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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平寂了好一阵子,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公主,咱老百姓也想活命。”如同石子投入湖中,顿时泛起阵阵波涛。
“你有没有良心,公主待我们什么样你没数吗?”
“可我上有老母下有子女,丈夫和公公都已经战死了,战争本就是他萧家人造的孽,我们又有什么错!”
“可是……”
……纷纷嚷嚷地吵了起来,萧涵平静地听着他们吵闹,身影如同一杆竹,清瘦,不裁犹可怜,裁断有哀声。
“别吵了,我萧家酿下的祸,由我承担未尝不可。”萧涵说到最后竟是笑了出来。
“倘我一人之死,能赢得各位性命无忧,也是值得这双十年岁。”萧涵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不再吵闹起来了,也无人再出声相劝。
“刘娘,明年元宵我还吃你包的红糖汤圆,好不好嘛?”萧涵眼中满是笑意,像是聊家常似的说出这句话。
“好好好……”
“我给你做白米糍粑。”
“俺酿的桃花酒明年就开坛。”
……
说着说着,哽咽了一大片。
萧涵让她们都回家去睡觉,去陪陪孩子,这段时间都太辛苦了,去睡个好觉。
城中差不多只剩妇人孩子了,拿什么打,城主抹了一把泪,路过萧涵时说了句“抱歉,谢谢。”
萧涵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
“月亮出来了。”萧涵一个人站在城头,不知何时换上了那身红衣,只不过头上的发带却是白布。
晚风吹拂,衣角猎猎翻飞。
她还在等,等一个人实现他的诺言。
天光渐渐亮了起来,城内几处呜咽哭啼。
“谢昊,我来嫁你了。”
红色的衣袂翻飞,如同一只红蝴蝶,坠下,陨落,与此同时,破晓。
“萧涵——!”声嘶力竭,似要喊出血。
依旧是那身红衣,只不过好像更红了些,破了些。
来者谢昊,目眦欲裂。
……战况惨烈,却终是大胜。
“萧涵,你看看我,萧涵……”下起了雨,但泪是有温度的,却也暖不得这具冰冷的尸体。
谢昊本想打着投降的名义,杀入敌方老巢,假意归附,实则是想一网打尽,没成想敌人狡猾阴险,竟杀他心脏……
五脏六腑都搅在一块,不能呼吸的痛。
……
自此,再无战神谢昊,只有新皇谢涵。
借敌军之力,揭竿而起,杀进王城。
入宫之后,刺杀匈奴首领,导致匈奴溃散,内讧四起,无意侵略。
皇城之内,九龙之座,看着满朝的文武,匍匐跪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心底确实毫无波澜,手里是火敛萧涵时留下的一小盒骨灰,哪都是冷的,唯独这逝去的灵魂是热的。
谢涵内立礼法,外务耕织,变法改革,兴修水利,减轻徭役,大兴科举武举。
涵帝而立之时自愿禅让,剃发为僧,为一人超度祈福。
为复活一人,谢涵去了修仙界,修炼了最快的无情道,为了不忘记所爱之人的名字,每日将“萧涵”二字可在手臂上。
然,道法难为,规则难改,萧涵最后修至大乘,忘了一生所爱,日日觉得空虚痛苦。
“忘了什么啊!到底是什么!”谢涵在自己平日修炼的洞府里口吐鲜血,最后看着满墙用剑意刻出的名字,终于记了起来。
……
“人定黄昏后,海棠花未眠。”
“今晚月色很美。”
“你就是我的月亮。”
……
“萧涵……萧涵……”喃喃着,道心破裂,走火入魔,堕入魔道。
修魔一千二百年,日日都想复活萧涵,寻遍天下秘境偏方,无一成功。
“等我,我来陪你了。”
带着那小盒骨灰,撤去所有魔力,带着一丝丝希冀,投入往生河。
这段漫长痛苦的回忆实是令人唏嘘,不尝人间情苦的云清有些淡淡的哀伤。
“师尊,从哪里破?”江久唤了一声,让云清回过来神。
江久向云清比划比划手里的剑,剑锋上已被刻字,无问。
有主之剑,换主需要一定缘分,剑灵可以向新任可能的剑主传达一定的信息。
“有感应吗?”云清看着他的剑问到。
“并无。”
“姑且试试吧。”云清微微叹息到。
二人想去救萧涵。
第一次救萧涵,萧涵被城民刺杀。
第二次救萧涵,谢昊并未赶到,屠城。
第三次救萧涵,萧涵服毒自杀。
……
“别救,等等。”云清出生制止江久。
“肯定是我们救的方法不对。”江久对着云清说。
云清没有回答,只是抿了抿嘴,陷入沉思。
“萧涵——”来了。
“杀了他。”云清立马出声,有些焦急。
“噗呲”一声,江久没有一丝丝犹豫,剑没入谢昊胸膛。
幻境慢慢崩塌,谢昊仿佛看着她们这个方位,轻轻说:“谢谢。”
“这是为何?”江久看着重回手里的剑,不解地问到。
“因为孤独。”云清说完就带着江久离开这里,江久就跟在云清身后没有说话。
嘁,弱者才惧怕孤独,强者享受孤独。
当一个人孑然一身在这世上,只背负了恨,倒也感受不到孤独。当遇到另一命定之人,学会了爱,二人相伴深山,也不觉孤独。
可倘若一个人有恨有爱,可所恨所爱之人已离红尘,人头攒动,车水马龙,也终是要咽下无边孤苦。
况且,爱比恨长久。
等两人离开幻境,到达岸边,夜色已浓。
湖面依旧平静乌黑,见不得一丝波澜。
无问剑没入江久腕内,带来一段先主的记忆,隐隐约约,有一段是说元婴的内丹可镇心魔,而心魔,与魔族之人同根而生,除不去,只能压。
江久看着云清,多情的桃花眼含着笑,嘴角微微上扬。
血脉即将全部觉醒,心魔马上大肆生长,不可耽搁。
“此剑亦正亦邪,但品阶不错,若是在你手中,应该是很好的。”云清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看着江久的手腕,开口说到:“这剑上的魔气容易扰人心智,为师改日再为你寻一份心决。”
“多谢师尊。”江久微微低头,凑上去拉住云清的衣角,声音软了下来:“师尊还在为那二人难过吗?不要难过了好不好,师尊这一难过,我不知怎么的,心里也难受了起来。”
“嗯。”云清腕间翻转,拉住了江久的手,看着江久,良久叹了口气,轻轻说道:“走吧。”
两人慢慢悠悠地逛着,江久嚷嚷着要去人间看看,云清拿他没有办法,只好同意。
人间熙熙攘攘,屋檐下,城楼上都挂满了红灯笼。
恰逢元宵节,云清看着这人头攒动,心里微微有些不知名的惶恐,刚往后退了一步就碰上了一具温热的身躯。
“阿姐,这里人多,可要拉紧了我的手,不然一会儿走散了可怎么办。”江久低头在云清耳边轻轻说道,带起一阵温热的风,让云清如玉般晶莹的耳垂晕了红。
师尊一如既往地想让人欺负,倘若可以的话,待他杀回魔界,放入魔宫中好生养着也未尝不可。
云清并不知道江久的内心所想,手轻轻地拉住了江久的手,少年炽热的温度通过掌心的纹路,滚烫了云清的灵魂。
许是人间热闹的过火,足矣让云清心底的那份悸动大肆叫嚣。
云清说:“那你拉紧了。”
江久反手扣住了云清的手,师尊细腻的肌肤在掌心摩挲,十指相扣的感觉让江九感受到一股热流从指尖涌向下腹。
“阿姐,看看这个可好?”江久拿起一个桃木簪子给云清看。
“诶呦,还喊什么阿姐,街上人这么多,不得改口叫娘子嘛!”摊主是个鬓发有些许斑白的老妇人。
“这郎才女貌的,羡煞旁人了嘞,你这娘子,羞得赖。(羞得很)”那个妇人说完还笑得大声,连声说这小伙子有福气。
云清的脸上慢慢爬上了层红霞,叫人心神荡漾的紧,手使劲的握了一下江久。
云清的身子,江久是撞见过的,极美,要是这粉红色再往下蔓延,从脸颊,到脖颈,再往下……
喉头又是一紧,师尊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江久将木簪子没入云清发间,木簪是刻着桃花的,垂着红色的流苏,映着这明灭的灯火,好看的紧。
江久从袋中取出一块碎银,对着老板娘说“不用找了”便拉着云清离开了。
两人又从客栈里要了两份元宵,一壶酒,坐在二楼靠街的雅间。
“师尊,尝尝,我最爱吃元宵了。”江久看着云清,催促道。
最讨厌的就是元宵了。
“好吃。”云清用调羹舀起了元宵。元宵是黑芝麻馅的,云清自从出生时便被送上了崇邃宗,这元宵倒是从未吃过的。
皮薄馅甜,又软软糯糯,云清有些喜欢。
“你如何能吃着这元宵?”云清对着江久问到,江久应该小时候就在魔界,后来到了崇邃宗也是从未吃过元宵的。
“我小时候曾被凡人收养过一段时日,只不过后来才流落到魔界。”江久敛了眉目,眼眸低垂,手中动作滞凝,看上去无限伤感与可怜。
其实,两边都是地狱,凡人贪婪,魔族之血可入药,便将他当成采血的药,元宵节为了捉弄他,让他吃了混着泥土和自己血的甜元宵,令人作呕,拼了命逃回魔族,也不过是换了个牢笼罢了。
云清抬手轻轻摸了摸江久的头,江久顿时像被顺了毛的大型犬,抬头看云清,还顺从地往上贴,眼中有着无限眷恋。
“过去已逝,以后有为师在。”云清说。
“那无论什么事师尊都会帮我吗?”江久闭上眼,藏住眼中的贪婪与杀戮。
“嗯。”
“师尊真好。”
云清吃完了一整碗的元宵,江久不小心摔了碗,云清想再要一份,江久却执意要带她去散散步,消消食,便也只能作罢。
江久依旧扣着云清的手,路上遇到一家成衣店,一打眼就能看到一袭红衣,明艳美丽。
云清的视线略微停滞了一番就扫了过去,江久却是注意到了,要拉着她去买衣服。
一路上已经买了不少东西了,基本上只要云清看到的,江久都或多或少的买了些,路上到人少的地方再放进空间袋。
“阿姐,就试试嘛。”江久在她耳边撒娇道。
周围有些打量的目光时不时的扫过来。
“人小夫妻调情,你个死老头子看什么的。”一个大娘拧着一个老大叔的耳朵走过,声音挺大的,让云清一阵脸热。
“胡闹。”云清都想钻进地缝里去,声音严厉了起来。
“就试个衣服,哪里算得上胡闹,再说,阿姐不也讨厌天天穿着白衣吗?我那天可看着阿姐对着衣柜叹气了…..”江久说到最后竟生发出委屈的意味来。
“这不合规矩。”云清最后只能无奈地说。
“家门一千三百条规矩,可没有哪一条是规定阿姐必须穿白衣的。”江久突然看着云清说:“阿姐不要被自己困住。”
云清在一阵恍惚中被江久拉进了店,云清看着手中的红衣服,微微发愣。
其实她也曾自己想过穿点别的颜色的衣服,稍微明艳一点,好看。
但当她刚换上紫纱青衣,想去和自己徒弟分享快乐时,他们只是微微一愣,并没有像夸别的女同门那样,有的只有惊诧。
像火被泼了冷水,云清恍惚之间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刚想走出试衣间和江久说算了吧,心底却冒出一个念头:他不一样,万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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