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祸水(女尊)

作者:洛阳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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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折


      孟夏将至,孟纯玉怀抱兔子躺在玉簟竹篾上消暑,羊脂玉似的眼皮儿微垂,长睫娇颤,连连告饶:“公公,我的好公公,你饶了我吧!”

      吴公公捧了本封皮香艳的《春情房中术》,饶有兴味地推他起来:“来日公子嫁作人夫,定时去钟鸣鼎食的人家。闺帷内夫侍争宠是免不了的,倘若不学这些,恐难抓住妻主的心。”

      纯玉只看上一眼,面颊羞红到了耳根儿,他提起兔子挡住脸:“不,不要……”

      “这有什么好羞的?”吴公公将书翻看,“这都是为了你,否则老奴何必豁出这脸皮去?”

      纯玉少年心性,满面羞红是真的,满心称奇也是真的。他试探着翻开几页,其中绣像男女交缠相抱,满面潮红,共赴云雨,直令人赧颜。绣像旁则写了各色房中奇技淫巧,一个字比一个字露骨。

      “不成不成,我不能看这个。”纯玉在心里忖度,上一世他不明不白领了祸水的名头,正后悔呢。再学如何翻云覆雨勾引女人,岂不更坐实了这名儿。

      吴公公叉腰在碧纱橱里踱步,他花白的霜发束在银冠里,头发绷得很紧,越发显得眉眼精明。吴公公朗声道:“大官人令老奴教公子房中术,公子不学,老奴可难向大官人回话儿。”

      阳光照在铺了鹅黄丝绒锦垫的罗汉床上,穿花镂影。纯玉抱膝而笑,悄声道:“公公可别一口一个房中术,让旁人听了,还以为我堂堂相府公子专学那些不入流的法子呢。”

      “什么叫不入流的法子?”吴公公随手给桌案上白琉璃透雾博山炉添上豆蔻香,须臾便有紫烟袅袅扶摇而上,“只要能得了妻主宠爱,便是好法子。老奴啊,就唯恐公子自恃身份,不肯与侧侍争宠,凭白便宜了那些狂蜂浪蝶似的贱人!不如这样,咱们走贱人的路,让贱人无路可走!”

      纯玉:“……”

      吴公公把书扔过去,摊于罗汉床中央的小几:“快仔细瞧瞧,不许偷懒。”

      这厢主仆正修习如何内帷争宠,燕姬已驾临丞相府,指名儿要见孟小公子。燕姬身份尊贵,孟相临时推了手谈,带领嫡女孟庭昭与几个庶女焚香沐浴而迎,燕姬不矜身份,一一回礼,坐落在花厅等孟相将小公子唤出来。

      纯玉听闻燕姬姐姐来府,登时笑意盎然,换了身水绿如意纹对襟长袍,袍上遍绣银丝画眉振翅,腰间束了深一色的墨绿绶带,正中悬挂玉璧与流苏。他梳起两侧青丝,任其余青丝垂落,一条洒金绢帛抹额绑在额头,这通身碧绿,又是华贵,又是俏皮。

      永怀衔笑打趣:“公子穿这身儿衣裳,真像九重天上的仙子。”

      “那是。”纯玉由衷颔首,“本公子仙气飘飘,举世无双。”

      庭昭手摇团扇从长廊穿过来,嫌弃地看了弟弟一眼:“旁人家的公子见女客,都羞答答的,千呼万唤始出来。怎么你欢喜得跟要上轿似的?就差打包细软体己嫁过去了。”

      纯玉冲她努一努嘴:“你管不着!”

      孟相询问鸾仪此来所为何事,鸾仪道,前些日子教小公子写了几个字,此来验收结果。庭昭坐在下首陪着喝茶,她暗道,公主这理由,有脑子的都能听出来是胡诌。

      自家弟弟当真厉害,竟招惹起了当朝公主!

      纯玉和鸾仪于白石湖栏旁并肩而行,长檐挂了一溜儿五色宫灯,皆是青玉为底,琉璃为笼,垂丝吊玉,雕梁画壁。时不时有金笼里的鹦鹉啁啾两声:“你会说话吗?你会说话吗?”

      鸾仪:“……”

      纯玉仰首看她,笑意盈盈:“我家的鹦鹉只会说这一句,公主海涵。”

      “你家的鹦鹉,倒和你一样可爱。”因是出宫闲游,鸾仪不着宫装,只身披雨过天晴色的凤舞九天刺绣诃子裙,因广袖上的暗纹仿佛窑瓷冰裂,她就像披了一身淡淡的青釉在身上,无边风雅。她颈上的璎珞是珍珠贝环绕的冰青石,雕金堆叠而不喧宾夺主。

      鸾仪沉吟片刻,唇角噙了一缕笑意:“说起来,我不喜欢你唤我公主。你我相交这许久,也算是相熟的同窗了。你不如唤我的名字。”

      纯玉将象牙折扇摇在胸前:“呀,我怎么敢呢。公主是皇族贵胄,纯玉不敢不敢。”

      鸾仪额前点了银海棠花钿:“但唤无妨。”

      “不如我唤公主姐姐罢?”纯玉笑着收拢折扇,“可好?”

      鸾仪轻轻颔首,美如冰莲。

      “姐姐……”纯玉抚弄镂空象牙扇上的卷云纹,指尖沁凉,他贴近了,悄声道,“怎么像是叫情姐姐呢?”

      被短短几字一撩,鸾仪登时身似浮云心如飞絮,几乎便要控制不住把眼前的小妖精拆吃入腹。

      午时红日当头,暑热难消,纯玉便请他的“情姐姐”去阁内品饮凉茶。茶道是当朝世家男子必备的雅技,每每两家喜结连理前,总要暗中打听男子的茶艺。煮茶、碾茶、煎茶、酌茶,练的不只是技艺,更是心境。

      “去,把我那十二件大玉川先生(1)拿来。”纯玉拢袖在罗汉床前坐定,预备开始弄茶。

      永安躬身相应,少顷取来一副羊脂白玉铸成的茶具,陈列在案。纯玉的动作行云流水,玉指翻飞间,两盏墨绿的凉茶便制成了。纯玉虽平日里动作跳脱,这拈起茶来,却不紧不慢,风雅自若。

      鸾仪看得心动,暗道好一个妙人儿,或喜或嗔,皆是绝色。

      纯玉端过一盏凉茶,优雅浅笑道:“这是老银头,最消夏解暑的。姐姐可曾听民间说,‘宁喝一两碎银子,不喝十斤普洱茶?’”

      鸾仪接过,细细品来,叹道:“你倒手巧。”

      她尚未说完,余光忽瞥到身坐的锦丝隐囊下压着本什么,鸾仪抬手把书册抽出来,二人四目相对,看着露骨的房中术封皮儿,彼此都沉默了。

      “嗷嗷嗷——”静寂后,纯玉像鬼上身一样嘶喊起来,方才那风雅公子的皮囊不知扔出了几里地,“放回去!放回去!你放回去!这东西不是我的!”

      鸾仪啼笑皆非:“……”

      纯玉可怜地掩住自己的面颊,觉得这辈子没脸见人了。只恨不能爹胎里回炉重造。

      鸾仪微微侧起面孔,耳边的南珠坠子映着雪白肌肤:“怎么,这便是玉儿你的闺房之乐?”

      “不要说出去,求求你,”纯玉攥紧她香云纱制成的广袖,“否则我就没法儿嫁人了只能去投湖啊啊啊。”

      鸾仪笑道:“国子监初见那日,我下湖救你,论理你我已经有肌肤之亲了,再加上今日我撞破了你的好事,除了我,你还想嫁给谁?”

      纯玉暗道,天可怜见,除了你,我还真没想过嫁给旁人。

      情急之下,纯玉把庭昭推出来顶罪:“你听我狡辩!这春册不是我的,是我长姐的——”

      “是孟姑娘的?”鸾仪闲闲道,“孟姑娘正是报效家国之时,怎能沉溺于闺房秘戏?我这就拿这春册问一问孟姑娘。”

      一计不成,纯玉心中又生一计,他慌张道:“也、也有可能是我爹的!”

      见他模样可爱,鸾仪越发起了逗弄的心思:“我竟不知,丞相府大官人年过半百,素有端庄贤良的美名儿,背地里也这般下作?我这就把春册还给孟高媛与大官人,免得它流落在外,落人口实。”

      话说到这份儿上,纯玉只好认命地伏在紫檀案几上假哭:“好吧,这春册是我的……要杀要剐,姐姐随意。”

      鸾仪常想,天下美人如过江之鲫,自己缘何两世里都对纯玉情根深种,非卿不可。此时此刻,她想出了缘故。

      她从小长在深宫,一起一坐皆有尺度,一颦一笑皆有规矩,甚至连喜欢的菜撰都不可食过三次,以免被小人忖度喜好。唯独在纯玉身边,她不由自主地陪他放声大笑、又疯又闹,挖掘出内心深处那个不一样的赵鸾仪。

      这样的孟纯玉,怎能不令人心醉神驰?

      鸾仪循循善诱,仿佛捕猎时引兔儿迈入陷阱的豺狼:“你答应姐姐一桩事,姐姐便不说出去。”

      纯玉认命了,伸着雪生生的颈子作引颈就戮之态:“莫说一桩事,便是三百桩,我也答应姐姐。”

      鸾仪顺势将少年抱入怀中,于湘帘内软语诱哄:“姐姐知道你又体面又尊贵,一家孟公子百家求。往后除了姐姐,你不许答应旁的女人亲近,知道了吗?”

      纯玉骤然贴住女人的酥.胸,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连挣扎都忘却了。怪道人说那处是个温柔乡,能让有情人乐不思蜀。

      “不……不行,我们不能这样……”

      许久之后,纯玉才嗫喏着出声。

      鸾仪却不放开,只一味把他往罗汉床深处压,霸道地俯下身咬少年的喉结。柔弱少年怎是高大女人的对手?这一日,除了最后一步,鸾仪悉数得手了。

      是故孟庭昭一直想不明白,缘何送客之时,弟弟的碧袍前染了层霞红,仿佛是胭脂痕迹。

      晚膳过后,纯玉满心欢喜守着他红木铜扣的嫁妆箱子,托腮想了想,又把素日里爱吃的丝窝虎眼糖放进去,心里务必熨帖。

      小侍掀开黄鹂啼春画帘,庭昭的身影闪进来:“折腾什么呢你。”

      纯玉毫不客气地把箱子阖上:“这是我的体己,我的嫁妆,你不许看。”

      “啧。”庭昭没个正形儿,翘腿坐在罗汉床上,螺髻上的宝相花金钗流苏呖呖作响,“你羞不羞?还没订亲呢,就要打包娘家的东西当嫁妆了!姐姐我阅男无数,从未见过如此恨嫁的小郎君,今儿算是开了眼!”

      纯玉往罗汉床对边儿一趴,懒懒道:“不久我就成亲去,你一个人在家里待着罢。”

      庭昭手欠,翻开幼弟给自己攒的“嫁妆”,却见里头并无金银珍珠、绫罗绸缎之类,皆是他平日爱看的话本子、平日爱玩的九连环鲁班锁,还有一副象牙骨牌。又翻了翻,最底下是一盒香沁沁的丝窝虎眼糖。

      庭昭哭笑不得:“哎,你这嫁妆带过去,可不得让妻家笑死!”

      纯玉努努嘴:“你懂什么,这些都是我要用的!”

      “我的傻弟弟哟,”庭昭叠指敲一敲少年雪白的额角,叹道,“爹娘早就给你备好了十里红妆,嫁妆单子就摆在库房里头,我见过。好家伙,从你平日睡的拔步床到你入土的金丝楠木棺,一应俱全。”

      纯玉一时无语凝噎:“……”

      话说郎君出嫁,娘家为其准备寿木并非荒唐之举。丞相门下富贵显赫,自然要为疼爱的小儿子备好出嫁后一世饮食起坐所用的物件,如此才不算被妻家看轻。

      庭昭漫不经心把玩自己的鸽血琉璃镯:“还有,你放这丝窝虎眼糖做什么?带到妻家去吃?分给你妻主?哈哈哈,你傻呀,等你三书六礼聘作人夫,这糖早就化了,还不如眼下给姐姐我吃了呢。”

      说着,庭昭便眼疾手快地要抢那丝窝虎眼糖。

      纯玉伸手一拦,恨恨道:“我才不给你呢,你不要脸!前儿你骗我说祖父上香拜佛,哄我做了满桌的茶果子(2),我巴巴儿送了去,谁知祖父早就拜完了佛,茶果子全叫你吞了!这一宗恶事,我还没跟你算账!”

      庭昭餍足伸了个懒腰,勾勾唇:“不给就不给,反正我已经把茶果子吃了,还能吐出来给你?”

      纯玉怒似一只被揪住耳朵的小兔儿:“坏人!孟庭昭你是坏人!”

      庭昭把他额前的刘海儿揉乱,满足道:“嗯,我是坏人。”

      姐弟二人闲话一晌,斗嘴斗得鸡飞狗跳。晌午时丫鬟鸳鸯小声儿提醒自家纨绔小姐,花楼里还约了花魁公子,切莫误了时辰。庭昭撩起罗裙,一壁往外走一壁笑道:“罢了,姐姐我还得去见‘天上白玉京’的花魁公子,没空陪你闲磕牙。你摆你的家家酒罢!”

      最可气的是,走到画帘外,庭昭侧身回首,欠揍地向他挥了挥手里的丝窝虎眼糖——不知什么时候,她偷偷顺走了他的糖!

      “至于这糖,谢了!哈哈哈哈哈!”

      纯玉咬唇切齿,呲出白生生的小虎牙:“坏人!你是天底下最大的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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