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难自医

　　夏清明再次见到路小满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人瘦了一大圈显得很憔悴，那天路小满很突然的告诉他，自己不能陪他过端午，原因呢？不知道。
　　他也没有多问，只是电话那头说话人的鼻音很重，声音冷淡。
　　“怎么了？”夏清明皱着眉头。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没事，想出去看看趁着年轻。”
　　“那，我陪你。。。。一。。。”
　　夏清明还没说完就被路小满直接打断，“不用了，挂了。”
　　“嘟嘟嘟。。。。。”

　　端午节那天，他一直在等，等什么，不知道。
　　夏清明长叹一声，看着手机页面沉默，半晌才回过神，就听到有人喊他。
　　“夏医生有人找。”
　　“来了。”夏清明应道，三秒钟后才起身。
　　“你怎么来了？”夏清明见到来人，心情就像，出门前明明还是晴天，出门后突然阴云密布雨，自己还没带伞，没带伞就算了又被路边疾驰而过的车溅一身泥水，回家换衣服之后约好的朋友又突然放你鸽子，问为什么？说是陪女朋友，给单身狗的自己最后一击，就像盖伦出轻语——沉默又破防。

　　“干嘛呀，我来看自己弟弟还需要请示吗？关心我亲爱的弟弟不行吗？”夏惊蛰被夏清明一脸嫌弃的模样气的，“你这是狗咬吕洞宾知道吗？陪你过端午还嫌弃。是不是以为老娘武力值不如当年？”
　　说着，夏惊蛰一脚踹了上去，夏清明也没有躲避就站在那让她踹，
　　夏惊蛰也就装个样子，毕竟，孩子大了。

　　“好了，收拾收拾，今天过节不跟你一般见识，回家包粽子。”夏惊蛰仰头看着，“顺便把小满叫上，一起热闹。”
　　“他不在，”夏清明转身走向大门，
　　夏惊蛰跟在后面疑惑，“小满不在？那他去哪了？”
　　“不知道，”夏清明坐上车。
　　“你不知道问吗？”夏惊蛰埋怨。
　　“问了，没说。”夏清明身体往后一靠，抬头望天“世界那么大他想去哪，我管的着吗？”
　　夏清明歪头，对上夏惊蛰充满好奇的小眼神“我管不着的。”
　　夏惊蛰最清楚她这个弟弟，死脑筋，偏执狂，她还记得三年前夏清明跟家里出柜，说自己喜欢男的把自家老爹气的够呛，老妈眼泪苦干了都没有用，他出柜的时候很淡定也没挑特殊的日子，就当着家宴家里人都在的情况下，在所有人都催着自家表弟找个对象顺带提到他的情况下，
　　他极其淡定的来了一句“我是gay。”
　　当众人闻言看向他的时候，人家依旧淡定的扒着饭，眼都没眨一下。
　　五秒钟之后，传来夏爸爸的怒吼“逆子，你再说一遍。”说完用手解下系在腰间的七匹狼，夏妈妈在一旁拉着生怕夏爸动手，
　　“我是gay，你打死我也不会变，这是事实。”夏清明放下碗筷，抬头直视夏爸爸喷火的眼睛，用手拽出两张餐巾纸擦擦嘴。
　　夏妈妈和其他人赶紧劝着“他就是不想结婚，开玩笑呢，现在孩子都这样过几年就好了。”一手死死的拽着夏爸爸的胳膊。
　　“我没开玩笑，我很认真 。”夏清明正襟危坐，正义凌然，正大光明。
　　“你放手，让我打死这个逆子。”夏爸爸再次暴起“你儿子你不了解吗，他看他像是开玩笑吗！”
　　夏老爷子看不下去出声，制止“就你了解！你那么了解，你怎么不知道他喜欢男的？还教授？学到狗肚子了？”
　　夏爸爸脸色铁青，不敢吱声。
　　“清明从小到大，一直都按着你们的想法来，什么补习班、兴趣班一大堆，你问过他喜欢吗？”夏老爷子指着夏爸爸鼻子骂“哦，现在人大了有自己想法了，你觉得他不听话叛逆，大逆不道啊？凭什么？凭什么？”
　　夏爸爸心虚，低声喃喃“就凭我是他爸。”
　　“我TM还是你爸呢，我除了学习管过你吗？该管的要管不该管的就闭嘴。”夏老爷子拍着桌子，“每个人喜欢的都不一样，你不能强迫他喜欢你喜欢的人，也不能强迫他不喜欢一个他喜欢的人，怎么那么多年书白读了？身子跟着时代一起向前，脑子不往前就算了，怎么还能倒退往后跑？”
　　夏爸爸低头，被自家老爸骂的红着脸，多少年了，“知道了，爸，我以后不管了。孩子大了随他去，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夏妈妈跟着点头，表示认同。
　　“呦，现在才明白也不迟。”夏老爷子阴阳怪气也是一把好手，“清明啊，爷爷永远支持你，想当年爷爷年轻时候这事又不是没有，你开心就好。”夏老爷子看着夏清明，“记得带回来给爷爷看”
　　“好的爷爷。”夏清明激动的回答，他原本认除了夏惊蛰，没人会站在他身后，可是家里最大的都发话了，其他人也不敢再多嘴。
　　当天晚上，夏爸爸表示再生一个，夏妈妈“你要是觉得下午自己脸还没丢够的话，随你。不过我不行，我还要脸，你找别人去，真怀上了，我给她伺候月子。”说完就躺下，闻言夏爸爸摸摸自己的老脸也躺下了。

　　回到家，两人一边包着粽子，一边有的没的瞎聊。
　　“当年，你出柜的时候，怎么想的？”夏惊蛰一手拿起几张粽叶手腕一转，形成一个三角体形状，挖一勺豆沙放几勺糯米，再迅速用绳子一绕，完成一个豆沙粽。
　　夏清明学着夏惊蛰的动作，也完成一个只能不过，他那个是咸肉的，“他们问，我就说了。”
　　夏惊蛰手里动作再半空停滞“不愧是你。”
　　“诚实，是必杀技。”夏清明语气略带骄傲。
　　“是，必杀技，差点团灭。”夏惊蛰没好气“后天，我就回去了。”
　　“那么快吗？”夏清明惊讶又窃喜。
　　“怎么，你很高兴吗，听到我要走。”
　　“没有，没有”夏清明急忙摆手。

　　吵吵闹闹的时候，一天过去大半，原本应该是路小满陪着一起看龙舟，包粽子，现在变成了夏惊蛰。
　　“弟弟晚上一起看电影不？”夏惊蛰悄咪咪的问，
　　“哪一部？”夏清明反问？
　　“《林黛玉大闹野猪林》《林冲风火烧赤壁》《孙悟空三进大观园》《曹操煮酒戏嫦娥》你要看哪个？”
　　“我。。。睡觉”
　　“切，不看我自己看”

　　送夏惊蛰走的那天，下着小雨，隔壁邻居家院子里白山茶开的正旺，就被雨水浇的落了一地，香气却随着雨水在空气中弥漫，沁人心脾。
　　两个人简单的道了别，夏惊蛰希望老弟可以不要那么优柔寡断，夏清明表示一定。
　　在送走夏惊蛰，准备回家的时候，夏清明看见刚刚下了飞机的路小满，直接跑了过去，一把拉住人的手，
　　“小满，你怎么回来了，也不给我打电话。”
　　正出神的路小满被人一把拉住手腕，抬头一看，“我才下飞机，正准备给高芒打电话，话说，你怎么在这？”
　　“我送夏惊蛰回去，要不我送你吧”夏清明解释。
　　“雷姐，回去了？那么早？”路小满疑惑，
　　“她玩够就回去了。”
　　“哦”
　　“走吧”

　　夏清明接过路小满的箱子，径直走向车子，路小满跟在后面满脸写着疲累。
　　路小满上车拽了半天安全带，安全带都纹丝未动。
　　夏清明放好行李，一进车里就看见，路小满跟安全带在拔河，明显路小满输了，
　　“这车前几天安全带坏了没来的及送去修，我帮你。”夏清明说着，半个身子已经伸了过去，
　　他的鼻子距离路小满脖颈就两根手指的样子，他费力拽安全带喷出的鼻息拂过路小满脖颈，半天才拽出来，路小满的脸早就红的跟朱砂一个色，夏清明回身的时候，两人四目相对，昏暗的灯光，寂静空无一人的停车场，暧昧的气息在车里弥漫，空中飘满荡漾的荷尔蒙。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路小满好像已经听到夏清明的心跳声，像远古巨兽一样，跳动的铿锵有力，速度越来越快，鼻尖已经有了接触，夏清明双眼紧闭，诱惑的唇即将紧贴另一张唇，被路小满用手指捏住，在他耳边说到，
　　“信不信，我把你的嘴从自动档变成手动的？”路小满声音很轻杀气很重，
　　夏清明闻言急忙起身，看着路小满食指拇指捏在一起，在他嘴欠做了个像拉拉链一样的动作，吓得冷汗从背后细细流出。
　　半晌，两人尴尬的都没说话，车开出停车场十几分钟，路小满率先开口。
　　“这样不行呐，还是的抓紧找个男朋友。”路小满系好安全带，面无表情直视前方。
　　“嗯，有喜欢的人，就是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夏清明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撑着下巴（危险，不要模仿）。
　　“你不说，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路小满看着他，
　　“如果，我说我喜欢的人是你呢？”夏清明语气像是在半开玩笑，他的另一只手也把住了方向盘，掌心有汗冒出。
　　夏清明用余光看着他，好一会，他才开口。
　　“确定，是如果？”路小满眼神犀利，
　　“没有，如果，是你就没有如果。”夏清明憋在胸口的秘密，暴露在今晚的月色中，
　　月光透过挡风玻璃洒在路小满身上，清清冷冷。
　　“今晚的月色真美，”回应夏清明的只有这一句，夏清明知道这个，网上比较流行的，心中正窃喜。
　　“可惜，”就听到路小满补充道。

　　“太迟了，都太迟了，”路小满扭过头看着车窗外，“我们都在错误的时间遇见了正确的人，时隔那么多年，我才听到当初最想听到的那句，我曾经想过如果再遇见你，我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是否会像当初一样我的心依旧小鹿乱撞？心里会不会就像平静的水面突然被掉落的树叶，惊起一阵涟漪？结果都不是，小鹿依旧安静，水面依旧平静。”

　　“就像你说的，人要学会放下，但是我放不下，那么多年我都没放下，我试过放下你很多次，结果都一样。直到再见到你的时候突然就放下了，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算了，算了。你说奇不奇怪？”
　　“我心里一直有跟刺，是你当年亲手扎进去的，这六年我试着将它拔出来，结果它越拔扎的越深，现在它已经和我的心融为一体，真的，很痛。”
　　“当年说着我恶心的人，竟然会在某一天说爱我，打一个巴掌给一个枣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真恶心，”
　　“你让我觉得我是个很糟糕的人，从小到大，都是。时间教会我跨过不去的坎，就绕过去。成不了的事，就放弃，放弃也需要勇气，我一直以为我的心很大，可以容下整个世界，后来才发现它很小，只能容下我自己。”
　　“比起去喜欢一个人，我觉得爱自己更重要，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人，怎么回去爱别人，”

　　随着路小满一字一句，夏清明的双手死死紧握着方向盘，手指骨节发白，眼眶泛红，“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夏清明什么都说不出。
　　“你已经道过歉，不用再说了，就像你说的，人要学会放下。你没错，我也没错。”路小满安慰着。
　　“放下也是一种天意，后来我发现，时间一长不单单是放下，还有算了。”路小满叹气。

　　沉默，寂静。
　　发动机越转越烫，夏清明的心越来越冷，他知道，他们不可能了，可自己只是自作自受罢了，也说不出什么‘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的屁话。

　　到家的时候，月色更加的清冷。

　　“谢谢你，”路小满道，
　　夏清明表情勉强，“有什么好谢的，”
　　“谢你送我回家，谢你教我爱自己。”

　　夏清明望着远去路小满背影，还想着如果，可哪有那么多如果。
　　路小满的影子被拉的很长，走到一个发着泛黄灯光的路灯下，突然转身挥手：“晚安，夏清明”
　　夏清明回应：“晚安，路小满”

　　窗台的昙花早就枯萎，化成养分等待下一次的花开。
　　转动命运的齿轮，错过的人还会错过，爱的人不再错过只能等待下一次齿轮的卡壳。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