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

　　江桥的关注点有些奇怪。
　　比如人家在认真的欣赏蓝天白云端详树叶变化的时候，他往往会目光落在一些与常人不同的事物上。
　　某种方面来说，江桥有些表演天分在身上。
　　九月三十的晚上，这座城市下起小雨，乌云统领天空，顺风在空中飘。
　　秋天的雨一旦下了，寒意迎面而来。
　　“哥，你今年艺术节表演节目吗？明天彩排了。”江溯往杯子里放了片腌好的柠檬，倒上水。
　　江桥在沙发上瘫着，手里拿着本书。接过江溯的水，手指刚接触杯壁便松开，随后接稳。
　　“我表演节目？我会什么？”江桥喝了一口，差点呛到，在口腔里缓了缓咽下。
　　这水有点烫。
　　江溯思考片刻，很认真地看向一只腿翘在沙发上的江桥。
　　江桥被她盯的有些发怵，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你看我干什么？”江桥把手里的书“啪”的一合，身子直起来腿也不翘了，坐的端正。
　　江溯双手捧着玻璃杯，抿一口柠檬水，乐道：“我觉得你能说个单口相声。”
　　“你怎么不去呢？”江桥朝她小腿上轻踹一脚，想起来，“暮迟上节目吗？”
　　江溯哼一声，眼中满是无语：“不知道，你自己不会问？”
　　江桥回屋里拿了手机，又折回来拿了那杯柠檬水回屋里给暮迟拨了电话。
　　暮迟正在家里躺着，桌子上满是刚分科整理好的作业。国庆小长假七天，他们放三四天，回去就得期中考。暮迟正打算洗漱睡个好觉，手机响了。
　　照例，学校会在国庆长假举办一年一度的艺术节，因为学生积极度高节目也多，通常是举办两天。前一天是上场，后一天是下场，甚至在礼堂容量允许的情况下外校学生也可以来。
　　所以很多学生在军训之后就着手准备，边准备节目还要顾着学习。
　　学校有社团活动，有午休，有晚自习。有的学生会跟老师打招呼翘掉，自己找地方排练。
　　艺术楼空出的排练室，宿舍两列床中间的空地，在正式登台前都是他们的舞台。
　　月考在艺术节前先至，国庆假期老师布置作业会少一些，让大家放松身心。
　　“干什么？”暮迟接了电话，还是躺在床上。
　　“下来一趟。”江桥坐在书桌前，他应该是开了免提放在桌面上，暮迟那边能听到翻书声，想来是在对作业需要的材料。
　　暮迟直起身子：“江哥这大晚上的，我这刚理好作业，打算睡觉了。”
　　“下来，快点。”江桥重复了一遍，尾音上扬，带着些愉悦。
　　暮迟从床上坐起来，秋日夜凉，她从床边搭着还未叠的衣服拿了个外套套上：“什么事儿啊……等下。”
　　暮迟跟彭梦娇打了声招呼就下了楼，敲开他家的门。
　　开门的是江溯，江桥正在沙发上坐着。
　　暮迟脱了鞋，连拖鞋都不穿了。赤脚走到江桥坐的位置的沙发背后，想吓吓他。
　　江桥一胳膊靠着沙发背，听到脚步声抬头对她笑：“真慢。”
　　江桥这个笑看得她一愣，她带着些怨把他的头拧回去。
　　“艺术节你有节目吗？”江桥终于说出喊她下楼来的目的。
　　暮迟绕到沙发前，靠着江溯坐下。江溯往旁边挪了挪，怕挤到她。
　　“江哥，就这点小事你在电话里问不行吗？”暮迟头一歪倒在江溯肩上，手里从背后拿过抱枕闭上眼，“你什么时候见我除了吃饭喝水上厕所离开过教室？不过也差不多……我是主持。”
　　“真假啊姐？这怎么回事？”江溯整个人听完最后四个字就直起身，暮迟朝江溯再靠了靠，竖起拇指。
　　“就是前两天不是被柠姐叫出去吗，我一开始还以为我犯啥事儿了。”暮迟轻车熟路从茶几底下的抽屉拿了包薯片拆开。
　　“嗯，然后呢？”江桥手一伸没有够到薯片包装，身子往那边偏了偏，从袋子里拿了一片放到嘴边。
　　暮迟拿了片“嘎吱嘎吱”咬着，接着道：“然后她说了两句，意思就是这次艺术节缺最后一个主持人要从高一里选，其他班老师都不太想推人，就把我带去了。我觉得也行正好练练自己，她把我带去学校教务处走了一遭，跟其他三个选好的主持见面。”
　　“到了之后吧，很草率就定了我。那主任手边一沓文件还是什么的，看我长得还行，声音也还可以，就同意了。”
　　“那一共就四个吗？”江溯去给她倒了杯水。
　　“对，就四个。”暮迟点点头，接过杯子。
　　江桥的手指指薯片袋子，朝着暮迟张开手：“你搭档是谁啊？”
　　暮迟把薯片往他那边一伸，眉毛微皱想了想：“是高二的学长，叫符……符任群。”
　　江桥接过薯片来，听到是“学长”时面上突然没了什么表情，把薯片抱在怀里像是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他很大气地摆摆手：“那我就给你当个专属摄影，给你拍特写够意思吗？”
　　他边说着，眯上一只眼睛，双手比划了个取景框对着暮迟，嘴里还咬着个薯片。
　　旁边江溯不屑的哼了一声。
　　江溯揽上暮迟胳膊，冲江桥说：“还用得着你啊？咱们班里人不得争先恐后拍。”
　　“我和符任群只主持上半场，也就一天，不用对，我俩看过稿了也没什么。等明早熟悉几遍直接照着念就行也不用背，顶多有点配合。再说那天咱们可是看着卿伊妹妹走出教室彩排，有什么担心的。”暮迟摆摆手，把薯片又拿回来，“拍照拍好点”
　　江桥点头，让江溯撒开手，说什么大热天的别揽着，江溯“嘁”了一声白了他一眼撒开了。
　　“明天一大早上去第二次彩排，我们四个得走流程。我好像没有礼服，完了完了。”暮迟如梦方醒，一下子直起身来，手里的抱枕落下。
　　江桥打了个响指：“急什么，江溯有，初三为了钢琴比赛上半年买的，结果就穿了一次，你去试试？”
　　江溯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对暮迟道：“确实，别嫌弃我啊，那礼服可好看了我都不舍得碰。”
　　她有些感激：“那多不好意思……”
　　“有什么好不意思的，来。”江溯打开房门。
　　暮迟跟着江溯进了房间，江溯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挂在防尘袋里的礼服来。
　　江溯解开防尘袋，小心翼翼把礼服拿出来，整个礼服呈在暮迟眼前。
　　白色的一字肩礼服，裙摆是分层的，没有什么装饰，素雅却庄重。
　　这件是江溯最喜欢的礼服，比赛之后她就不怎么弹琴了，礼服也一直躺在袋子里。房间里同样有一架钢琴，有些灰尘落在顶上。
　　江溯和暮迟身材差不多，俩人还经常借衣服穿，江溯发觉没拉窗帘，拉上后自己出了房间。
　　片刻后，暮迟出来了，站在房间门口。
　　江桥在暮迟出来的一瞬间，动作僵了良久，眼微微瞪大看着面前的人。他倒吸一口气来平复自己的心跳。
　　“……怎么样？”暮迟提着裙摆，对着兄妹两人的方向问道。
　　江桥愣在沙发上过了两秒，随意的坐姿收起，起身朝暮迟走过去。
　　江溯挡着眼睛道：“第一次见你穿礼服，太美了吧。”
　　他大步走到暮迟面前站定，眸中透着柔和的笑意看她，刚才有些困意现在被驱散。
　　他比暮迟高近一个头，暮迟抬眼看他，歪了歪头微微咧开嘴角，眼神带着些疑问。
　　“好看。”江桥的影子在客厅灯投下的影子笼罩住暮迟，“但是……”
　　“嗯？”暮迟看着他，他正好挡住光线，正笑着端详她。
　　他把手伸到她颈后，抓住发圈一拽，长发顿时散开。
　　江溯惊于江桥的举动，她看着两人近在咫尺的距离，暮迟往后退一步差点撞到门框。
　　“这就对了。”江桥连连拍手，顺手把她的发圈戴在手腕上，笑着说。
　　暮迟头发总不听话往前掉，她撩到耳后：“好看啊？那溯儿，接我用几天。”
　　江溯点点头，暮迟回屋把礼服又换下来。
　　出来时手里抱着套好了防尘袋的礼服，江桥坐在沙发上看着暮迟。
　　“你穿那不比我好看多了？要不给你算了。”江溯跪在沙发上向她招手。
　　暮迟摆摆手：“那不行。”
　　江桥一条腿伸在沙发上，一条腿耷拉着，宽松的黑色上衣还有些往上窜了，露着些小腹。
　　暮迟的目光收回那一刻，江桥和暮迟对视，江桥突然勾了勾嘴角。
　　“笑什么？”暮迟别过头侧身。
　　江桥揉了揉头发，呼出口气摇了摇头，起身给她开门。
　　暮迟出了门：“那我走了，太晚了早点睡。”
　　“嗯，艺术节见。”像是想到了什么，江桥乐了，双手环抱在胸前靠着门框，手蹭了蹭鼻子，低着头道，“你要是想见我……我们，有不会的题，发消息，明天来也可以。”
　　耳朵有些发烫，她穿着白色礼服的样子好像还在眼前。
　　暮迟点头，转身上了楼梯。
　　“晚安。”伴着关门声，轻飘飘的一句落入暮迟耳朵里，那么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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