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爱鸣|一念起 彼岸殊途

　　迷蒙着再度醒来时，已是满室静默与黑暗。我没有开灯，走到唯一透着月光的窗前倚着书桌，像此前无数次那样，盯着窗外某处一动不动。

　　过了这么多年，街道甚至都变换了模样，半点不似旧时光。可那个位置，在我心中，自始至终都固如最初，如同曾经身影萧瑟的少年一般。

　　只不过这次，我不再只心甘于默默注视，而是悄无声息地从家中溜了出来，循着记忆走至那处地方，站定闭眼伸出手。我轻轻地握住了虚空，径自想象着，此时有个瘦高身影会与我交握，可能他还会冷淡不耐地问道，“乔蔓，这么晚了你还出来干什么？”

　　“出来见你啊！”

　　听我这么说，他应该会愣住吧，接下来或许又会问，“见我干什么？”

　　“因为我想你啊！”

　　幸好这是午夜，幸而无人经过，我才敢放任自己颠倒幻想与现实地自言自语，凭由绷不住的泪水从腮边滚滚落下，滑入颈项之中。

　　太想他了，我真的太想他了！想到梦里都是他，醒来脑中还是他。万般无奈里，只能麻木自己，从臆想中得偿所愿。原地站僵了双腿，我才不情愿地收回神思。

　　睁开双眼，望着这现实世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鲜活而热烈，可惜其中就是缺了季朗。深吸一口冷夜中的凉气，努力压下喉咙里的哽咽，我说服自己要努力适应、要试着习惯。

　　还是走走吧！沿着这条路，直直地走到尽头，向右转个弯，大约再有个十分钟，就能到了目的地。

　　一中堂皇的大门一如往昔，我站在临近保安室的一个边角处，透过缝隙向里面看去，漆黑一片、寂静深深。努力了半天，寻不到半点熟悉的画面，也无法体会物是人非的复杂感。

　　算了，抚了抚墙面，还是不做强求了。我黯然神伤地转身准备离开，却在迈步的前一秒顿住身形，慢慢地瞪大了双眸，露出不敢置信的目光：校门底端的那个缺角，貌似还在？竟然还在？

　　蹲下身，我仔仔细细的察看了半天，确定这就是当初季朗和许树打架所造成的那个缺角后，眼尾抑制不住地泛了红，伸出手颤抖地轻轻触碰描摹。我终于，又找到了季朗存留下的痕迹。

　　那个时候，已经是高一下半学年。所有人都在围绕着“文理分科”议论不休，就连放学时遇到熟人，话题也十有八九离不开这个。

　　我呢，初入高中时就已经决定学理。原本我以为季朗，也会是这个选择，却从杨沐笙的口中得知，他最终还是选择学文。

　　纳闷的我许久都不解其中缘由，明明他的理科成绩要更为突出，怎么偏偏就会选了文科呢？暗尝遗憾滋味间，我也曾想过亲口问他原因，但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他依旧常和那些“玩世不恭”的学生混在一起，而我在不咸不淡的相处中，也总欠缺一些勇气。时间不等懦夫，耽搁着犹豫着，文理分班即成定局。某个炎热异常的下午，我和理科生们收拾好全部课本，依依不舍地拜别文科生，离开那间呆了一年的教室。

　　不过想到这里，不得不再度感叹缘分的奇妙与不可思议。

　　当时心不在焉的我临出门时，无意撞上了提着大包小包刚要进门的苏依然。与我的低落情绪不同，她满脸写满了志得意满，衬托得她的美貌，更加得光采夺目。

　　我回神后，眼见她怀里的东西掉得七零八落，急忙捡起向她道歉。而她却连个眼神都没分出来，随便拿回东西，飘飘然径直去了教室后排。

　　苏依然将自己抱着的物品，堂而皇之地放到了季朗旁边的位置。而原本坐那里的杨沐笙也从理，提着一书包书本刚离身不过几分钟。由此可见，她是从进教室，就锚定了那个地方。

　　难得的是，一向敬女远之的季朗，竟也没有表示反对。于是苏依然自然就无缝衔接地补缺成功，巧笑嫣然地落座了。远远望去，两人一清冷、一娇艳，别样地般配养眼，更羡煞一众人等。

　　这大概就是他选择文科的理由？我想我终于理通关窍，再无任何流连，毅然决然地跟着人流去了我的新教室。莫名气闷的心里还不忘盘算着，对于一个色令智昏的人，干脆从此后桥归桥路归路算了。

　　即便再碰面，也只做个简单打打招呼的旧故人，不多掺和一点多余关心，不挂连任何额外交情，省得替他烦恼了。结果，就在当日出校门的时候，刚刚立下的flag就被打破得彻彻底底.

　　季朗和许树在校门口打成一团,周围吸引聚集了一大圈的同学，皆是与他们各自相熟,却都站着旁观，没有帮手，也不让任何想劝架的人介入。

　　我被隔离在外围干着急，瞧不清内里状况。最后是闻讯赶来的苏依然，拼着娇躯不管不顾地分开人群闯入其中，才短暂露出了里面的激烈“战况”。

　　高壮的许树竟被清瘦的季朗摁在地上动弹不得，身上布满的大大小小伤痕，显示他遭到了碾压式的殴打。季朗呢，虽然衣服和脸上脏了点，但看不出明显的伤痕，应该没什么大碍。

　　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我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暗想，季朗一拳将人揍晕的本事，果然不是用来装的。

　　“依然，你过来添什么乱？”

　　我在外围暂且宽了心，身处事件旋涡中心的苏依然却遭到厉声呵斥。她被高二的一个男生粗鲁拉扯着胳膊，本想拉起季朗的手也阻挡在了半空中，“许树说好了，跟季朗一对一解决，你跑来干什么？”

　　“哥，我不想他们为了我打架。”

　　苏依然娇容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感动模样，分外地惹人怜爱，也激起四周一片惊叹和议论声。我瞠目结舌地望着她，心里却不可置信地猜疑，他们同桌不过才一天，就引得季朗为了她，大庭广众之下和别人“决斗”？

　　不过，无论旁观者如何猜疑，她口中的两位当事人，却无人欣赏和理会这边的热闹。一拳一脚的往来间，反而更加凶猛而狠厉。直到被人喊大声喊“停”，才不得不被人拉扯着强制分开。

　　形容狼狈地被人扶起的许树，脸上表情依旧逞满凶狠，咬牙切齿道，“季朗，这次算你赢了，不过老子还是不服。”

　　季朗相对于他，表现出胜者俨然占了上风的蔑视，回应得分外云淡风轻，“你不服可以随时来再找我，我等着。”

　　说完，季朗就从旁边人的手上接过校服外套，身形洒脱地抬腿离开。刚出人群，眼神就猝不及防地与我撞在一起。他收敛了脸上的嚣张，不太高兴地冲我问了句，“你在这里看什么热闹？”

　　我无语凝噎。

　　见我半天没说话，季朗似乎想到什么，语气软了三分，“走吧，没什么好看的。”

　　因着季朗，我也当场被无数炙热与探究的目光锁住，正格外地不自在与煎熬，听到后便当即朝他点了头同意。可没走几步，却又听到身后许树传来的嘶声喊叫，“季朗，没你这么霸道的。老子看上谁你都插一手，你以为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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