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你的人

　　程错的吻来得突然，结束的也突然。

　　施愿被程错放开，面无表情的看着程错。

　　程错被施愿这个表情盯得心里有点发慌，盯着前面的方向盘，低声道：“抱歉。”

　　施愿轻笑了一声，“为什么抱歉？”

　　程错没有回答出所以然，还是一直盯着方向盘。

　　“程错，我说过了，我没有在和你开玩笑，包括刚刚那个吻。”

　　施愿歪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程错，继续说道：“所以你不用抱歉，我也不需要你的道歉。”

　　程错薄唇微微颤动，似乎想要开口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施愿看着程错，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似的轻叹一声，伸手覆上程错的右手。

　　“程错，去接受治疗吧……”施愿停顿了一下，又说：“我陪你。”

　　程错眼眸轻颤，心底情绪复杂。

　　他知道施愿很聪明，他虽然没有很施愿提起过他的病，但是也从没有刻意隐藏过。

　　他想过告诉施愿他是个重度抑郁症的患者，是个随时都有可能结束生命的人。

　　这样的人，连自己的未来都给不了，更给不了别人未来。

　　程错尝试挣扎拒绝。
　　最后却没有成功。

　　因为她说，我陪你。

　　当施愿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声音温和却又认真的对他说陪他去治疗时，程错就知道——
　　他再也没有挣扎的机会了。

　　施愿的手常年冰凉，11月份的天气还没有到最冷，施愿的手却冰的骇人。

　　程错反手把施愿的手包裹住。

　　程错的手比施愿的手大了一圈不止，很容易就把施愿的手裹住。

　　程错的手慢慢收紧，轻声答应了施愿。

　　施愿并没有把手抽出来，任由程错握着。

　　今晚的月亮难得又大月圆，一轮圆月缀在夜空，月光顷数洒下，大地上铺上了一层银霜。

　　施愿并不记得她是怎么和程错分开的了，印象里他们沉默着握着彼此的手在车里待了很久很久。

　　施愿站在阳台上，看着天上的满月，她感受着心脏一下一下的搏动。

　　她说过想让程错为了她活下去。
　　她想，她也需要为了程错活下去。

　　-

　　程错从抽屉里摸出烟盒，从里面抖出了一根烟，靠在窗边点燃。

　　指尖的猩红一明一灭，程错慢慢的吐着烟圈。

　　他现在脑子很乱，明明不想答应施愿的，最后还是没能忍住，他只知道自己并不后悔吻住施愿的决定，可又害怕自己给不了她未来。

　　他这个人，没有什么东西能给她。

　　侧过头时视线不自觉落到了床头柜子上放着的那束勿忘我。施愿下车时，重新把这束花递给了他。

　　程错看着那束花，抽完了剩下的半支烟，感觉混沌的思维理清了不少。

　　一根烟燃尽，程错把烟头熄灭，丢进垃圾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出去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的很快，人声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考虑清楚了？”萧赫一上来就问了这么一句。

　　程错把拿着手机的胳膊杵在窗沿上，盯着那束勿忘我，没出声。

　　“什么时候来住院？”

　　程错一挑眉，“萧医生，我还没说我想接受治疗呢。”

　　“你既然给我打电话，就说明你想好了要治疗。”
　　萧赫顿了下，又说道：“不过你打电话的速度确实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你最早也要明天给我打电话。”

　　程错低着头，垂着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听着萧赫说话，却不开口。

　　萧赫的声音又从手机里传出来，“你准备什么时候入院？”

　　程错吸吐了口气，又把目光重新移到那束勿忘我上，回答萧赫的语气淡淡，“随便。”

　　“明天。”萧赫回答的很快，像是知道程错会让他来决定一样。

　　程错闻言就皱起了眉，“明天？”

　　“嫌明天太晚的话你现在来也行，我可以破例为你加个班。”

　　萧赫话音刚落，程错似乎听到了电话里传出来一个女生的短促的一声轻笑。

　　萧赫不给程错再讨价还价的机会，态度明确的告诉他明天必须来住院，说完直接把电话挂了。

　　程错拿下被挂断的电话，点开施愿的微信，点开输入框开始打字。

　　程错犹豫着，输入框里的字删删减减，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发出去，给手机熄了屏。

　　第二天，程错被萧赫和另一个精神科的主治医师赵泽瑞带到住院部。

　　有护士十分熟练登记信息，准备先给程错抽血，然后做一系列常规的检查。

　　程错全程十分配合，很快就被安排到了病房。

　　程错脸上尽是冷漠，没有什么温度。

　　他最讨厌的地方，最后还是来了。

　　赵泽瑞叮嘱了一些事情，两个护士一个护士出去准备抽血要用的东西，另一个准备给程错量心跳血压。

　　程错伸出手，平躺在病床上，任由护士摆弄，整个人还是面无表情，满脸的冷漠。

　　手机接连响了两声，程错都没办法理会。

　　护士测完了血压和心跳，做完记录，去拿一会儿要输的液。

　　房间里只剩下他自己。

　　手机铃声在空荡荡的病房里很突出，程错掏出手机，是施愿的电话。

　　施愿温和的嗓音传进程错的耳朵，“程错。”

　　程错嗯了一声。

　　“在干嘛？”

　　程错顿了一下，并不打算告诉施愿，他在医院，“没干嘛。”

　　程错回答的十分含糊，施愿也没有在意。

　　“我有点想你了。”

　　施愿的声音类似于小声嘟囔，不过程错还是听得很清楚。

　　程错心情莫名变好，连带着对医院的抵触都被施愿的一句想你了打消了不少。

　　施愿刚打算再说话，程错那边传来了一道女声。

　　“十三号床程错，准备抽血。”

　　施愿呼吸一窒，语气有些着急：“你在哪？”

　　程错猜到施愿听见了护士让他准备抽血，想挂断电话，“没在哪，我先挂了。”

　　“程错！”施愿提高音量喊了一声，程错想要拿下手机的手顿住，“你到底在哪？”

　　施愿的语气已经掺上了怒意，程错心口微颤，还是老老实实交代，“医院。”

　　施愿拿起外套，打开房门急匆匆到门口换鞋，“你等我。”

　　说完这句话，施愿就挂了电话，没给程错再说话的机会。

　　施愿打开家门急忙冲出，连招呼都没来得及跟李素琴打。

　　施愿从大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和司机师傅报了藤京市第一医院。

　　出门太着急，施愿现在喘息有些困难。

　　心脏跳得有些急促，呼吸都有些发疼。

　　施愿小口呼吸平复着心跳，脸色白了两分。

　　施愿在车上给李素琴发了条微信，告诉她不用担心，她出门有急事。

　　施愿发完微信关掉手机，心跳慢慢缓和下来，呼吸也有了规律。

　　“师傅，能快点吗，我有点着急。”

　　师傅知道她是去医院，想着这姑娘去医院当是有急事，从后视镜看她脸上着急的表情，加快了速度。

　　这个时间并不堵车，更何况司机看施愿着急的样子车速不慢，到医院的时间比正常时间短几分钟。

　　施愿匆忙付钱，给司机的一百元连零钱都没来得及找就已经下车走好远了。

　　施愿只知道程错会在藤京市第一医院，可是在哪个住院部，哪一层哪个病房她都不知道，于是一路问下来也浪费了不少时间。

　　施愿终于找到程错的病房时，护士刚好推着推车从里面出来。

　　施愿一眼就看见，推车上面的采血管，大概有七八管，全都半满着。

　　施愿心口有些疼。
　　这些血全都是从他身体里抽出来的。

　　护士看施愿站在门口，疑惑问道：“你是这个病房病人的家属吗？”

　　施愿点头回答，“是。”

　　“刚刚给他量了心跳血压，采了血，还有一些常规检查今天不能做，要等明天才可以。刚刚已经去给他扎上针了，药液里面有助眠的药物，如果睡着的话尽量不要叫他，病人大量缺少睡眠，要好好休息一下。”

　　护士低声和施愿交代着，施愿全都记下，说完护士推着推车回护士站。

　　施愿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她需要做个心里建设，让自己有勇气进去。

　　她看着走廊的墙壁上看着各种鲜亮颜色的贴纸，明明很温馨，却总给人一种莫名的压抑感。

　　这种压抑感让施愿有些喘不过气。

　　施愿站了有十分钟，才吐了口气，鼓起勇气推开程错病房的门走进去。

　　两人的视线交汇。

　　程错已经换上了病号服，手上扎着针躺在病床上，白色的床单显得他的脸几乎没有血色。

　　施愿慢慢走进去，从他的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来医院怎么不告诉我，昨晚不是说好我陪你的吗？”

　　施愿声音温和，仔细听却能发现她声音的干涩。

　　程错冲着她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笑出来让她放心，却让施愿心里更加难受。

　　“没想瞒着你，就是……”

　　施愿慌乱的打断后面程错要说的话，“我知道！”

　　两个人沉默着注视着彼此。

　　护士说的安眠类的药物确实发挥了作用，没有多长时间施愿就感觉到程错困倦了。

　　温声让他睡一会儿，像哄小孩子一样，“困了就睡一会吧，我在这陪你。”

　　程错很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施愿守着程错，确认程错呼吸平稳，是睡着了，缓缓站起来，替程错掖好了被角。

　　手碰到了程错扎着针的那只手，几乎比她的手还要冰。

　　输液会时人体温度降低从而导致手凉。

　　施愿下意识蹙起眉。

　　幸好因为常年手凉，她几乎是随身带着暖宝宝。

　　撕开一片暖贴，对折贴在了输液管上。

　　暖贴过几分钟热了起来，施愿重新摸了摸程错的手。
　　热了一点点，没有刚才那么冰了。

　　施愿轻手轻脚走出病房，又轻轻关上了病房门。

　　施愿走到护士站，开口询问：“你好，问一下今天新入院的十三床程错的主治医生是谁？”

　　回答她的是给程错抽血的那个护士。

　　“是心理科的萧医生和精神科的赵医生，这个病人一开始是萧医生接手的，但是由于他病情比较严重，所以联合了精神科的赵医生。”

　　施愿若有所思的点头，“能问一下他的办公室在哪吗？我想和医生了解一下病情。”

　　那个护士点头，冲着施愿招招手：“我带你去。”

　　施愿跟着那个护士走到一扇门前，敲了敲门，“萧医生，十三床病人的家属找你。”

　　施愿听见从里面应了一声，随后护士让她进去。

　　施愿礼貌的向护士道了谢，推开门进萧赫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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