨天的周期,而新开的已经吃掉的也正好是从那天到昨天的量。
钱棠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紧紧攥着药瓶,只觉心脏每跳动一次都疼的厉害,明明谁都知道只有找到配型才可以救他,但易怿还是选择重新吃药拖延时间,争取到更多哪怕一丝一毫能活着的可能性。
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掉在地板上,钱棠感觉身子像被抽走了力气一下跌坐在地上,她终于还是崩溃大哭,她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易怿,她害怕因为易怿做的这些努力到最后全是徒劳。钱棠紧握着药瓶靠在胸口,她不想再压抑情绪,任凭眼泪流淌,她真想问问安排命运的人,怎么就可以狠心地将这样残忍的结果安排在无辜的人身上,还对他们声嘶力竭的呐喊充耳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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