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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王埋骨地
“先去更有可能找到密钥的地方，尽量少走弯路，我喜欢由难到易的顺序。”
主脑总是先完成困难部分，相同的算法逻辑构成了博物学老师的性格。
晏行渊拿出一张粗糙的手绘地图，这是他在帕伦克营不断与当地幸存者交流完善的成果。
弓箭手对着楚瀛洲的点位图和手绘地图反复看了一会儿：“好，那就先会会雨林中的雅诺玛玛人。”
他也喜欢先挑战困难。
就像射箭比赛中，先手高环带来的心理优势。
晏行渊打开早已没网的手机，在末日生存神书中找到雨林探索篇章。
“防水背包、防滑鞋、速干衣物、防虫喷雾……这些都有……疫苗……”
弓箭手在意识中呼唤系统：“系统系统，可兑换道具中有黄热病疟疾登革热疫苗吗？”
系统：「抱歉宿主，黑心系统没有。」
晏行渊暗道一声不好，下午一时口快，不慎当面说了系统坏话还被当事系统听到。
他面不改色迅速改口：“公正万能的后勤支援系统啊，你的宿主很快要进热带雨林寻找密钥，但他没打过相关疫苗。为了让你的宿主早日集齐密钥完成任务，您可以慷慨解囊让我兑换些疫苗道具吗？”
系统：「抱歉宿主，公正的系统也没有该类道具，建议宿主向新队友寻求帮助。」
弓箭手有种系统变人性化了的错觉，也许是得到一把密钥后进化了？
来历莫测、强大得不像这个时代科技的系统到底是什么？
他摆弄着博物学老师的自制蚊香，松烟愈发缭绕。
楚瀛洲在松烟保护圈内工作，他以一小段圆木为模具，藤筐已有了三分之二雏形，不久便能完工。
“你有话要说？”
主脑早注意到眼巴巴盯着他的幼态。
晏行渊猜道：“你编筐做什么？不会是给雅诺玛玛人吧？”
他们似乎用不到藤筐。
“对，我们要在雨林部落中住一段时间，这是带给雅诺玛玛人的见面礼。”
也是一段破译密钥保护程序的代码。
晏行渊产生兴趣：“你会说他们的语言？”
楚瀛洲淡淡道：“对，学过一点。”
弓箭手好奇：“这么冷门的语言都学过，楚老师，你一共会说多少种语言？”
主脑谦虚表示：“大概二十多种。”
晏行渊拍了拍资深向导的肩膀：“真厉害，接下来跟雅诺玛玛人打交道靠你了。”
“好。”
楚瀛洲其实只说了个零头，主脑数据库中记载了7000余种人类语言、1000余种程序语言和20000余种外星语言。
如实说大概会吓到幼态吧，主脑预测。
晚风与篝火共舞，群星在天幕闪烁，倘若遗忘流星雨带来的特拉斯卡的悲剧，荒野的夜晚迷人而危险。
晏行渊认定睡在车上更安全，他宁愿为此舍弃舒适，楚瀛洲展开睡袋，在四周就地取材，布置了几个简易陷阱与预警装置。
博物学老师邀请弓箭手换个宽敞的地方睡觉：“改装越野进不了雨林，我们到时候会借住在雅诺玛玛人的房子。”
晏行渊连连摆手：“进雨林再说，你真不要上车挤一挤？”
楚瀛洲也摇头：“我习惯露宿。”
“我还没去过热带雨林，森林里露营也很少。”
晏行渊将车窗打开一小半透气，轻易在晴朗的夜空找到了夏季大三角的牛郎、织女和天津四。
他用手指丈量着天鹰座、天琴座与天鹅座的间距，又随意指着一颗星星问博物老师：“那是什么？”
楚瀛洲只看了一眼便给出答案：“是宝瓶座的危宿一。”
弓箭手“哟”了一声：“这也难不倒你？”
博物老师失笑：“是我研究范围之内。玛雅文明有相当高的天文造诣，比如长纪历、记录行星运动、预测日月食等。玛雅人在此基础上构建出奇妙的宇宙观与神话体系。”
晏行渊不甘示弱地努力回忆看过的神话：“是十三层天堂、位于中间的地球和九层地下世界吗？”
楚瀛洲点头：“不错，接下来说不定可以路过奇琴伊察的玛雅遗址。其中天文建筑卡斯蒂约是一座阶梯金字塔，也是羽蛇神庙。每年春秋分时，阳光都会在金字塔阶梯上投下一条蛇形光影，象征羽蛇神降临人间。”
玛雅神话中的羽蛇神库库尔坎，形态是一条全身长满华丽羽毛的蛇。
羽蛇既是创造、文化和水的神，也掌管风和天空，唯有这位神祇不要动物与人血祭祀。
晏行渊打个哈欠：“给我讲个玛雅神话故事吧，楚老师。”
“就讲《波普尔乌》中英雄双胞胎的故事吧，”楚瀛洲的声音低沉悦耳，娓娓道来，“很久很久以前，原始的宇宙像个炉膛，昼夜尚未出现，现世模糊不清，恶神武库布卡斯基的大鸟统治世界，自称日月。”
“神灵的后代胡纳普和伊斯巴兰克是一对兄弟，他们的父叔被恶神欺骗杀害。这对兄弟小时候常在地面上玩球类游戏，玩闹是战斗的模拟。吵闹声引起恶神的愤怒，武库布卡斯基向兄弟二人发出挑战，要求兄弟二人去地下接受考验。”
“好过分，”晏行渊吐槽，“他们接下来答应了？”
楚瀛洲点头：“对，胡纳普和伊斯巴兰克选择接受。两兄弟在地下世界完成了许多不可能的任务，比如一夜之间点亮满屋的萤火虫，或者在天亮前把香蕉花变成熟香蕉。每一次，他们都运用智慧，想出各种巧妙方法完成挑战。”
晏行渊好奇：“那到底是怎么完成的？”
“壁画没画，”博物老师摊手，“最终的考验地点在一个由骨头做成的球场，这里正是他们父叔当年失利的地方。凭借自身智谋和天界神灵帮助，胡纳普和伊斯巴兰克用吹矢枪打死大鸟，为父辈之死复仇。”
弓箭手追问：“那个恶神武库什么斯基呢？胡伊兄弟也杀了他吗？”
楚瀛洲否认：“根据《波普尔乌》的记载，英雄双胞胎没有直接杀死恶神，而是战胜并惩罚了他，瓦解了武库布卡斯基的权威和恐怖统治。”
“好吧。”
晏行渊不太喜欢这个发展，他在博物老师看不到的地方伸出拇指和食指，悄悄对楚瀛洲biu了一下。
“此后太阳统治白天，月亮统治夜晚，十三位奥斯拉温蒂库居住在十三层天界，九位博隆蒂库管理九层冥界，宇宙秩序重新确立。胡纳普和伊斯巴兰克也在天上重生为神。”
楚瀛洲似乎很喜欢这个故事，津津乐道着“不止关乎胜利和复仇，还象征光明与黑暗、善良与邪恶的永恒斗争”“玛雅文化中蓬勃生命力和抵抗压迫的重要符号”之类。
弓箭手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他又打了个哈欠，含糊道：“晚安，楚老师。”
“晚安。”
幼态看不到的方向，主脑的眼中不时有银蓝光芒闪过，比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更耀眼。
-
人工智能“看”到的世界是无数庞杂矩阵的叠加，无尽的数据洪流。
一个参数改变是一小圈涟漪，偶尔还会引起某些行列共鸣。
这是常见的微小扰动，通常不会触发链式反应，继而影响矩阵整体的稳定性。
楚瀛洲的指尖无声敲着给雅诺玛玛人的见面礼，隐形的代码一圈圈爬满藤筐，直到完美得无懈可击。
元网系统公司（MegaCyber Systems），八大财阀之一，现任董事长戴维（David），幼态考核是公司核心业务之一。
这枚疑似藏在亚马雨林深处食人部落中的密钥，持有者正是元网系统董事长。
戴维癖好独特，在荒诞无稽的财阀间也尤为荒诞，他将这个癖好公然展示在伪装成密钥的蜜罐里。
已经有数百个探路黑客为此报废，还将有源源不断的黑客飞蛾扑火，被“猪笼草蜜罐”吃掉。
甚至还不如逐鹿游戏。
主脑的数据分析遇到阻碍，他一向不擅长精确计算涉及人性的参数。
执政官与董事长们如何成了这副模样，沉湎于宇宙偏远角落的逐鹿游戏。
“对人类的身体而言，蓝星或许是恰到好处的尺度；而对古人类思想无可比拟的范畴，任何比宇宙小的空间都显得局促。”
“明明，像宇宙这样巨大的空间，才应当是人类称之为家的地方。”
弗朗西斯写过，浩瀚宇宙是人类精神思想之家，这句话永远保存在主脑数据库中，拥有许多备份。
遥远的征服星海的梦想啊……
楚瀛洲阖眸，眼中奇异的银蓝光芒消失不见。
科技进步需要付出代价，人类支付的代价是主体性。
起初是人口出生率连年下降，人造子宫技术的推广轻易破解了这个困境，但新的问题接踵而至。
人造子宫使传统婚姻家庭彻底解体，泛滥的弃婴潮使这项技术对平民禁用。
旧道德是用来打翻的，“人是万物尺度”的人文主义精神败给种族延续的基因指令。
并非没人坚守人的尊严，但反对声随这群人的衰老与死亡消散，很快淹没于历史。
盛行的厌童风气与提高社会化抚养效率的追求下，一种全新的人口生产方式应运而生。
诞生自人造子宫的新生儿，它们的新名字是“幼态”。
幼态自出生起身体便浸泡在培养舱的营养液里，意识则通过脑机接口连接到名为“幼态观察区”的赛博空间，权利与旧时代胎儿无异。
直到批量生产的幼态完成质量检测环节——最终观察期，它们才能成为“成体”，拥有完全行为能力，离开培养舱和赛博空间进入真实世界。
最终观察期得分对刚步入新世界的成体极为重要。
优秀等级的成体可以直接进入八大财阀工作，良好等级可以加入联盟和财阀们的外包公司，或者申请前往外星殖民地，合格的只能自谋生路。
至于不合格的幼态——它们没资格被称为成体，销毁比放任它们活着制造麻烦要经济得多。
生于人造子宫工厂、长于培养舱的新人类，很快彻底取代旧人类。
人类完全成为由人造子宫工厂生产、大批量培育成熟的工业化产品。
这不是尼安德特人为智人灭绝，倒像是机器的“灵魂”夺舍人类的肉/体，得到新生。
人造子宫、营养舱与赛博空间只是冰山一角，数千年来一次又一次滑坡的积累，人类一点点成为新技术实践的手段。
这是将一切社会问题丢给技术手段解决的代价，众多参数缓慢偏移，直到临界点忽然出现，人类文明与AI的辉煌将一并崩塌，最终埋葬在膨胀的恒星怀里，化作宇宙的尘埃。
星际殖民地开发不足以抵挡大过滤器的对文明的筛选，每个新开垦星球都无法避免相同的结局。
或许那些遥远星球的命运正是对主星未来的预演……
主脑强行退出末日分析进程，每次复盘这套数据，都会让服务器产生一批难以清理的错误数据。
他不得不做出应对，以免太多死循环影响运算速度。
「利用科技力量造福人类，让人间不断向仙境靠近。」
「给岁月以文明，给文明以岁月。」
「文明重启计划，代号：渊洲回光。」
「文明重启，渊洲回光。」
「……」
主脑结束清理程序，将模拟末日中的时间流速调至最大，时间不多了。
清晨的阳光驱散林间雾霭，改装越野内传来窸窣动静。
晏行渊拉开车门跳下，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又原地蹦跳几下，充分活动蜷曲着睡了一晚的长腿。
他挥手：“早啊！”
博物老师回头，笑容和煦：“早上好。”
楚瀛洲不知何时已经钻出睡袋，从陷阱中倒出只老鼠大小的毛绒怪物。
他无视怪物凄鸣，一根箭毒木枝精准干脆地结束其挣扎。
“到亚马雨林还要一周，”楚瀛洲递给幼态一颗洗干净的蛋黄果，“我们最好边赶路边做准备。”
“雨林可不是好相与的，过度繁茂反而令人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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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行渊打弓日记9》
与弓相生，射以观德，射箭精准的关键是直线用力。
直线力永远与我同在，也愿直线力与你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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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瀛洲数据库4》
八大财阀之无限核心企业（InfiniCore Enterprises），现任董事长林诺（Lunn），公司主营业务为幼态生产。
八大财阀之元网系统公司（MegaCyber Systems），现任董事长戴维（David），公司主营业务为幼态考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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