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

　　沈纪淮嘴角始终挂着笑，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面灵活来回按动，一首歌的旋律伴着他偏低的粤语嗓音传入池沁的耳朵，是她刚刚在车里放的那首——

　　“若我极困倦你奉上祝福”

　　“世界中万大事陪我克服”

　　“无人像你，多么上心”

　　“给你一百分，难得有情人”

　　“谁明白世间一千亿个可能”

　　……

　　她喜欢的歌，被喜欢的人唱给她听。

　　池沁的脸温度持续上升，烫得她有点不清醒，目光仿佛被沈纪淮死死缠住，挣脱不开逃走不了，被迫沦陷在他特意为她一个人准备的惊喜里。

　　心脏不停震动，越来越用力，怦怦的声音直击大脑，她快要招架不住了，沈纪淮天生就是感情的猎手，他说要追人，就会毫不吝啬付出相应的心思和真诚的手段，直到对手愿意点头投降。

　　大厅的客人都在有意无意地看池沁，白玫瑰挡了半张脸，池沁在沈纪淮唱完下来的时候不敢看他，耳根通红，直拉着他说要走了。

　　沈纪淮跟服务生打过招呼记账后，随着她走出去，到外面，风吹过来，池沁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才觉得脸上的热度有一点点降下去，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一直牵着沈纪淮的手腕，她赶紧松开问：

　　“电影是不是都已经结束了？”

　　沈纪淮盯着她两只小巧的耳朵，喉咙一阵发痒，压住想要抽烟的瘾，唇角扯出弧度，拿过她怀里的花放到车子后座，接着为她打开副驾驶门，说：

　　“我已经改时间了，现在过去刚刚好。”

　　果然，俩人到达电影院的时候刚好可以检票进场，沈纪淮选的座位是观影最好的中间靠后位置，他护着让她坐里面，自己坐外面。

　　影片还没正式开始，沈纪淮靠着椅背，忽然侧头问她：“可以拍张照片吗？”

　　“照片？”

　　他接着说：“我们的第一次，纪念一下。”

　　池沁听见他前半句话，怔了怔，眨眼睛挥开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把电影票给他：

　　“你拍吧。”

　　沈纪淮没有接过去，从兜里拿出手机打开原相机，就着她的手，对焦后又觉得她摆得不够正，温热的手心盖上她微凉的手背，挪了一下位置，随后“咔嚓”一声，照片拍好了。

　　池沁有些不自在，没说要看照片，把电影票收好。

　　因为她不喜欢吃甜的，没买爆米花，沈纪淮给她买了个草莓冰淇淋，电影是最近上映的爱情片，叫《一九年春》，拍得还不错，有点像以前那种有氛围的港片。

　　银幕的光映在每个观影人的脸上，夏日，海风迎面吹，男主角寸头，穿经典的白色短袖，骑经典的红色摩托车，带着后座穿吊带紧搂他腰的长发女主角绕海岛兜风，最后坐在沙滩边打闹，诉说彼此情愫。

　　池沁看得很认真，咬了口冰淇淋，沈纪淮的心思却不在电影上，他睨着她的侧脸无声笑了下，手心扣住她下巴转过来面对他，大拇指的指腹轻轻抹着她的唇角，动作亲昵又暧昧。

　　池沁由着他的举动，视线从银幕转向他好看的脸，太近了，他们的额头都快要碰到一起，黑暗中的感官无限放大，她甚至听见了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沈纪淮擦干净，又捏着她下巴摇了摇，声音放轻，带有磁性的颗粒感，只有她听得见：

　　“池三岁。”

　　与此同时，电影正好进行到男主角表白的镜头，深情款款地对女主角说了句：“我喜欢你。”

　　耳根的红好不容易退下去，现在脸颊又蓦地泛起红晕，池沁懊恼，她太容易被沈纪淮撩拨了，好在现在看不见，她什么都没说，把脑袋转回去迅速吃完冰淇淋，自己用随身携带的纸巾擦干净嘴角。

　　无法忽视，沈纪淮的眼神总是带着莫名的灼热，池沁小声提醒：“看电影。”

　　看字咬得极重。

　　沈纪淮哼笑，慢悠悠移开视线：“行，先放过你。”

　　影片播放到后半段的时候出了一个小插曲，电影院忽然断电了，黑漆漆的一片，沈纪淮以防她跌倒，打着手机灯牵她手腕出去，影院对众人表示抱歉，给出两个解决方案，一是退半价，二是下次可以再来观看。

　　沈纪淮和池沁那天什么都没有选，直接回了学校。

　　所以，他们没有看到那部电影的真正结局。

　　*

　　周日中午有拍摄任务，池沁醒来就直接化妆，乔诗蕾先去场地准备器材，她搭了身比较上镜的衣服赶过去。

　　今天是拍她和谈景树饰演的男二镜头，台词对得很顺利，中场休息的时候池沁刷了微信朋友圈，在沈纪淮的头像那里停住，他昨晚00点57分发了一条动态，是昨晚拍的那张照片，票根占据了大半画面，而左边上下暧昧叠着的两只手也露了小半个镜头。

　　他什么文案都没配，底下的评论她能看到只有几条。

　　谈景树：【啧。】

　　乔盛卓：【啧啧。】

　　尹斯林：【啧啧啧。】

　　乔诗蕾：【懂了懂了。】

　　庄尧信：【这是和哪个大美女约会了？】

　　沈纪淮一个评论都没有回，似乎是故意的。

　　池沁脸热，保存了那张照片，返回时指尖不小心点到了赞，她急急忙忙取消，忽然觉得这样太过明显，然后又把赞点了回去，又纠结很想取消，来来回回折腾几下。

　　那边发了条消息：【？】

　　最后还是没取消那个赞，她回复过去：

　　【不好意思，点错了。】

　　沈纪淮：【拍完了吗？】

　　池沁：【还没有，在休息。】

　　沈纪淮：【我在校外，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送友北园的点心过去。】

　　池沁：【不用了，还不饿。】

　　他没再回，时间到了，池沁接着拍。

　　乔诗蕾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对谈景树格外挑剔，特别是他的单人镜头，重拍了很多次，在场的人看出了点端倪，池沁也觉得乔诗蕾只对谈景树不一样。

　　“乔诗蕾你有毛病吧，怎么拍都不满意？”谈景树拍完最新一条终于发脾气了。

　　“我是导演我说了算。”乔诗蕾笑。

　　谈景树走人：“老子不拍了总行吧？”

　　“你走啊。”乔诗蕾看他：“走试试看。”

　　两个人对视半刻，谈景树不知想到什么，硬生生咬牙忍下来，往回走：“快点的，继续！”

　　乔诗蕾笑得越发得意。在场没人敢说话。

　　池沁戏份拍完，去学校超市买酸奶，结果被告知没补货，她又拐了个弯，去外面的便利店买。

　　从便利店出来插上吸管，她随意侧头，看到乔盛卓的女朋友站在不远处拿着小镜子补口红，她犹豫该不该上去打招呼，仔细想他们好像也不熟，于是抬脚离开，刚走两步，那边叫她：“池沁！”

　　镜子照到她了，艾薇立即跑过来挽她手臂：“好巧啊，你来买东西吗？等得我都无聊死了，你陪我说说话呗。”

　　艾薇的性格跟长相一样火辣，自来熟很友好，脾气直但脸上经常挂着笑，池沁也很喜欢她。

　　“好。”她问：“你在等乔盛卓吗？”

　　艾薇冷哼一声，摆弄深红色的指甲：“除了他还没谁敢让我等这么久，臭男人，不就仗着我喜欢。”

　　池沁笑得嘴角酒窝浮现：“那等会儿得让他哄哄。”

　　“必须的。”艾薇用力点头，看着她又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怎么没跟沈纪淮一起去松云山？”

　　“松云山？”

　　“他今天有比赛啊，你不知道？”

　　池沁抿唇摇头，他从没跟她提过，她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比赛。

　　艾薇看她，眼珠子转了转说：“那你跟我们一起去，刚好我也没见过，纯粹就是无聊，好奇去瞧瞧。”

　　“我就不去了。”

　　她话音落下，一辆奔驰S停在她们面前，乔盛卓下车跟池沁打招呼，给艾薇开了副驾驶的门，但她不领情，看都没看他一眼，只和池沁说：“池沁，求求啦，你跟我们一起去吧，要不然路上和乔盛卓这个闷葫芦呆一起我会被憋死的！”

　　“没事的，沈纪淮也在，安全得很。”

　　艾薇太会撒娇，池沁最终还是答应了，乔盛卓当了司机，她俩一起坐后面。
　　整个路程艾薇没跟乔盛卓说一句话，浑身上下散发出‘本小姐生气了，你需要哄我‘的气息。

　　松云山是元湖市地势最为陡峭的山脉，皆是窄道多弯，赛车比赛却最适合在这种地方进行，因为有看头，够刺激。

　　到山上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七点多，车子停在停车位，池沁他们下车，有工作人员迎上来带他们去观众站点。
　　山上人多，都是年轻男女，身上穿的戴的都是各种名牌，有人拿着马爹利XO来洗手玩闹，有人站得高，在撒钱，看惯了这种把戏，捡的人却没几个。

　　一群富家子弟混沌的娱乐方式。

　　听乔盛卓说这是私人办的场，比赛规则很简单，签合同，输了给钱或受伤，外加禁止参赛三期，赢了二十万并且对下次比赛时间有直接决定权。

　　池沁想问什么，乔盛卓似乎看出她的心思，直接告诉她：“阿淮连赢了三场。”

　　她稍放下心，艾薇惊讶：“我的妈啊，这是拿命玩啊，池沁你男朋友也太厉害了吧。”

　　风吹乱池沁的头发，她抚平：“他不是我男朋友。”

　　沈纪淮是在追她，但没正式跟她表白，他们没有在一起，即使她喜欢他，现在也顶多算成年人的暧昧。

　　艾薇愣了：“啊？”
　　她想继续问，乔盛卓拉着她说去车里拿烟。

　　人群突然开始骚动，池沁站起来往比赛起点的方向看，一眼就认出沈纪淮的背影。

　　他身形高大，穿着件黑色的夹克，露出笔直的脖颈，手里夹烟，身边的男生在跟他讲话，他听闻偏过头露出线条分明的侧脸，也说了句话，然后同时和那男生笑了起来。

　　不像来参加比赛，像是来纯聊天的。

　　那男生的目光不经意朝她这边瞥，嘴里还在继续说话，过了几秒钟，沈纪淮吸了口烟，不紧不慢侧过身，撩起眼皮也往她站的方向看。

　　他们视线对上的那一刻，沈纪淮眼里错愕，他抬脚想过来，那边又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停住灭了烟，偏过脑袋看她，挑着眉，无声地用嘴型说了两个字，池沁看清楚了，他说：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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