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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因为大队长及时止损和不要脸的操作，再加上村子里还有两条能够救命的河流，1959年的秋天，三山村的收获确实比周围村子好上不少，获得了地瓜大丰收。
秋收结束后，穆保家和穆富贵急忙组织村里人去交公粮，他们村子在大山里，到公社走路得三个小时，现在推着满车的粮食，更得一大早出发。
路上，支书穆富贵将穆保家拉到一边，“队长，你确定这可行？”
先不说追不追求‘放卫星’，不过即使放，他们也放不起。就说哪个村子的公粮会用地瓜来抵呀，就算三比一的比例也难以接受，他担心公社领导一会儿得被气出毛病来。
“那你说咋办，你要是能给我变出细粮来，我立马让人转身回去”，要是有的选，他能这么做。又不是骨头轻，上赶着找骂。
穆富贵顿时不说话了，他又不是神仙，怎么变。
拉倒，摆烂吧，反正前面有大队长顶着呢，丢人一块丢，挨批一块挨。
三山村到达粮站的时候已经半上午，现场交粮的队伍足有一公里长，轮到他们，保不准得到下半夜。
穆保家一点儿不着急，能晚点挨骂就晚点，谁想上赶着呢。招呼推车的青壮年集合，从袋子里摸出一堆红薯，“中午了，都过来垫垫肚子。”
三里庄的队伍排在三山村之前，他们的村长胡水生找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堆人正围坐在一起啃地瓜，看的他都饿了，“呵，你们可真悠闲啊。”
穆保家顺手递给他一个，“才多长时间没见，你咋成这样子了，瘦的跟鬼一样。”
“你以为都跟你们村子一样，唉，我听说前头有个村子上半年放了亩产千斤。”
“哼，还有亩产万斤的呢，结果怎么样，要是能达到这个产量，我把脑袋摘下来给他们踢”，都是老庄稼人了，谁还不知道地里的那点事，一群脑子不清楚的蛋，被别人吹捧两句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唉，你说他们是怎么想的，这种海口也能说出来”，胡水生坐在地上有一口每一口的啃着，“我之前还专门去看了他们是怎么做的，水稻苗插得密密麻麻，一株挨着一株，你说这能长成吗？”
穆保家跟着叹口气，“你真是闲的生蛋，去看什么看，自己给自己添堵”，哪像他，最近半年没事都不出村子。
“唉，我倒是想像你那样放宽心，可是难哦”，突然，他站起身来到附近的推车前，上手摸了摸，不信邪的又连翻了另外几辆，然后踏踏踏的跑过来，一脸激动，“老穆，你真打算用地瓜交公粮啊。”
“不然咋办，你也知道，我们今年的水稻苗全被旱死了，后面还是改种地瓜才有了这些，要不然连公粮都交不起。”
这事儿胡水生确实知道，当时这老家伙儿拿着死苗大闹公社，硬生生将那个下调的书记给赶走了，可惜他没有人家那魄力，现在还被压着一头呢，“你就不怕粮站不收？”
“不收就不收，我全拉公社去，让领导评评理。”
胡水生目不转睛的盯着穆保家好一阵儿，看的对方火气蹭蹭上涨，及时冲对方比了个大拇指，“看来我也该学学你了”，不然就真成村子的罪人了。
穆保家巴不得呢，跟风的人越多，对他们越有利。
法不责众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要去就去，我给你占着位置。”
“多谢了”，胡水生急匆匆的离开，紧接着三山村的人就看见三里庄一大半的人推着车子离开。
“可真有你的啊，队长”，穆富贵凑过来，一脸喜滋滋。
嗯，陪骂的队伍扩大了。
穆保家嫌弃的推开他，看破不说破，这么简单的道理不懂吗。
脑子真是抽抽了，为什么选他当村支书？
情况如同穆保家预料的那样，粮站的人看着一大堆的地瓜，脸都绿了，“你们难道不清楚，这些东西是不能用来交公粮的，必须得是玉米、小麦、水稻三种中的一种。”
穆保家搓手做为难状，无奈道：“我们村子上半年水稻全被旱死了，这些还是补种及时才收获的，你说的那些我们都没有。”
“这个不归我们管，我们按规定只能收那些。”
穆保家皱着老脸点点头，也不为难人家，冲着自家村子的人说道：“听见了吗，人家不收。收拾东西，咱们去公社讨说法去”，拉是不可能拉回去的，不然真成了拒交公粮。
粮站工作人员：……
其余村子的人：……
还可以这样？
因为三山村的操作，后面有些村子开始观望，想看看公社要如何处理这种事情，如果应允了，那他们是不是也能这样。
穆保家带着村里人来到公社，书记陈建军已经得到消息，看见人立马火冒三丈，将穆保家和穆富贵单独叫到办公室就是一顿喷，“你俩有没有脑子，嗯，交公粮是能随便闹得吗？这是国家的规定，你俩真是反了天。”
穆保家适时插话进去，“书记，不是我们不交，是粮站不收。你瞧我们不是把粮食都拉过来了吗。”
所以这事不怪我们。
“还顶嘴呢，不合规定，人家怎么收？你看看，这么多村子，哪个像你们这样”，陈建军撸的头发都掉了一大缕，“你俩怎么就不能安分些，天天净惹麻烦”，他现在见到三山村的人就头疼，一个个浑不吝的。
“书记，我们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年确实一点儿细粮都没种，我也没本事变出来呀。”
陈建军头疼，他知道三山村后面改种地瓜，可没想到这混蛋愣是一丁点儿细粮都没种啊，“你脑子被驴吃了，当时咋就不想着交公粮的事，不会细粮和地瓜都种？”
“书记，河里水都快干了，种了细粮用什么浇地，不还是被旱死。再说人都饿的走不动道儿了，哪儿管得了那么多”，说着，穆保家眼睛通红，“村子里好几些人家为了省粮食都瘫在床上不敢动弹，那种情况下我得先想办法让村里人活下去，什么收获多容易成活就种什么。”
陈建军突然说不出话来，他知道今年情况艰难，却不知道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
“有困难为什么不说？”
穆保家傻傻的干笑两声，别人都是成千上万的往上报，他怎么说，说自家村子连肚子都填不饱，大队长的位置虽然嫌弃但他还没打算扔掉。
陈建军将粮站的领导梁红军叫过来，问他这种情况要怎么解决。
“书记，真不成，国家有明确规定的，我也没办法。”
他当然知道通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只是想找个折中的办法，“你看能不能这样，让他们把这些地瓜全部做成粉条、粉面这类，再拿过来交公粮。梁站长，今年的情况你也知道，咱不能为了公粮就不顾老百姓的命啊。”
“书记，您这话可就严重了，我答应还不成，不过前提是必须做好，不能带着潮气。”
穆保家立马保证，“陈书记、梁站长，你们放心，我们绝对不会以次充好的”，他都做好用以三抵一再加做被骂成狗的准备了，谁成想还能峰回路转。
“那个书记，我先带人回去，回去立马组织村民干活，力争在最短的时间里将公粮凑齐。”
等办公室没人后，梁红军问道：“陈书记，那些‘放卫星’的村子咋办？”
陈建军：……
他怎么知道？一个个的吹牛的时候能把天吹破，到检验结果的时候呢，全蔫儿了。
可身为公社领导，该管的还得管，“那几个村子缺口大不大？”
“书记，有三个村子当时上报的亩产过千斤，嗯……还有就是李家沟，当时的书记直接夸下亩产过两千斤的海口。”
陈建军‘啪’的一巴掌拍桌子上， “那些人脑子是被狗吃了吗，这种不着调的话也敢说”，他才调过来不到两个月，前面的事根本不清楚，要不然当场就把他们全撸了，“他们敢说你们也敢信啊？”
梁红军也觉得冤枉啊，“我们当时反对了，可前任书记硬是让放开手、大胆干，我们能咋办”，也就三山村那个穆愣子把那所谓的下派村书记给拿捏住，死咬牙关没松口才逃过一劫。
陈建军心里窝着一把火，瞧瞧，留给他的都是些什么烂摊子。
他觉得上任书记被判十年劳改都轻了，应该判二十年，不，一辈子最好。
“这四个村子都交上来了吗？”
要是交上来，我还会提这事吗，“书记，他们的缺口太大，没办法。”
陈建军：他决定今天就将那四个村子的领导班子全部撸了，净不干人事。
“你看能不能这样，先欠着，让他们打欠条，以后还上行不行？”也就是因为清楚外面的情况，他才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老梁，今年不止咱们这儿，全国很多地方都遭了灾，上面迟早会清算‘放卫星’的事。但是这个时候，咱们不能为了凑足公粮就不管老百姓的死活了。”
“陈书记，这……”，梁红军心里犹豫，他不是不清楚事实，就是怕。
“这样，出了事我担着。”
“那行，书记，我答应了”，梁红军咬牙。
因为有陈建军这样有魄力的领导，平山公社在三年困难时期是整个安阳县死亡人数最低的公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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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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