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蔷薇

　　09.

　　顾清潼和沈茂从周一“不等你上学”开始的战争，就这么消弭于一场夜晚的“萤火虫之舞”。
　　和宣战时的人尽皆知不同。
　　他们和好的悄无声息。

　　第二天出门时，顾清潼特意多带了一个三明治。
　　被顾屿生问起，她下意识的撒了慌。

　　“叶知秋家的阿姨最近休假，没有人给她做早饭吃。”

　　知道是带给叶知秋的，顾屿生不再多说什么。

　　到了学校，顾清潼和顾屿生告别。
　　临下车前，顾屿生喊住她，替她理了理校服领口。

　　“爸爸要是下班早就来接你放学。”
　　“不用啦。”顾清潼连忙道，“爸爸上班已经很辛苦了，我自己也可以回去的。”
　　顾屿生笑了笑。
　　“潼潼是不希望爸爸来接你吗？”
　　“没有啊。”顾清潼睁着眼睛说瞎话，“我这不是是怕爸爸太辛苦嘛。”
　　顾屿生把她那点小心思看在眼里。
　　他也没拆穿，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行了，去上课吧。”
　　“爸爸再见。”

　　顾清潼站在原地，目送顾屿生的车子驶远，转身向学校跑去。
　　风扬起少女红色格纹的校服裙摆。
　　像一只迫不及待奔向自由的小鸟。

　　进了校门，顾清潼给沈茂发消息。

　　仙女潼潼：「我到学校了，你在哪呢」
　　宇宙一号：「教室」
　　仙女潼潼：「哦」

　　顾清潼特意绕道，从东边的楼梯上楼。
　　因为司机还要赶在八点半前送顾屿生去公司，顾清潼到的比平日里都要早。
　　这会教学楼上只有很少的人。

　　从十七班的教室路过时，沈茂依然坐在他靠窗的老位置。
　　他头上戴着个银色降噪耳机。
　　面前摊开一本英文原版小说，钢笔灵巧的在他修长手指间转着。

　　顾清潼从书包里拿出还温热的三明治，从半开的窗户丢进去。
　　正好砸在沈茂右手边。
　　沈茂取了耳机扭头往窗外看，顾清潼已经冲他挥挥手，踮着脚尖一蹦一跳的走了，像只趾高气扬的小孔雀。

　　八点整，陆添打着哈欠踩着铃声迈进教室，正饥肠辘辘的揉肚子，瞥见沈茂起身，绕到后门，将三明治的包装纸扔进垃圾桶。
　　陆添低低地靠了声。
　　他的座位在沈茂后面，落座后蹬了脚沈茂的凳子。
　　收到沈茂冷冷一瞥。

　　陆添有点心酸，知道沈茂昨晚回家住，他还问他能不能帮忙给带早饭。
　　沈茂家阿姨便当做的一绝，平时只要他提，沈茂从来不会拒绝。
　　但昨晚沈茂怎么说的来着？

　　「阿姨明早休息」

　　不想带就不想带，干嘛骗人？
　　陆添忍不住开口：“你不说你家阿姨休息吗？”
　　“嗯。”
　　“那谁给你做的早饭？”
　　“顾清潼。”
　　沈茂顿了顿，在陆添八级地震的瞳孔中缓缓说完后半句。
　　“给带的。”

　　陆添抽了口气，拍拍胸口：“吓死我了。”
　　沈茂：“赵阿姨手艺不错，你要想吃，下次我给她说。”
　　陆添脑中浮现那位大小姐凶巴巴的脸。
　　连忙摇头：“不了不了不了。”

　　沈茂转头继续看书。
　　映在玻璃上的一侧唇角浮起个浅浅弧度。

　　-

　　午休快结束时，顾清潼收到沈茂发来的一条视频。
　　她小小地打个哈欠，转头枕在手臂上。

　　视频打开，是教学楼走廊，镜头斜对的角落是卫生间的位置。
　　是走廊卫生间门口的视频。

　　顾清潼“唰”地一下坐直了，戴上蓝牙耳机，看着视频上人流进进出出，二十秒后，视频里的人流明显减少。
　　一个黄色衣服短头发的女生在卫生间门口探头探脑，确认没有人后，她回头对卫生间里小声说了句什么。
　　接着又一个长头发女生从里面出来。
　　正是老熟人——
　　许莹和于璐。

　　许莹拉上门，扭了两圈反锁，于璐将“维修中”的牌子挂在门把上，两人嘻嘻哈哈的走了。

　　顾清潼把视频一连看了两遍，冷冷地“哼”了声。
　　她就说，肯定和这几个人有关。

　　顾清潼可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谁惹到了她，那她可是一定要原封不动的还回去。

　　许莹于璐和顾清潼的老对头桑薇都在三班，一等放学，顾清潼就叫上叶知秋、林湘和其他几个玩的好的女生一起，雄赳赳气昂昂的跑到三班去堵人。
　　也不知到这两人是不是提前得了消息，竟然比顾清潼她们几个跑的还快，没等下课就已经没了人影。

　　顾清潼几人赶到时，没堵到正主，反倒把三班的班主任堵了个正着。
　　三班班主任姓马，兼任六班物理老师。
　　见几人来者不善，皱紧了眉头：“干嘛呢你们几个？”

　　叶知秋和林湘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把顾清潼往前一推。
　　“马老师，清潼有问题要问你。”
　　“？”

　　马老师瞅了顾清潼一眼，神色稍缓。
　　她长得漂亮，家世好，成绩也好，学校几乎没有老师不喜欢她。

　　马老师问：“那你们两个呢？”
　　叶知秋&林湘：“我们陪她！”
　　马老师很欣慰，把教案夹在胳肢窝：“行吧，你们想问什么，来我办公室我慢慢给你们讲。”

　　……

　　半小时后。

　　顾清潼，叶知秋，林湘在高二教室办公室排排坐。马老师捧着保温杯，笑容满面的和旁边十七班的徐老师寒暄。

　　“这不是六班的顾清潼嘛，马老师，不是你班学生你也课后单独辅导啊？”
　　“看徐老师这话说的，只要学生愿意学，管他哪个班的，我们当老师的都乐意教不是？”
　　“马老师说的是。”
　　“再说了，那六班的物理也是我带呢，清潼也是我的得意门生，是不是啊清潼？”

　　顾清潼从试卷中抬头，挤出个乖巧的笑脸，桌子下一左一右狠狠踩了叶知秋林湘一人一脚。
　　叶知秋林湘呲牙咧嘴的埋着头。
　　不敢吭声。

　　这边两个老师聊得正开心，那边办公室门被敲响。
　　清冷的少年音色在门口响起。

　　“徐老师。”
　　“阿茂啊。”徐老师热情的招呼自己的得意门生，“进来进来，正好家长会的统计名单出来了，你来帮老师看看。”

　　沈茂推开门，一眼就看到坐在办公桌上写试卷的顾清潼。
　　他放学的时候给她发短信问要不要一起回家一直没收到回复，去六班教室也没找到人，但书包还在桌上。他还想着这家伙会去哪，没想到是被抓到办公室补作业。

　　像是注意到他的视线，徐老师乐呵呵道：“看清潼多爱学习，一放学就跑到马老师班上请教问题，这不，马老师专门给她开了个小灶补课呢。”
　　沈茂轻轻挑了下眉。
　　顾清潼一脸尴尬的埋下头，拿手盖着在草稿纸上写下一行字，趁着沈茂从旁边路过时，偷偷塞进他的口袋。

　　沈茂不动声色地瞥她一眼，走上前和班主任沟通家长会的安排。
　　趁着核对登记表格的功夫，摸出顾清潼偷摸塞进他裤兜里的纸条展开。

　　上头两个大字——
　　“救我T^T！！！”

　　……

　　十分钟后。
　　沈茂将所有核对好的表格和新打印的流程表交给班主任过目。
　　徐老师一目十行的看完，签了字。
　　马老师拿过十七班的家长会流程表看了眼，忍不住“嚯”了声：“家长会我还正发愁呢，徐老师，你班流程表也给我印一份呗，我看你们这整挺好，到时候我们也按这个来。”
　　“行啊。”
　　徐老师很大方，拍拍沈茂的肩，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我们班阿茂那不仅成绩好，活动组织都是一流的。”
　　马老师拿着流程表不住点头。
　　“不错，不错。”

　　沈茂见没自己什么事，便和两位老师告别：“徐老师，那我先走了。”
　　“去吧去吧，周末回去好好休息。”
　　沈茂和徐老师道了谢，顶着顾清潼眼巴巴的目光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像想起什么，停下脚步。

　　“马老师。”
　　马老师放下流程表看过来。
　　沈茂礼貌开口：“我爷爷今天过寿，我和顾清潼得回去招待客人，您看……”
　　沈茂和顾清潼的关系学校老师都清楚。
　　马老师听他这么说，忙看了眼时间，他起身挥了挥手：“清潼，有事怎么不早说，行了，快回去吧，有什么不懂的下周来了再问我。”
　　“谢谢马老师。”
　　顾清潼立刻起身。

　　旁边叶知秋和林湘也跃跃欲试：“马老师，那我们……”
　　“你们不是这里上课的时候没听懂吗？”
　　顾清潼补刀：“让马老师再给你们讲一下。”
　　马老师推推眼镜，立刻来了精神。
　　“哪不懂？来，我看看。”

　　顾清潼冲叶知秋和林湘比了个飞吻，在二人幽怨的眼神中跟着沈茂出了办公室。

　　从回教学楼取了书包出来，沈茂眼神微妙的扫了顾清潼一眼。
　　“你？请请教问题？”
　　“你那是什么语气？”顾清潼横他一眼，对他的态度很不满。
　　沈茂没理她：“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堵人啊！”顾清潼理直气壮，“她们昨天把我锁在厕所我当然要教训回去！”
　　“……我给你发监控不是让你找事的。”
　　“谁找事了？”顾清潼不服气，“那我也不能白白被她们欺负啊。”

　　沈茂看了她一眼本想说让她做事不要这么横冲直撞的。想到两人才刚和好，这么说估计又得吵架，于是闭了嘴。
　　“张叔已经到停车场了，先回家吧。”

　　顾清潼还没来得及开口，先接到顾屿生的电话。
　　顾屿生在顾清潼的手机上开了定位。
　　不用问就知道她还在学校。

　　“潼潼，爸爸现在去学校接你，十分钟后到。”
　　“啊……”
　　顾清潼试图挣扎一下。
　　“张叔已经到了，要不……”
　　“我已经上高架了。”
　　顾清潼“哦”了声：“那好吧，我在停车场等你。”

　　挂了电话，顾清潼对沈茂道：“你先回去吧，我爸来接我。”
　　沈茂皱了皱眉。
　　“你没觉得你爸控制欲有点强吗？”
　　顾清潼脸上闪过显而易见的烦躁：“那也比你爸不管你好。”
　　沈茂沉默。
　　顾清潼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看他两眼，小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随便你。”
　　沈茂打断。

　　两人一路沉默的走到停车场。

　　见沈茂拉开车门上车，顾清潼拽住他衣摆，眼巴巴的望着他。
　　“明天我在外公家等你呀。”
　　沈茂看了她一眼，终于还是“嗯”了声。
　　顾清潼笑眯眯的关上车门，冲他挥了挥手：“那说好了哦。”
　　“嗯。”
　　车子驶动。
　　“喂。”顾清潼喊他，“你还没有给我说拜拜。”
　　沈茂懒懒挥了下手。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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