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你

　　　他忘记了我？

　　怎么会…我记了七年的约定，突然间就没有了，不存在了…

　　我承认，我是一个不值得被记住的人，但…我以为他是不一样的。

　　起码我的份量不该如此轻。

　　怪我，怪我总是把事情按照我自己想象中的发展。

　　他无意间泄出的一点儿光，对于我来说是奢侈的。

　　可是我却连最基本的发光都不会。

　　我看着桌上旧得有些破损的笔记本，这本笔记现在已经用完了，用得还挺快的。

　　就是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铺天盖地都只有一个名字和寥寥可数的几句话。

　　而现在…它已经没有存在下去的意义了。

　　它早该就被历史淘汰，就像我一样，早就该被他忘记。

　　我闭上眼睛，左手拿着左半面，右手拿着右半面。

　　双手颤抖着，眼泪控制不住地顺着脸颊滑落，根本做不到亲手销毁它。

　　哪怕里面只有一个名字…哪怕我对他的了解只停留在短暂的回忆里…

　　不行，这样不行，丛希璨，你不应该再留着这个了，你不应该再想着他了。

　　他有他自己的生活和未来，他有比你好上一万倍的选择，他怎么可能会选择你呢？

　　他都不记得了，为什么你非得抓着他不放？

　　听着，你现在，必须，要放弃他…

　　好吧好吧，知道你很苦，勉强容许你的坚持，但你仍然要销毁这一点点和他稍微有关联的东西，深深地把他藏在心里就好了，这是最后的宽限…

　　就这样，我自己和自己僵持了好半天，最后还是外面传来的开门声，将我惊醒。

　　我泄力地跌回在椅子上，将笔记合上，重新放回书架的最里面。

　　“丛希璨，你今天在学校学习了没啊？你可得让我少操点心行不行？”

　　我沉默地走出房间，趁着曲静洗漱期间，烧了壶热水，拿出两袋方便面泡。

　　突然，曲静的手机铃声响起，我下意识地看了眼界面。

　　微信视频，是曲静的丈夫，我的…继父。

　　“妈，有人来电话了。”

　　曲静快步从洗手间里跑出来，用一个我不会出现在视频内的视角接通。

　　“怎么了？突然打视频？我刚从医院做完试管回来，又费了五六万。”

　　“明天妈回乡下，你可以回来住了，出租屋环境不好，你又不会做饭，婴儿还需要补充补充营养的，不然这次更容易失败。”

　　“行…哎呦，是小轩，小轩想阿姨了吗？”

　　曲静的脸上突然浮现出我小时候才见过的，带着慈爱的笑容。

　　可回答她的是小男孩稚嫩地拒绝声：“不想…”

　　我想，这要是换成我，曲静会对我这么笑上一下，最起码我能幸福个三个月。

　　我记得上一世小时候那会儿，大概是一二年级时，我的成绩也多半不如意，曲静从不会过多关心我的成绩。

　　即使她在外地工作，我们也不常见面，但她还会给我讲故事书，带我去看向日葵花海。

　　是什么时候开始…我的成绩突然上升呢？

　　对，就是突然的上升。

　　因为某一次恰巧的满分，她特意回来看我，还不停地夸我是她的骄傲。

　　自从我得到了让她注意我的密码之后，我才开始次次都争第一…

　　以至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拿不到第一，就成了我的罪过。

　　正常母女间该有的温馨再也没有出现过，对话超过两三句后都是学习和成绩。

　　本来这一世的我应该去勤勤恳恳地控制自己的分数，但终究还是抵不过想再看一看来自曲静因为我而浮现出的笑容。

　　哪怕只有很短暂的一小段时间，我也很享受这种“爱”。

　　即使现在的我，还要去为曾经自己的自作主张付出相应的代价，至少我有过一小段时间的温暖。

　　而这温暖，还挺能抗的，现在想一想也会感觉一点点的开心。

　　“小轩，明天奶奶要回家了，去找奶奶玩好不好？爸爸还要和阿姨说几句话。”

　　“又把你儿子丢给我老太太！找个续弦的，还找了个既带着拖油瓶的，又不会下蛋的铁公鸡！白费了那么多钱！”

　　“说不定人家鸡精着呢，也就你傻呵呵地跑上去当接盘侠！”

　　曲静的脸色变得难看，对面男人的声音也紧跟着传来。

　　“我妈这人其实是好心的，前些天本来是想去给你送点儿她老家特产，结果说她看到了一个女孩进你家屋里了。”

　　“我妈观念老，挺介意血缘这件事的，不是我不想要个女儿，我们家也没有重男轻女的观念，更何况已经有小轩了。”

　　“你要是真喜欢女孩，那试管咱们就要个女儿。但那个孩子的话…你不是说抚养权在她爸那边吗？给点儿抚养费就行了。”

　　“你放心吧，她就是来这边看看我的，过段时间就回她爸那边去了。”

　　我囫囵地吞下剩下一口的泡面，看了眼曲静脸上不停歇的笑容，转身躲回房间。

　　我做了几次深呼吸，在漫长的灰色记忆里寻找着特别又寥寥无几的暖色回忆。

　　妈妈讲故事时的声调仿佛还在耳边响起，她有在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她有像我想着她，念着她一样在想着我，爱着我的。

　　我该伤心难过？还是觉得生气愤怒？

　　都没有，是的，什么都没有，内心里其实平静得可怕。

　　像是一潭死水，重活一世，无论他们说什么，都不会再在我已经强大的内心里激起一丝涟漪。

　　我再也不是曾经因为妈妈离开，而哭得撕心裂肺，觉得被整个世界都抛弃了的小女孩了。

　　看吧，就算没有尤邈支撑着我，我也可以学会一个人面对这些。

　　就算没有人记得我，爱我，我也可以感受到温暖的。

　　我自己攒下来的温暖，很多，还够用，还是可以坚持到他选择我的那一天的，至少我幻想的每一天里，他都选择的是我。

　　…

　　不知道又是哪一天，我站在尤邈曾经站着的位置，面对着十字路口，旁观着沂城的繁华喧杂，与路人的熙熙攘攘。

　　只不过今天的天气似乎很不好，厚重的云层层掩盖，压抑得很，连一丝光都不肯透露出来。

　　快要下雨了…

　　我将脖子往衣领里缩了缩，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地面。

　　突然啪地一声，是雨点砸在雨伞上的声音。

　　紧接着周遭响起的雨声此起彼伏，还伴有车驰过积水的哗哗啦啦。

　　只不过…一滴都没有淋到我的身上。

　　我僵硬在原地，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平日里幻想得多了，竟然患上臆想症什么的。

　　恍惚间，我朦朦胧胧地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

　　“你是在…等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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