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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脚
两人相对无言，并肩躺了很久。
确实生门和其余吉门有着明显的差距，温今凡尝试着坐起来时，后背的伤口依旧在隐隐犯痛。
苏绎之注意到了她的面色，顺着她僵硬的身躯望向她的后背。
从下往上看，白色的衣服之下，隐约看她的后背上多了一个小小的巴掌印，深褐色像是烙铁烫过后的伤口。
此刻已经结了痂，在白色的皮肤身上显得有几分狰狞。
而伤口的正下方，有一个小小的褐色图案，像是两朵小花。
“我们走吧，我想知道的也差不多了。”
温今凡回过头看见苏绎之下垂的眸子，这个女人眼中居然多了几分震惊的颜色，在自己转过头时又努力收了回去。
“苏绎之。”
她抬头看自己，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的眼里多了一种复杂的，形容不出的情愫，艰难的敛藏着。
温今凡不由顿了顿，两人对视半晌，最终她还是摇了摇头，将问题收了回去。
她这一世，唯独只有那个茶盏与她有关，如若她真的在她那时代也存在过，以苏绎之身居的高位，身边一切均无善终，她对这样的前世毫无兴趣。
两个人起身顺着那通道直直往外，那通道接到了坟口一旁的荒郊边。
苏绎之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你后背的图案，是胎记吗？”
温今凡愣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后背。
“是的。”
苏绎之垂头，她脑袋一时空空如也，平日里冷静的思路在此刻断了所有的路径，一时她也想不明白了。
她本以为自己是被拉入来偿还罪孽的，而她杀人无数，更无畏报复。
只是她留在这里，却等不到自己的因果，如若温今凡是被自己拉入古巷的轮回者，她又为何会与之同行？
如若不是，那她又是被谁拉入此巷？
清晨的温度还是有些冰冷，两人漫步在黄土大道上，谁都没有再开口，不疾不徐的步伐中难得有了几分闲适。
道上的人并不多，在外奔忙的也只是一些女孩儿，这些女孩儿不过十余岁，温今凡特意多看了几眼，毕竟在白日里除了府邸以外，她们并不能看到这些女性的角色。
只是这些女孩儿的身上并不是完好的，多少脸上都带了一些伤痕。
女孩儿们圆滚滚的眼睛望着两人的眼神多是探寻，还有几分明里暗里的好奇与羡慕。
“鬼怪是被配了冥婚而死的。”
“是么，冥婚在南朝民间多有常见，朝中素有耳闻，”苏绎之语气平淡，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只是我听的也不过是民间的流传，都是逝去的人相互结伴，但想南朝朝政混乱，民间活人配冥婚也是有存在的。”
“按照你所说，冥婚众多，那为什么只有它会有着不可超脱的执念，困于此被选做古巷的人选呢？”
“想来我们遗漏了什么环节。”
苏绎之点头，“或者说这个女子身上可能还叠加了其他身份。”
两人走到客栈之前，刚好遇上了一面走出来的刘山和小脚女人，相处的这些天，温今凡也都不知道这人的名字。
刘山远远看到了二人，身上的横肉暴起，大声嚷嚷起来：“你们居然在外面活过了一夜！”
苏绎之没有理他，不住地望向他身侧紧紧抓着他胳膊的女人，审视般眯起眼睛。
“别过来，晚上在外面明明都是会死，鬼知道你们会知道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随着他大声嚷嚷，幸存的人纷纷下楼，站在他身后望着二人，几人之间有一道泾渭分明的隔阂，眼底都是狐疑。
“聒噪得很。”
苏绎之冷笑，一手握上短刀，温今凡生怕她下一秒就要从腰间抽刀，赶忙上前一步打个圆场：“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只是我手上拿到了些重要的信息，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合作一下。”
“毕竟还债人就在我们当中，如果将他找出来还原因果，也可以早一点出去，至于有没有用要不要用，你们自行判断。”
众人相互对视着，其中一个人开口了：“你有什么信息？”
刘山皱着眉没有插嘴，毕竟在这呆了这些天灰头土脸，还随时被鬼怪威胁，如若能短暂形成一条战线，至少也会有些胜率。
苏绎之懒懒走到一旁靠着，修长的两条腿交叠着，“我有个怀疑的人选，不过也只是怀疑罢了。”
众人随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却见她的目光跳过刘山，直直扫向那小脚女人黄褐色的脸。
意识到众人都在看自己，这个三寸金莲的女人不觉拿出农村妇女的泼辣，捏着嗓子嚎叫起来：“杀千刀的怎么会是我！”
“你们这是转移注意力，因为你是鬼怪的附身，你只想着引导大家多杀几个人，这样对你的来世也是有益处的！”
苏绎之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别头慢慢笑了起来，语调慢悠悠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也是刚刚入巷的人，这些和鬼怪有关的事情，怎么会知道那么清楚？”
小脚女人噎住了，刘山侧头往后看着她，眼里多了分怀疑，女人似乎还想开口辩解，被刘山一句话噎了回去。
“我没告诉你这个吧？”
众人见状，无意中往后挪步，离那个女人多一点安全距离。
“主要是你身上的割裂感太强了，”温今凡认同的补充说，“你是裹了小脚的女人，刚入巷时传统又谨慎，甚至厌恶触碰，怎么会肯和陌生男子如此日夜作伴。”
刘山想着，不觉也从她怀里抽出了自己的手臂。
那女人迅速拿出了泼妇的潜力，伸手就要去抓那刘山的胳膊，“你不会仅仅是因为我身上裹了个脚，就怀疑鬼怪和我是有关的吧？”
“老婆子我真是瞎了眼，这几天天天陪着你，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刘山听罢，毫不留情地推开她，将她推的直直踉跄，他睥睨着这个女人。
“我不清楚，来这里的人也都不清楚。”
“你还是解释一下，关于鬼怪的信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在压倒性的怀疑面前，众人纷纷离开那个女人，将她隔离在外，她孤立无援的伫立在原地，那局促的三寸小脚在众人的眼光之中有些站不稳。
“我我我，”她急喘气着，“我就是突然感觉我好像知道，我也不知道我怎么知道的。”
她说着语气越来越小，最后只呢囔着嘴型发出嗡嗡如苍蝇的声音，听着她站在原地碎碎念，众人开始不耐烦起来。
温今凡摇了摇头，就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这个新人就是关卡的钥匙，但她已有过轮回忘了前世，众人未曾了解因果全程，也解不开古巷的逃生通道。
有个声音问苏绎之：“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苏绎之侧眸，看着大亮的天空，“我们回来的第一个晚上。”
“那天太阳提前下沉，大家往回跑，那个跑在最前面的男人被活吞。”
“那个老汉说过要在天黑前回来，晚上没回到古巷，鬼怪会随机杀人，但为什么偏偏是他？”
“我想牵强一点解释的话，鬼怪盯着的是这个女人，而她被刘山扛着，边上还有其他人一起在第二位。”
“所以被吃掉的是跑在她前面落单的这个男人。”
众人如应和般点点头。
“另外鬼怪不会随意杀人，只会碰到死亡的条件，而这次到这一步了，也没必要隐瞒猜测，我想死亡的条件是死者身上的水银。”
刘山摸着身上的铠甲，一手转着拳头，“这几晚在我们大家面前死掉的就这么三四个人，那青年和被吃掉的就不说了，单独行动死了的我也不清楚，那顾白墨又是怎么死的？”
温今凡盯着他，语气中带着无奈的叹息，“顾白墨的死，倒真是个意外。”
“第一晚鬼怪附身在青年身上，到窗外想杀死我们，可惜不成，只在那个位置上留下了水银。”
“那是青年刻意留下的，而鬼怪自然不会阻止。”
她指了指屋檐，望着刘山说，“你第一晚说的话见死不救，惹这个青年记恨，他想拖你下水，而顾白墨在去劝架的时候站在了你原来的位置上，被屋檐上落下的水银击中。”
众人不再说话，苏绎之放下胳膊，迈步往客栈中走，脚跟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这一次没人再拦着两人。
苏绎之直直走到大堂之上坐下，纤长的指尖点了点桌面，那姿势优雅而霸道，她冷漠的望着面前的众人：
“我想我们不必出去了，这些都只是猜测，分析到这儿，我们可以交换信息了吗？”
大家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人率先走上前，正是那个死了同伴的男子，他努力显得礼貌又和善地笑了笑。
“你们两位可以在外度过一夜而毫发无损，想必也是有一些真本事，这几天我们确实也没有收到什么信息，只是周围一直有大大小小的丧事。”
“我都去看了一下，”他观察着众人微妙在变化的脸色，“奇怪的是这些死掉的都只是些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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