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季

　　周假撞到了月末，连风都格外大。

　　领子拉到最上，露在外边的眼睛依旧被吹得发红。

　　接子心切的家长把学校围了个水泄不通，林清嘉努力找许雯他们。

　　忽然，不知是哪个刚获得自由的同学太过激动，不小心撞了她一下。
　　眼镜险些掉落，她手忙脚乱，不小心摔到了面前人怀里。

　　那怀抱很温暖，挡住了寒风，呼吸间能嗅到和洗衣液掺杂的浅淡植物气息。
　　像青草，又像松柏。

　　一定是闻煜迦。
　　她对他的气息很熟悉。

　　发了会儿怔，她慢慢站直。

　　少年在黑夜里脸部轮廓更锋利了些，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忽然骂出一声“操”。

　　另一只手拽住撞她的那个男生，语气怒不可赦：“你他妈没看见人啊？眼瞎了去治，别在这乱撞。”

　　十七八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男生被这么骂可能觉得有点丢人，但毕竟是自己做错了，撇撇嘴：“我又没看见，至于吗？”

　　闻煜迦今天脾气格外不好，直接揪住他领子：“你他妈……”

　　还没说完，就被女孩拦下来：“闻煜迦，快松手。”

　　她很少喊他全名，乍一入耳，竟有些陌生的温柔。因为带有劝解意味，音调软软的，好像一根羽毛在心里扫来扫去。

　　闻煜迦愣了愣，不自然地松开手，咳了声，摆摆手：“走吧走吧，下次别这样了。”

　　那男生看得出来闻煜迦是个不好惹的，没敢多呆，赶紧跑了。

　　因为这小小的冲突，一圈人自觉让出一块空地，男生一走，只剩下他两人。

　　林清嘉有些尴尬：“谢谢啊，我没啥事。”

　　“嗯……”闻煜迦目不斜视，“我还以为……”你哭了。

　　没说完，就被一声打断：“闻煜迦！你干嘛去了啊？”

　　是面色不虞的蒋琪琪。
　　程云也在旁边，看见他俩站一起，几不可查蹙了蹙眉。

　　蒋琪琪倒没关注谁在闻煜迦旁边，只是很不满闻煜迦的态度，直冲他走过来：“我俩到处都找不到你，还以为你要爽约了。”

　　“没。”他离林清嘉远了些，含含糊糊说：“走吧，我叫了车。”

　　蒋琪琪还是不太开心，自顾自拽着程云往前走。
　　闻煜迦不远不近跟着她们。

　　一瞬间，林清嘉觉得他离她真的好远。
　　远到一下就消失在了人群。

　　“嘉嘉！”许雯从后边拍了下她，“你吓死妈妈了，刚才在哪呢？”

　　林清嘉回神，撒娇：“刚才有个人撞了我一下，没看见你们。”

　　许雯一听急了，仔仔细细检查她全身上下：“没事吧，没摔着吧？”

　　林清嘉赶紧摆手：“没没没，就往前倒了下，没着地。”

　　许雯拍拍胸口，松了口气，嗔怪道：“可得小心着，走路得看路，你说说养你这么大，再出点什么事，你爸你妈可怎么活啊！”

　　微弱的路灯白光照到许雯头上，林清嘉惊觉，原来妈妈白发已经这么多了。

　　顿时眼眶一酸，是啊，爸爸妈妈养大她多不容易啊。

　　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因为一个男孩子忽上忽下。
　　——该多难受啊。

　　闻煜迦这团火，她碰不起。

　　·

　　凌晨，林清嘉在空间里刷到了程云的说说。

　　“恭喜琪琪宝贝成年～
　　@小琪很烦”
　　配图是一张蒋琪琪在中间的合照，看背景应该是在类似KTV包厢的地方，灯红酒绿有些暧昧。

　　她在合照里一眼就看到了闻煜迦，他坐在角落处，却耀眼万分。
　　微抬眸看向镜头，惊心动魄。

　　林清嘉看了会儿，默默存下那张照片，放进加了锁的相册。
　　她没有蒋琪琪的Q.Q，直接省了廉价的祝福。

　　本来已经关机要睡觉，可兴许是窗外月光太温柔。

　　依稀间，和黑夜里男生关切的眼神重叠。

　　她又失眠了，
　　因为闻煜迦。

　　林清嘉暗骂自己没出息，翻身却见林清晓也没睡。
　　正盯着手机屏幕泪流满面。

　　顿时吓了一跳，睡意全无。

　　“姐，你怎么了？”她拍拍林清晓的胳膊，“被甩了？”

　　林清晓瞪她一眼：“去去去，怎么成天一点好都不盼我，看小说呢。”

　　“哦，什么小说啊哭成这样？”

　　本来是随口一问，林清晓却来了劲，细细和她安利一番。

　　这下好了，林清嘉直接省得找睡前读物了。

　　她翻出那本小说，看得津津有味。

　　暗恋，校园，be。
　　后劲真的很大。

　　半夜姊妹俩各自在被窝里呜呜咽咽痛哭流涕。

　　哭着哭着，林清嘉忽然就听到了亲姐姐的笑声。

　　什么玩意？
　　疯了？

　　她掀开被子，看见林清晓眼圈红肿，唇却弯着甜蜜的笑意。

　　不用说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多半被男朋友安慰了。
　　这该死的狗粮气息。

　　林清嘉连问都懒得问。

　　转头怎么想都觉得自己真是够心酸的。
　　又想起小说里女主的遭遇，年少时执着的爱意卑微，多年之后，暗恋告终，故事悲剧落幕。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暗恋只是一个人的独角戏，却在心里演了一幕又一幕。

　　忍不住发了条说说：

　　“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

　　刚发出去，就弹出了一条消息。

　　闻煜迦给她点赞了。

　　林清嘉不由感慨，他精力是真充沛，在那种场合下还有空刷空间。

　　转念一想，又觉得他说不定是为了给蒋琪琪的生日说说点赞，只是她没有蒋琪琪的Q.Q不得见而已。

　　刚要放下手机睡觉，又弹出一条消息，闻煜迦给她评论了。

　　林清嘉耐不住心里痒痒，点开。

　　闻煜迦：真有文采

　　林清嘉忽然没由来的生气，回复：
　　……呵呵

　　聊天框里弹出一条消息。

　　. ：【你还不睡觉？】

　　清：【你不也没睡吗？】

　　. ：【我是没条件，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没条件？
　　美女作伴不舍得睡是吧，什么玩意。

　　林清嘉忍不住讽刺——

　　清：【[微笑]也是，那么多人，能睡着才怪。】

　　. ：【。。。】
　　. ：【我在家……】

　　清：【？】
　　清：【你们不是在过生日吗？】

　　. ：【回来了，快睡吧】
　　. ：【晚安】

　　清：【晚安】

　　好奇怪。

　　躺在床上，摊开五指，黑夜深不见底。
　　他心不可揣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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