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有故人

　　余氏老夫人坐在暖房中间的小塌上，手里的书放在膝盖上。宜霖没敢多看，和白皖一起行礼。这个地方可是全府最看重礼仪的地方。
　　“快来，我的好皖儿。”外婆声音微微颤抖着说。
　　白皖心里想着，果然外婆还是知道了。
　　“外婆，您已经知道了。”白皖站起身，看着外婆伸出的手，赶紧走上前去挽住。
　　余氏老夫人轻轻的把白皖拉到身边，让她也坐在塌上。“外面一早就有动静。我最近睡得越来越轻了，差了下人去问，只说是你母亲在收拾你和你哥哥的东西。我就觉得不对，刚才果然又来说世军来了。哎……”余氏老夫人一时说不下去了。
　　白皖忙挽住她的胳膊，安慰道。“外婆，您别担心，我是和阿兄一起去找阿爹。我们三个在一起，一定不会有事的。”她又顿了顿，看着老夫人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外婆，您不是常说我要多学学礼仪么？这次去，我也想去看看中都那些女孩子，是怎么日常行礼的。”
　　“可莫要说，你是我们余家的人，你去了，得有成百上千只眼睛盯着你。你还想着看别人。”外婆紧紧的握住了白皖的手，果然还是她们家的傻丫头，根本不知道即将要面对什么。“你在青州都不曾以礼数约束你，这之后……”余氏老妇人急的都快要说不出来话。
　　“外婆，”白皖轻轻的摇了摇余氏老夫人的手，“我知道的，我这不是想让您开心开心。那这样，我答应您，我从中都回来的时候，一定给咱们家里把最新的文史书籍全部带回来，带一马车，不，两马车，我要让他们看看余家孙女是怎么撑起余家的，这样好不好~”
　　余氏老太太身后侍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指了指旁边的一堆书。“喏，小姐。昨儿刚送来的。”白皖赶紧跟侍女使了个眼神。“那都不算数，得皖儿亲自送回来的才算。”
　　余氏老夫人看着努力撒娇逗自己开心的外孙女，这才有了一丝笑意。白皖一看，终于放下了点心。赶紧做到了小书桌的对面。轻轻行了个礼，对外婆说“外婆，阿皖早上好早就起了，还没吃东西。现在实在是饿的难受。”说着偷偷看了侍女一眼。
　　余氏老夫人心知肚明，每次白皖来这，总是要吃点东西的。“去吧，给皖儿做点东西。”侍女应了一声，出去喊了人。
　　余氏老夫人拿起了书，余光里却看见白皖左看看右看看，倒是也不动。“皖儿，怎么不静下心来看看书？可有其他事情？”
　　白皖转过头来，被发现了，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外婆。慢慢的从桌子底下把手举起来，“皖儿冷。”
　　老太太责怪的看了她一眼。刚才也没注意到这一点。
　　“快去，给小姐把小褥子收拾一下。”
　　看这样子，外婆估计并不知道明早就要启程。这样也好，只自己珍惜这段时光就好。白皖可怜的看着外婆，“外婆，皖儿今天想……”
　　“想什么？”老太太看着她最宝贝的外孙女。
　　“虽然不合礼数，”白皖抿了抿嘴，“皖儿想陪着外婆在这塌稍微歇一下。”
　　看老太太没说话，白皖赶紧说，“皖儿是觉得，一会他们就把饭端过来了，所以不用收拾小褥子。”
　　老太太轻轻叹了口气，她又何尝不知道是她这个孙女想要多和她呆一会呀。“给皖儿拿过来吧。”
　　“谢谢外婆！”白皖站起来，赶紧去拿被子和枕头，一股脑的把披风、鞋子都脱掉，挤在塌上的小角落里。
　　白皖又抬头看了看老太太，乖巧的给自己把被子拉上来，拍了拍被角，以示自己有在好好照顾自己。又拿起来刚刚在书堆里拿到的新来的一本书，装模做样地开始读。
　　“皖儿，外婆教过你。躺着不可读书。读书便要坐起来，恭敬来读。”
　　白皖赶紧爬起来，却发现地方太小了，只能斜靠在一侧的墙上。白皖左手用手支起来身子，努力让自己看的直一些，一边用右手紧紧的握着书。老太太看她一眼，笑着也没有再说话。
　　屋里暖烘烘的，白皖看不下去书，一边读着，一边分神看着外婆。闻着熟悉的香气，慢慢的困意袭来。
　　白彦简单收拾了下东西，也来了老太太这个屋子。一进门，刚要行礼，便被老太太打断。“嘘。”白彦一看，之间白皖斜靠在墙上，缩在小小的塌的角落里，微阖着眼。果然，只有外婆这里能让白皖不论什么时候都安心的睡着。
　　余氏老太太在一旁早就看见白皖睡着了，又听着脚步声知道白彦来了，他刚一进门就赶紧制止他出声。让下人扶着下了塌，披上了衣服，指了指外面，示意白彦出去说。
　　白彦心中明了，低下头来，等老太太走到面前搀着一同出了屋门。外面阳光已经出来了，虽有一点寒风，但白元给余氏老太太选的屋子极好，满园都向阳。左右高墙上又专门安上了叫工匠打造的隔板，风不大的时候，只是在院子里走走，不会太凉。
　　“外祖母。”白彦开口。
　　“你也是来和我告别的吧。”余氏老太太一边走，一边说。
　　“是，孙儿要和皖儿一起，去中都找父亲了。”
　　“我听说了。”余氏老太太顿了下。“咱们往院子里走走。”
　　走到院子中央，她才又开口。“皖儿年纪小。家里也不曾让她抛头露面，很多事情她不懂，也没有严格要求过，你要时刻提醒她。尤其是去了中都，余家虽已不再，但也是文礼大家。切不可让她闹出笑话。”
　　“是。”白彦低声说。
　　“中都这个地方，你也去过。后面虽然没有明说，但我知道你父亲和你也经常提及。你幼时曾做过伴读，虽然没接触太多，但是我知道你应该也是有所认识。此次去中都，你已成人。面对的情况一定和以前大不相同。一定谨言慎行，切不可自作主张。”
　　“是，孙儿记住了。”
　　余氏转过头，看着她的外孙。白彦自小就被她和余氏严加管教，再加上经常被白元带出去，相信他做事一定有分寸。
　　“这次你去中都，相信你心里大概也有预期。一定多和你父亲沟通。余氏兴衰，我都经历了，勿图荣华。你父亲一生为民，你也要全力助他。”
　　“是，外祖母您放心。”
　　余氏停顿了一下，拉着白彦，让他看向自己。接下来的话有些犹豫要不要说。
　　白彦看出了祖母的犹豫，“外祖母是否还有什么要叮嘱孙儿的。”
　　余氏心里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说出来。
　　“你知道，以白家和余氏的特殊地位，后代怕是一定要有一个人出来顶着。皖儿自出生的时候，其实我和你父母商量过让她继承余家文礼。”
　　“孙儿知道此事。”
　　“我没想到这次皖儿也要去中都，皖儿自小被大家宠爱、保护。心里没有坏心思，也不懂坏心思。书中的计谋故事她都读过，但她这脾气和性子，遇到事也是处理不来的。此次去中都，一定要保护好她。最好……”
　　“最好不要让她单独面对，以免被人利用。然后让她过几年就回来。”
　　“我和父亲已经商量好，一定会找个时间，把她送回来。”白彦心里默默想着，留白皖在中都，他和父亲也会随时担心，家里的母亲和外祖母也会时刻挂念。曾经他和父亲聊过此事，心里早就对自己要去中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他们也想到了阿皖也去的最坏想法。当时就决定一定要尽全力缩短阿皖留在中都的时间，以护她周全。
　　“外祖母知道，这样说对你不公平。中都是是非之地，留你在哪里，我和你母亲也一样担心。”余氏老太太补充道。虽然她知道白彦心中一定不会多想，但也不想让他有不好的感受。
　　“外祖母，您千万放心。这也是我的责任。您放心，我一定会和父亲配合好，然后早日送妹妹回家。”
　　听了这话，余氏老太太的心放下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余氏老太太也累了。白彦便搀扶着外祖母，往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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