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万人迷而不自知

　　隔天一早，罕见地楼昭起迟了，他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脑袋还有些发懵。
　　他迷迷瞪瞪揉了揉眼，就见楼静雪已经穿戴好衣服，盘扣一丝不苟扣在最上方，禁欲冷淡。
　　楼昭问: “你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分给末等生的房子，一般都是主子在里间，仆从在外间。
　　不过昨日楼昭心情不好，他喝了点酒后，就醉得不省人事，连宿在里间都不知道。此刻坐在床榻上仰着头，又软又懵地看着楼静雪。
　　“阿昭，你昨天大哭一场，按理说应该让你好好歇歇。但今日夫子要考问我功课，我吵醒你了。”
　　他语气含着歉意。

　　楼昭脑袋已经缓缓运转过来，以前他几乎不来楼静雪房间，但见此处明窗净几，案桌上沉檀袅袅，无一处不干净，就如同楼静雪人一般干净如雪，温雅有礼。

　　楼昭忙道:“既是夫子考察，你快去吧，我不碍事的。”
　　从小他就向往学堂，只是父亲一直不允许他去，是以现在他还是处于边识字边背诗的阶段，故而对于读书人他总是憧憬向往。

　　楼静雪静静看了他片刻，忽然伸手抚摸他脸颊，楼昭皮肤白，因昨夜入睡时哭过，眼圈和唇瓣还有些红，显得又可怜又招人疼。
　　“你再睡会儿。”

　　楼昭起来后习惯性拿起书，见到上面的拼音，又想到了高知渝，他往窗外另一边的房子看去，那里静悄悄的。
　　往常小吉都会过来同他打招呼。
　　他长着一张稚气未脱的脸，脸颊圆润，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没事的时候，他就会趴在案桌边听他讲书。
　　其实有些地方楼昭也不懂，但总比一个人枯燥学习好。
　　不知道他们主仆二人还活着吗？

　　楼昭抿了抿唇，翻开书页后，才后知后觉发现今日的阳光有些刺眼，余光扫了眼计时器，他喃喃出声。
　　“我竟然起迟了。”

　　自从来到太学，他从未起迟过，想到刚才楼静雪还为自己早起而道歉，楼昭脸上就有些羞赫。
　　他强迫自己赶紧看书。

　　“公子。”
　　长身玉立的男子直起身，搁下手中笔。
　　“说吧。”
　　“今早刑部王大人率兵一直在太学附近徘徊，属下已经搜遍高知渝住处，未见其人。”
　　李寻台摩挲了几下案桌上的佛经，声音不辨情绪，“楼静雪呢？”
　　“他神色与往常无异，今早功课还得夫子夸奖。”
　　那只手忽然顿住，他抬起眼，似笑非笑说:“不愧是怀瑾，王盛死在他作诗的主意下，他都不害怕。”
　　属下垂首道:“王大人死了嫡子，属下担心或许他在朝堂上会对您不利。”他试探问:“是否要将楼静雪交出去？”
　　李寻台语气凉薄:“本殿已经有好些天不曾去太学，父皇礼重学士，本殿也要做好表率，你下去准备一下。”
　　在人即将走到门口时，平静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管好自己的嘴和手，别做多余的事，”
　　属下冷汗涔涔关门离去，留李寻台看着远方，眸色淡淡，不知在想什么。

　　楼昭书读得发苦，见楼静雪回来。
　　阳光下他脸色如玉，同样的白色学子服他穿在身上格外出挑，就像是鹤立鸡群，一眼就能注意到。
　　楼昭不明白他今日为何回来这么早，他站起身整了整衣服，说:“有什么事吗？”
　　很客气的问话。
　　实在是他嫉妒楼静雪十来年，虽然昨夜他们有过温存，但要让他立马放下成见也不可能。
　　楼静雪眉心微蹙，拉过楼昭的手，柔声说:“担心你发闷，带你去外面走走。”
　　楼昭为难看了眼课本，他今日不仅起得迟，温习效果还不如前几天，眼下最合理的是抓紧时间学习。
　　楼静雪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弯了弯唇，说:“去求道平安符吧，为你想求的人。”

　　太学外面有许多官兵，见到楼昭他们个个凶神恶煞，想到王盛的死可能与楼静雪脱不了干系。
　　楼昭抓紧楼静雪衣袖小声问:“他们会抓走你吗？
　　楼昭见他唇角有笑意，不禁有些恼，什么时候，他还有心情笑。
　　心情正郁闷，他就被楼静雪捏了捏手心，“阿昭，是在关心我吗？不会，我不会被抓走。”

　　正前方走来一人穿着学子服，笑意微微。不正是第一次进太学时见过的那名俊秀男子。
　　楼昭没怎么出过院子，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楼静雪脸上的笑意转冷。
　　他将楼昭护在身后，作揖。

　　皇上曾发昭令，皇子在太学读书不得利用身份特权。
　　所以楼静雪作揖既可看作学子间的互相问候，又不失对皇子身份的尊敬。

　　楼昭好奇地眨眨眼，心里嘀咕这人会是谁？因为他从没见过楼静雪对谁这么客气过。
　　皇子，他是不敢想。
　　那身份一出来，必然是千呼百应。

　　在繁华的大街上，楼昭问:“你跟他是朋友吗？你的朋友好像不喜欢我。”
　　岂止是不喜欢，刚刚与那人转瞬即过时，楼昭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对自己的杀意。
　　楼静雪慢条斯理拆开包着葱油饼的纸袋，递给楼昭，语调平静，“算不得朋友，只是有一些共同的利益。”
　　楼昭低头咬了一口饼子，香甜味溢满唇齿，他咀嚼几口后，偷偷瞄了眼楼静雪，见他神色如常，仿佛真得是在说一个除了利益毫无相关的人。

　　楼昭买了三个平安符，其中两个是留给高知渝和他的仆从小吉，另一个他准备给楼静雪。
　　他自己没有，因为他不信神佛会保佑自己。

　　他将写有三个人姓名的纸条塞到符包里，高知渝和小吉他是没办法给了，他会将他们的符包放到神像前供着。
　　楼静雪的符包，他想等他生辰时给他。

　　然而这么一耽搁，楼静雪不知去哪了？
　　楼昭抬头正要寻他，忽然脖颈一痛，闭眼时，他看到楼静雪站在人群中正看着他，神色冷漠。
　　楼静雪很好认，因为他总是人群中最出挑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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