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们相爱

　　邬岁芝的性格有多烈，全班都知道，墩子也怕她告诉老师，便不敢欺负江轸。

　　校车接送学生回家，邬岁芝上车时，小同伴朝她招手，她却见江轸一人孤独的坐在，他看着窗边，眼神空洞无神。

　　好不凄凉啊。

　　邬岁芝坐到他旁边，盯着他的侧颜看。

　　江轸的侧脸圆嘟嘟，她总觉得他眼眶湿湿的。

　　“你不开心吗。”小肉掌抓着他的手。

　　校车向前行驶，车内的动画片声音响起，遮盖了她说话声。

　　江轸眼泪毫无预料落下，小岁芝举手无措，双手环抱着他，肉掌拍着他的背，安慰：“不哭不哭，眼泪是珍珠。”

　　回答她的是江轸的点头，他拉开书包链，从里面将小熊摸出来。

　　小熊耳朵断开，里面的棉花跑出来了。

　　“它的耳朵，断了。”他说。

　　“它对你很重要吗？”

　　江轸微微颔首，他说小熊是奶奶送他，是他的唯一。

　　“爸爸说奶奶不在了，小熊会陪着我，现在小熊也坏了。”他让自己不哽咽。

　　小岁芝拿过他的小熊，摸着小熊跑棉花的地方，她不想他再伤心，一副自信的说：“包在我身上，明天小熊就会好了。”

　　“真的吗？”

　　“我向你拉勾保证。”

　　一路盛开的紫荆花，花瓣迎风飘转，校车经过时，于花海下穿梭。

　　车内窗边，江轸和邬岁芝拉勾勾。

　　——

　　夜深人静，小岁芝蹑手蹑脚的打开房灯，她偷拿了家里的针线给小熊耳朵上缝了好多针，小熊耳朵勉强合起来了，可看起来很狰狞，线条紊乱，该跑的棉花一点没少。

　　三脚猫功夫把小熊‘治’得更坏，她的小脸蛋变成一个囧字。

　　怎么办呐，她不应该夸下海口，明天江轸看见小熊没好，该多难过呢。

　　她放下手中的针线，翻开日记本到最新的一页，拿起铅笔。

　　小岁芝不识字，只懂拼音，她以不正确的拿笔姿势，东倒西歪的写拼音。

　　“jiang zhen de xiao xiong huai le，wo mei you jiang xiao xiong jiu huo，xi wang ta bu yao nan guo”（江轸的小熊坏了，我没有将小熊救活，希望他不要难过）

　　她写完最后一个拼音，困得在桌面趴下，一闭眼就睡得不分东南西北。

　　房门没人拧开过。

　　有窸窣的声音，微微惹醒小岁芝，她朦胧睁眼，看着天花板熄灭的卡通灯。

　　咦，她怎么会在床上。

　　房内桌面角落，暖黄的灯亮着，一个身影坐在靠椅上，灯光微弱，小岁芝看不清她的侧脸。

　　“妈妈？”她软乎乎的喊了一声，揉动眼睛。

　　椅子上的人僵住，刻意压低嗓音，模仿曹羽斐的声音说：“睡觉吧。”她佯装自在，继续手拧着针线，一针一线缝制手中的小熊，没有转身看床上的小岁芝。

　　小岁芝好困啊，她半眯着眼，禁不住困意，小脑袋没想什么，只顾着缩进被子里沉睡。

　　翌日，她起床，看见桌面的小熊竟然完好无缺，她还看见日记最新那页，竟有像被水浸过的痕迹，大半张纸皱了起来，她以为是自己趴睡时留下的口水，不顾日记本，拿着小熊一把欢天喜地的冲出房间下楼，撞上曹羽斐大腿。

　　“丫头，咋地这么开心。”

　　“妈妈，谢谢你。”

　　“啊？这么突然？”她看向邬帆，“你女儿吃错药了。”

　　“这不是妈妈救的小熊吗？”小岁芝摊开小熊给她看。

　　“没有啊。”曹羽斐摸了摸她脑袋，她知道自己的姑娘这个年龄段就爱天马行空，没有多关注她。

　　小岁芝得到了亲妈的否认，不知道怎么解释小熊耳朵如何好的，她原地绞尽脑汁，终于憋出了个解释。

　　一定是她记错了，小熊其实是她亲手缝制好的，在床上看见妈妈那一幕是做梦。

　　——

　　上校车后，她把小熊塞到江轸怀里。

　　“你是怎么做到的。”江轸摸着小熊曾经跑棉的地方。

　　小岁芝靠近他的耳朵，悄咪咪说话吹痒江轸的耳朵：“因为我会魔法。”

　　窗外车流不息，街景在后退。

　　江轸看向小岁芝，她的刘海没遮住眉毛，深色的眉毛下，眼底黑瞳倒映着窗外往后退的街景，景色从她眼中流走，没带走她眼中的纯粹与善良。

　　他年纪小，清楚世界上没有魔法，可他会相信邬岁芝会魔法。

　　他看着手中的小熊，忽然知道了真正的唯一。

　　“岁岁，我能做你的好朋友吗？”

　　“我们不已经是朋友了吗？”邬岁芝朝他做了个鬼脸。

　　——

　　有日，江轸没去幼稚园。

　　小岁芝被校车送到家门口，总觉得今天没见到该见的人，有点儿失落。

　　家门口，她一想到能吃到妈妈的饭菜，将失落抛到脑后，蹦跶着小细腿进屋，等待着亲妈往日热烈的接待，却没想到被曹羽斐严肃的拉到沙发上叮嘱。

　　吊灯下，曹羽斐朝她嘱托：“江叔叔和杨阿姨分开了，你以后去江轸家玩，不要问江叔叔去哪里之类的，反正和江叔叔有关的一概不要说，不然江轸会伤心的。”

　　“那江轸是没有爸爸了吗？”小孩子的心思可敏感了。

　　“呸呸呸，脑瓜蛋子想什么呢，江叔叔好着呢，他和杨阿姨分开，江轸以后就很难见到爸爸，仅此而已。”

　　“那和没有了爸爸有什么区别！”小岁芝顶撞，小脸蛋皱巴巴的，曹羽斐语塞。

　　沙发边上，邬帆拿眼镜布擦了擦眼镜，问妻子：“之前不是提过，说江轸会跟江清柏吗，怎么现在跟了杨娇丽。”

　　曹羽斐摆手：“娇丽刚联系我的，说在法庭都弄好了，江轸对法官说要跟妈妈，法官按照他的意愿，让他给娇丽抚养，娇丽还和我说，江清柏以为能拿到孩子抚养权，结果现在挺难过的，你要不打个电话安慰你的老同学。”

　　邬帆点头回应，对这结果还挺意外。

　　——

　　翌日。

　　幼稚园里。

　　小岁芝知道江轸失去了爸爸肯定很不开心。

　　可她想见他笑起来，于是想方设法逗他笑。

　　于是乎，这个笨蛋小妞在午睡时间，蹑手蹑脚到江轸床边。

　　“江轸。”她靠近的气息已经让江轸睁眼。

　　“送给你。”她往江轸手中塞了个苹果和卡纸，小屁股往床上挪，坐上了江轸的小床。

　　“这是魔法苹果，吃完你就会变得开心。”

　　江轸看着手中的卡纸，上面的字体又歪又难看。他识字多，不知道这几个字已是小岁芝的极限了。

　　小岁芝见他蹙眉，便向他读出卡纸上的字：“你不识字吧，我告诉你，这里写着【珍珍快乐】”

　　“珍珍是谁？”

　　“你啊，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吗？”

　　“我的名字是车字旁，不是王字旁，念第三声，不是第一声。”江轸低声解释。

　　“是吗？”小岁芝抿唇，对‘轸’字依旧没印象，为了遮掩自己的尴尬，她把苹果放到江轸唇边：“你吃了魔法苹果，你就会开心。”

　　正好老师进来查询，见邬岁芝小妞跑到别人床上，她连忙揪着小岁芝，压着声音不吵醒其他人：“岁芝，不许打扰其他同学的休息呦。”

　　老师的话温柔滴水，手劲拧着邬岁芝，拧小鸡似的把她拧起，急得小岁芝用口型对江轸说：“记得吃。”

　　老师把邬岁芝拧回自己的小床上休息，监视着她入睡。

　　小江轸在自己的小床，咬了一口苹果肉，眼色一变，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苹果好酸......

　　他重新看着卡片。

　　卡片上是六个别扭的字【珍珍快乐】
　　落款是【岁岁】

　　很歪丑的字。

　　他重新默读：珍珍快乐，岁岁平安。

　　——

　　上了初中，两人同校不同班，少女也有了烦恼。

　　即使隔着马路对门的关系，邬岁芝也很少再和江轸来往。

　　那日是暑假，杨娇丽在海外回来，曹羽斐和邬帆做了一桌子好菜，把杨娇丽喊到家里招待。

　　曹羽斐见她一个人过来，问：“我干儿子呢。”

　　杨娇丽笑了笑，“他去参加机器人大赛集训了。”

　　这话太有逼格了，听得曹羽斐多心动啊，她看着自家趴在沙发上自拍的女儿，过去拍打她的屁股，“还有心思玩，你看江轸多优秀，你能把心思放学习上该多好。”

　　邬岁芝从沙发起身坐直，向杨娇丽喊了声“杨阿姨好。”她朝着亲妈扁了扁嘴，“三句离不开学习，我耳朵起茧了。”她低头看手机，自己分享的视频动态，居然又是那个人首赞。

　　她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只知道自己创建社区账号不久，这人就关注点赞到现在。

　　这话呛得大家都笑了，曹羽斐没好气的说生你这丫头还不如生块叉烧。

　　大家上桌吃饭，杨娇丽打圆场：“岁芝很活泼很外向，这孩子讨人喜欢，不像我家江轸，安静，不爱说话，朋友少，我担心他有心事也不愿意和我说，一个人闷坏了。”

　　邬帆插话：“这两人中和就好了，我闺女太能闹腾了，分分钟上屋拆瓦爬树。”

　　“你还是不是我亲爸了。”邬岁芝在沙发上跺脚，那娇愤的小脸蛋，看得三人都乐了。

　　“岁芝，等江轸集训回来，你有空到阿姨家和江轸聊聊天好不好，你两打小关系就好，江轸或许和你有话说。”

　　“没问题。”邬岁芝没走心的应答。

　　——

　　江轸集训回来，已是半月后，邬岁芝早把这事忘了，倒是曹羽斐记住了这事，让她去和江轸见一面。

　　过个马路，邬岁芝进了江轸家，上了二楼站在江轸房门前，手背敲门：“江轸，是我，邬岁芝。”

　　她和江轸有段时间没见了，也不知道能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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