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风雨欲来
彼方长街,徐纸云与成林并肩而行。
两人都是不做言语,像是等待着对方先开口。
徐纸云先沉不住气了:“我是母老虎吗?看你在你们家殿下身边话不少,怎的见到我就成哑巴了?”
成林虽说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但却不知为何听见她开口心中还有些轻松:“你不也没说吗?跟着你们公主的时候跟个话痨似的!”
徐纸云顿时有些哑口无言,蛮不讲理:“我不是在等你吗?我不说你就不能先说?”
成林刚想还口,却见徐纸云向他身后看着,好像看到鬼似的,神色无比怪异。
成林没有再顺着方才的话题,只是跟着她看的方向向后张望,却也没有看见什么喧嚣吵闹,其乐融融,没半点混乱可言。
刚想取笑,便见徐纸云神色紧张,口中嘟囔:“她怎么来了?她们两怎么会走在一起?”
成林满脸疑惑,又向后看去,并没见到什么熟人,便问道:“谁?”
徐纸云没有搭理他,只是神情严肃地径直走向前。
成林也抱着看热闹的心,左右无事,便跟着她走去。
徐纸云顿时眼疾手快,人群中拉出一个女子,看上去年纪怎么也三十有余了,与方尘相差不大。
那人见到徐纸云,似乎也有些慌张,便听徐纸云声音从未见过的冷:“你怎么会在这里?与她一道,是何居心?” 说着,便往她身边正要逃的女子一指。
成林这才有些吃惊,真的是个熟人,不正是花冬梅吗?
那女子故作镇定:“怎么?你和纾贝公主来得,我便来不得吗?你来了大宋这些时日倒是越发不懂规矩了,谁给你的权这么拉着我?”
一旁成林本已想到这人定是徐纸云和白梦阑的老相识,如此看来更是确定是从契丹国来的,看来是来者不善了。
徐纸云还是没有松手:“你来这里是太后吩咐的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那女子挣脱不得,伸手便要挥打徐纸云的脸。
却在手将落下的那一刻被一柄未出鞘的剑一挡,成林自然也不愿看到徐纸云被别人随意打耳光。
徐纸云本就没反应过来,本已经眼睛一闭,逃不过那手掌,却见成林竟替她挡下了,手不由得松了松。
那女子正是季嘉恨,趁此机会挣脱了手,阴阳怪气道:“哟,小丫头来了没多久倒是找了个相好啊!怪不得胆子大了不少,原来是异国他乡有人撑腰了。我也不妨告诉你,你与纾贝公主来这儿是何目的,我便是何,信不信由你。”
徐纸云先是脸上一红,不理会她前面说的话,但语气也不禁软了不少:“你最好别报什么别的心思。”
成林本也不由得听进了季嘉恨的话,但说起这别的心思,他不禁想到方尘曾吩咐过的话,忙看着眼前这个不识得得女子和花冬梅,暗暗吃惊,方尘算得可真准,果然是花冬梅。
季嘉恨又是有些有恃无恐道:“我又没有做什么,你为何这般看法啊?”
成林没有理会季嘉恨,只是对着花冬梅道:“花姑娘为何在此啊?”
花冬梅突然被注意到心中也不由得一惊,又有些心虚之态。
她自然不会说仅在一月前季嘉恨甘于巴巴地向她低头,只因为她看不惯白梦阑。有同一个目标的人总能走到一起,季嘉恨既然能成为她赶走白梦阑的一把利刃,那何乐而不为呢?
季嘉恨提出的条件很简单,只要带走白梦阑就行了,至于其他的不需要她相助,况且这里的人都不认识她,做事自然也方便得多。
花冬梅镇定想起当时季嘉恨同她说过的,她甘愿为奴为婢,她本就身来是奴,到哪儿都应该恪守本分,这话倒是正合花冬梅心意,像这样同样有目的而来的下人也绝不会起二心,定是忠心耿耿。
花冬梅腰板也硬了三分:“这是我新收的婢女,今日热闹,便出来走走。”
这话任谁听了都不会信,但也挑不出什么错。
徐纸云不禁“哼”了一声:“果然,贱人到哪儿都是贱的,有些人就是适合一辈子做人下人。”
季嘉恨也不生气,向着成林瞥了一眼,道:“哼,总比有些人啊,到了新的地方,就指望攀上枝头变凤凰。”
徐纸云气得险些跳脚:“贱人!只知道给别人当枪使!公主定不会放过你!”
花冬梅不禁看了季嘉恨一眼,却见她丝毫面不改色,看来是以前也有不少人说过这话。但是她如此满不在乎,还有些挑衅之意,花冬梅心中也不禁暗笑,也不知是因为可怜她,还是只是想嘲笑,徐纸云说的也没错,的确挺贱的,不过这样的犯贱也与她无碍,便也不干涉。
只听季嘉恨笑得尖细:“你说的是哪位公主啊?哦!是说纾贝?你确定她敢来见我吗?哈哈哈……”
徐纸云道:“都能从宫里出来到这里,难不成还怕你?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不过就是曾经太后身边摇尾的走狗,如今花冬梅身边乞怜的贱婢,谁给你的脸和公主并提?”
季嘉恨好像还是不生气,这回连成林都有些厌弃,分明是和纾贝公主,徐纸云同为契丹族,怎会如此无耻?好像身来就是没有自尊的,的确如徐纸云所说,这样的人一辈子只能对别人摇尾乞怜。
街上繁荣依旧,且处处有人吟诗作赋,白梦阑不禁心驰神往。
这是辽国看不到的风景,她们契丹人虽说可谓坐拥金银无数,照理上京城也不应逊色于这代州。但契丹族人一向居无定所,狂野惯了,在上京的也未必有一直以来的家,自然打理得远远不如宋人。
方尘与白梦阑并行,见白梦阑好像对这里的一切都极有兴趣,便也一直陪着她。
“公子,看看首饰吗?小娘子生得这般俊俏,穿着忒也素了。”街边一处小摊贩吆喝道。
那小贩身边坐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方尘,全然挪不开眼。
白梦阑微微一笑,看了方尘一眼,这眼神中的意思方尘多少也猜到几分,毕竟他也看见了那小姑娘的眼神。
他只是不去对上,但白梦阑心中也不禁笑着,若他不是砚南王,欠下的情债一定不少,但都活了那么一把岁数了,被小姑娘看几眼就害羞了?
白梦阑顿时玩心四起,到那摊上,信手拿起个手镯,佯作赏玩,方尘怎会不懂她的心思?堂堂契丹国纾贝公主,金银无数,看她穿戴都是动辄上万两金银,却不显山露水的首饰,若不是眼明如方尘,根本不会知道这些首饰有多价值连城,就是这样的女人,怎会注意去看这些街边的玩物?不过是想打趣他,方尘眉头微微一皱,满面疑惑地看着她。
那小贩见有顾客光临,忙拿着一个摊上最漂亮的玉镯,对白梦阑道:“小娘子,看看这上好的翡翠镯,多衬您啊!”
说着又转而招呼方尘道:“公子,今日中秋,大好的日子,送夫人一个玉镯吧,上面的花纹正是‘勿忘我’,寓意百年好合呢!”
白梦阑顿时脸上一红,但只是有些头脑发热地接过玉镯,见上面的纹路正是“勿忘我”花。
方尘也有些出乎意料,但他并未解释。
白梦阑带些羞涩地看了方尘一眼,对上他的目光,又忙转而向那小贩道:“不是的,我们不是……”
那小贩见她窘态,打量着这两人,便也接口道:“小人那么大岁数,倒是头一次见你们这样的郎才女貌,竟不是一对?”
白梦阑面如火烧,轻声解释:“不是的……”
方尘走到她身边,还是没有说什么辨明的话,这不该由他来说。
他只是接过那小贩手上的“翡翠镯”:“老人家,这个多少钱?”
那小贩面露喜色:“如此上好的玉镯,也不贵,就十两银子。”
白梦阑满面惊讶,见方尘什么都没有说就打算买下,他不可能看不出来呀!
白梦阑虽说不在意这样的小钱,但也向来性格直来直往,不喜蒙骗,便对方尘道:“这是假的。”
方尘翻找着装银两的布袋,并未作答。
过不久从袖中取出一布袋,却不想里面的银子不过五两,便习惯性地一回头:“成……”却突然想起刚才已支开了成林。
方尘言语温和道:“老人家,本……我出门忘了带钱,明日我便命人送来,可好?”
白梦阑却心中清楚,方才他在那说书馆,赏了将近二十两给那说书的。
那小贩故作无意地先拿回了玉镯:“公子啊,不是小人不信,只是小人本就做的是小本生意,从不拖欠,看你衣着,也定是富家公子,但……”
他正说着,白梦阑悄悄对方尘道:“上次那带金叶子被我挥霍在瓦舍了,我好像也没带银子。”
方尘正欲言说,却听白梦阑道:“老人家,要不这样吧,您这个镯子是假的,卖十两也着实有些不合情理,要不就便宜些吧。”
那小贩面上变色:“休得胡言,血口喷人!没有钱买就走吧!怎么冤枉人呢?”
方尘自然知道她没有乱说,的确这不是真正的翡翠。
白梦阑正欲从发髻上褪下金钗,方尘见她要取下的,正是鎏金玉兰步摇,如此精细打造的金钗他都未曾见过几回,白梦阑竟要拿来换着这不值钱的“玉”镯。
掀起的衣袖却露出了那小巧玲珑的手上戴着的玉镯。
那小贩看得眼都直了,语气顿时变了:“姑……姑娘,你这是嵌金羊脂白玉镯啊?”
白梦阑没有多重视地点点头。
那小贩身边本一直盯着方尘的小女孩眼神有些不怀好意道:“姑娘不如用这镯子来换?”
这话连那小贩都有些听不下去,那可是嵌了金的羊脂白玉,况且也不是只有钱就能买到的,心中不禁暗想,这姑娘不论从气质样貌,还是行事谈吐,都应是贵族千金,这公子想来也是不凡的,便用手肘推了推那女孩。
白梦阑脾气虽好,但也不禁心中别扭,可对方只是个小女孩,不懂事也正常,便语气平淡道:“这是我从小便带着的,想来是我父母留下的,不能拿来换。”
白梦阑也没有想到话音刚落最惊讶的会是方尘,他一把拉起她的手,见到那手镯,神情不可言喻的怪异。
方尘心中不知转过了千万的念头:这确实是她当年的手镯!难道是大哥留下相认的吗?但是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白梦阑有些惊到了:“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方尘登时如梦初醒一般放下白梦阑的手,似乎还是松了口气。
白梦阑也没有在意,这是她父母留给她的,她们是契丹族,与方尘决计不会有所交集,便也无需多问。
方尘此时也不过转念想,此去经年,若是真想相认又怎会等到今天?非得到没有机会相认之时。
他不禁见白梦阑,心中更增怜惜,看她笑得多开心啊,若是告诉她,她能做到全然不想吗?还能再这么一展笑颜吗?毕竟是她的生身父母,血浓于水。
白梦阑正要拿下发上金钗,方尘如此眼力,毕竟自幼生在皇室,长在皇宫,阅过珍宝无数一眼便知白梦阑这支金钗价格翻这小玉镯百倍有余。
白梦阑也丝毫不犹豫,她本就不缺这些,金钗银钗没有了可以再买,但这身边的人要送的玉镯,仅此一只。何况上面的花纹,“勿忘我”,也的确甚合她心意。
她眼神有些缠绵地看了方尘,这钱花得值。
方尘自然也不会让她做这亏本买卖,他知道白梦阑在意的不是这些,只是那毕竟都是从家乡带来的,即便她总说家里没什么值得回顾的,但家终归是家,是不管到了哪里都能随时回去的地方,是不管身处刀山火海,都知道心属何方之处。
白梦阑递出那鎏金玉兰步摇时,被方尘阻止了,她见到方尘的目光,很自信,便知道他一定是有主意了,也知道他为何不让她这么做,这份心,她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有文人雅士的似水柔情,也有武将方才拥有的洒脱坚定。
她相信,方尘也感觉到了。
他眼中有笑意:“阑儿,在这儿等我,去去便来。”
白梦阑点点头,笑意渐浓。
她很听话,真的没有离开,只是原地等着他。这街上人太多,她怕只是走了半步,他就找不到她了。
那小贩身边的小女孩见方尘走了,便也不再发愣,见白梦阑半步不移,便道:“大姐,和你同行的那位公子气质相貌真像皇家富家少爷啊!真是便宜你啦!”
白梦阑开始并未觉得这小丫头在和自己说话,只是想这孩子小小年纪说话真是刁,这话听起来还像是带着点酸意,年纪不大想要的倒是遥远。
她并未理会,直到感受到她灼烈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让她有些不适,这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在和自己说,而“那位公子”便是方尘了?
白梦阑满脸惊异,敢情说的是“便宜她了”?她长到这么大还没人叫过她“大姐”!
她转身不禁发问,但也并非凶神恶煞,只是一向平和:“我是‘大姐’,方才那位是‘公子’?”
她见到那小贩不住地要止住那小姑娘的嘴,但还是没拦住,脱口而出便是:“正是!”
白梦阑心中也不生气,只是觉得奇怪,便追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小贩却先接口道:“姑娘请海涵,这丫头年纪小不懂事,别与她一般见识。”说着便作势要打。
这小贩看了白梦阑的嵌金羊脂白玉镯和那做工极其精致的发钗直接要拿来换的豪气,加之与方尘同行,便也猜到白梦阑必定是来头不小,只是她究竟是谁他做梦也猜不到,但也是决计不敢轻易得罪了。
白梦阑却笑道:“无妨。”说着又转向那女孩,“敢问姑娘芳名啊?
那女孩很满意的样子:“我叫婧萱。”
白梦阑道:“可是訬婧的婧?”
那女孩似乎有些尴尬,白梦阑便知她应是不识字,便忙打圆场道:“这名字真是好听,向来长大了定是个美人。”
婧萱双眼微翻,俨然是想做个小大人,却略显稚气未脱。白梦阑只是觉得有趣,哪个孩子不想当个大人呢?
婧萱神情高傲:“你与那位公子到底什么关系啊?”
白梦阑还是笑着,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便道:”小妹妹,你赶快长大就知道了。”
婧萱道:“我难道不是大人吗?”
白梦阑还未接口,便听那小贩嗔怪着:“这孩子,还大人呢?真是不害臊!” 白梦阑只是温和道:“是啊,自然是大人,毕竟年龄不是长大的限制。大人的世界很好玩的,你会遇到很多很好的人。”她说着,自己也若有所思。
婧萱睁大着眼睛:“真的吗?” 白梦阑肯定道:“真的。”
“像那位公子一样?”
白梦阑略作思考,点头“嗯”了一声。
婧萱还是不依不饶:“你们是夫妻吗?”
白梦阑双颊微红:“不是!” “那是还没成亲的夫妻?”
“不是……”
婧萱似乎想从白梦阑的神色上审视:“不应该啊?”
白梦阑奇道:“什么不应该?” “他看你的眼神很不平常,你看他的也是。”
白梦阑眉头微皱,心中微微一震,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因为被戳中了什么不敢揭开的心目,略有些作痛,不过还不至让她变了神色。
婧萱见她不答,便笑盈盈地接道:“怎么?被我说中了?还是你心里觉得我是小孩子,不懂这些?”说着,顿了顿,接道,“哎,千万别小看了江湖中人,每日每夜人来人往得有多少啊!便是我年纪小,见过的人也未必比你少!”
白梦阑顿时不知为何地心乱如麻,口中却道:“我没有这么看你,但你也别乱说。”
婧萱笑得有些看遍世事之态:“我有没有乱说你比我更清楚,你们之间若不是兄妹,就必定是都有情意藏在心里,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白梦阑听她这话,脑中竟有些嗡嗡作响,面上发烫,她先前不敢问自己,如今别人问了,况且只是素不相识的人,她根本不敢作答。只是忍不住想知道,自己心中究竟是怎么想。
她是否真的动了这份心思?这于她,可是死刑。况且对方还是方尘,她们之间万万不可。
那小贩此时也不禁动容:“婧萱啊,你的确像是有些长大了。人生在世晃晃不过几十年,转眼就过去了。姑娘看上去也定是大门大户的千金,老朽知道,你们这样的家庭虽说过的都是好日子,但婚姻大事皆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毕竟一辈子是自己要过的,选一个知心知意的携手之人共度真的很重要,免得到时回不了头了,想起来走过的每一条岔路都是遗憾。”
他说的这些,白梦阑早已想清楚了。说到底,她有底气从大辽皇宫里出来,便是做好了敢爱敢恨,不论余生时日是长是短,都定要听从己心,无问东西。
但谁料遇到的是方尘呢?他是武林的盟主,是大军之帅,而他统领的这些人,生来就是要抗她们契丹的。难道听从己心,活得洒脱了,前提便是互相牵绊吗?
白梦阑只是笑得有些苦涩:“老人家,谢谢您,我记下了。”
那小贩点点头。
白梦阑等了没多久,便见到方尘,在街边,手中多了一把剑。
她略有些不解,便见到方尘的笑容比平常更明朗了些,显然是看到了她,但却未曾流连于目光,只是朗声对着街上群众道:“各位,请看在下手中这把剑!此剑看似平常,却是削铁如泥,作价仅十两银子!”
白梦阑远远地见他手中的剑,看上去实在是普通至极,别说削铁如泥,就是给了屠户都觉得刀慢。
真正的好剑白梦阑也不是没有见过,心中已然知晓方尘想做什么,不禁会心一笑。
这代州城本就江湖人士居多,也难怪方尘会想到要卖剑。
便听他身边众人叫喊:“这剑不就是个废铜烂铁吗?糊弄谁呢!”“是啊!“对!还卖得出十两银子的价钱?”
方尘并未将这些话放在心上,只是不紧不慢道:“好剑自然不能以貌相取,各位若是不信,在下大可以展示给大家观赏。”
方尘之所以这么说,也是见到了这人群中有一衣着鲜亮,穿戴不凡的公子围观,显然是能出得了这份价钱的
围观众人能否出资买下不谈,只是方尘既然这么说了,那么看着也不亏。
街上人多,但大多也都喜欢凑热闹。
方尘当即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块铁,并拿给身边围观的几人检验,这铁并未被动过手脚。而后便不发一言,大家还未反应过来的转瞬,那铁便已经成了两半。
惊讶的人多了不少,白梦阑在远处看着,心中暗笑。对于方尘这等的内力,运起不过片刻,要削下一块铁,休说是用剑,便是用一匹布,一缕发丝都做得到,这和剑的优劣实是没半点关系。
便是这小小一个举动,便已有人在谈起了价格,能否便宜些。
方尘故作思考:“这剑天下无双,不仅能削铁如泥,更是吹发即断,最低八两。”
他说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了身边之人的一根发丝,那人瞪大双眼,不知所措,只觉得一阵银黑的光从眼前一闪而过。只拿了一根发丝,却令他后怕了好一阵。
方尘并未在意其余人惊异的目光,只是兀自将那取来的发丝置于剑上,自身暗运内力,所有人都没有发觉,只是将目光看向了那剑锋上的发丝,当真是当即断了。
他的目光看向白梦阑,见她也看着自己,眼中心中都感受得到融融的暖意。
果真是那方尘第一眼就看出的那穿得豪气的公子,走到人群中央:“这位兄弟,我愿出十两银子买下这柄宝剑,不知可否?”
方尘在代州也有将近二十年了,听这人的口音不像是代州之人,年纪不算大,定是富贵人家,若真是长居代州,方尘便不可能从未见过。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毕竟今日时节特殊,遇上别处来的富家公子也算是平常。
方尘笑着道:“自然可以,那不知能否问过公子名姓?”
那人也是笑颜相对,看着十分好相处:“小人范涧。”
看似十分平常的一句话却让方尘心中一惊。其一是他自称“小人”,而此时的方尘可不是砚南王。其二是他竟没有问方尘姓甚名谁,唯一的可能便是他已知道方尘是谁。
方尘却只是故作不知,神色平常地递过了剑,范涧的确不像是对一个普通卖剑之人的毕恭毕敬地言谢,告辞。
方尘只是没有多想便走出了人群。
却不知身后向反方向走的范涧,他那随从正好奇地问:“公子,您为何要买下这一眼便知不值钱的剑?”
范涧瞥了一眼:“你难道看不出卖剑之人是谁吗?”
那随从摇头:“小人愚钝。”
范涧略瞪了他一眼:“你是愚钝,竟是有眼不识泰山,看不出那是砚南王!”
那随从双眼立时溜圆:“公子如何知道那是砚南王?”
范涧道:“他卖剑时不论是气质,言谈哪里有点江湖上贩子的样儿?就是本公子买下了,他不是也连声谢都没有吗?那是娘胎里就带出来的傲气,陛下也得敬他三分,甚至对他行礼。况且他身着正是深色,暗纹,放眼代州城,甚至这天下,还能有谁?如此可望而不可及的人物,我肯定要抓紧机会啊,至少让他知道本公子是谁!”
那随从又惊又奇,忙附和道:“公子好眼力!”
范涧两眼一白,便头也不回地向前走了。
白梦阑接过那玉镯,比任何再贵重的首饰都珍视得多,先褪下了她从小带在身边的嵌金羊脂白玉,将这雕着“勿忘我”花纹的镯子带在里面。
走时方尘见状也不禁道:“既然你那么喜欢这些饰品,等到王府我也可命人替你寻些真正好的。”
白梦阑笑着盯着手上的那玉镯,摇头道:“不,我只要这一个。”
方尘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付之一笑。
刚走了没几步,便见到前面的徐纸云与成林,他们分明是反方向走的,哪里那么容易碰上?
白梦阑反应也快,当即便清楚定是有事要找。不过还不及想那么多,嘴角就不禁挂上了些弧度。
徐纸云和成林可不是白梦阑与方尘那样带些腼腆的人,她二人在街上走着,嘴里噼里啪啦像被放了什么火药一般不停地开炮。
方尘似乎都有些不解,看他们二人走在街上,心中差点儿都想去劝架。
她们聊得欢,快要迎面而过了才注意到白梦阑与方尘,两人都有些尴尬,好在成林反应过来,忙拱手。他也知道在这大街上人来人往不能乱叫,便也只是行礼,并未多言。
成林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走到方尘耳边,也不知是说了些什么,白梦阑根本无法听清,只是见到方尘眉头微皱。
白梦阑立刻会意:“你有什么事就赶快去办吧,我刚好与纸云一道逛逛。” 方尘神情微微有些严肃,但还是笑着对白梦阑点点头。
白梦阑知道他身份特殊,遇到的事基本也是刻不容缓的,她不想对他有任何拖累,便微微一辑,拉着徐纸云离开了。
走出一段距离,方看见纸云的神色也有些并不愉快,白梦阑便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为什么不开心?”
徐纸云从不想瞒着梦阑:“我见到季嘉恨了,和花冬梅在一起。”
白梦阑心中微微一震,不过她也是早已料到的。萧绰早晚会有行动,但真正见到了,竟还是不禁惊诧。
白梦阑轻轻拉过徐纸云的手:“别想了,既来之则安之。先玩得尽兴,以后的事情之后再论。”
徐纸云听这话似乎也没有开心多少,微微垂下头,却见到白梦阑手上的新镯子。
“哇,阑儿的新镯子好漂亮!上面的花纹是……”徐纸云拉起她的手,细细看了,“是勿忘我?”
白梦阑点了点头,也很高兴拿起来给她看。
不过徐纸云也见到这镯子和白梦阑原先一直带着的羊脂白玉戴在一处,不免对比,便显得太过逊色了些:“不过阑儿,你为什么不买好一点的玉镯呢?”
白梦阑笑道:“我觉得这个最好看。”
徐纸云见白梦阑神色投入,看着那平平无奇的玉镯时眼里的光是她都从未见过的,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有些打趣道:“是殿下送的吧?”
白梦阑脸红了一红,但也很直接:“是。”
徐纸云见她笑得打从心底里的开心,自己心中却不由得有些害怕了几分,不知为何竟浮现出了“殇情草”的字样。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