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罪图鉴·城翊丨星光

作者:莲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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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9 章



      疑惑归疑惑,案件可是不等人的。
      跑到山沟沟里找盛泽问话的蒋峰打电话给队长杜城,报告说《我爱你爱我》剧组的女一号邱茗烟死了。不消说,现场肯定是一片腥风血雨,而且这把炙热的大火很快就蔓延到了网络上,烧起了各个社交平台上一片血红的“爆”。
      张局的电话也意料之中紧随其后地跟了进来,由于死者的知名度太大,警方务必同时做好案件侦破和舆情处理的工作,压力首先就给到刑侦支队这边。
      沈翊看杜城一边忙着应付电话那头操碎了心以至于喋喋不休的上级一边满脸无奈地伸出手指揉搓太阳穴,便态度强硬地把人赶到了副驾驶座上。
      他其实早就考过了驾照,只是不经常开车,可能是因为那个挨着车就止不住频频犯困的毛病,再说了,机动车哪有自行车来得自由自在?脚踩单车,悠长的街道,后座的恋人……想象中多么美好的画面,可惜咱们沈老师力气薄,载不动他好大一块的亲亲男友,故而这个甜蜜的梦想便被迫放弃了。
      杜城扁了扁嘴,大约是不乐意就此失去司机的宝座,可是张局的“苦口婆心小课堂”仍在慷慨激昂地继续,他不得不专心聆听教诲,以保证敷衍的时候不会显得太过敷衍,因此只好乖乖地交出牧马人的钥匙。
      接过钥匙的沈翊弯起眉眼冲他甜甜一笑,放心啦,我的技术很好哒,包你满意!
      杜城一边“恭聆圣讯”一边放任思想信马由缰,沈老师,我怀疑你在开车,并且我有证据。
      自称“技术很好”的沈老师在握住方向盘的一瞬间随即进入了“我很认真”模式,根据本人的说法是好久没碰机动车方向盘,需要找找感觉。
      开车勿扰,打扰者死!
      杜城看着他,眼中噙上了笑意,电话那头的张局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问他没事儿窃笑个什么劲儿,答曰看到小猫爬树,稀奇!
      你在胡说些神马登西!?
      一旁的沈翊恨不得为这家伙的信口胡诌拔下手里的方向盘,然后怼到他的大脑门上。
      张局隔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是去案发现场,不是去旅游,少嬉皮笑脸,严肃点!
      气势凌厉的城队清了清嗓子,墨镜一戴,谁也不爱(沈老师不算),行,保证认真严肃!

      好不容易看到杜城的蒋峰跟只无骨嘤嘤怪一样马不停蹄地贴了过来,这些人太可怕了!
      摄像头,镁光灯、从各个角度出发试图一探究竟的提问,媒体人,八卦的神!只要是有点名气的人,是死是活他们都不肯放过!
      杜城面无表情地把嘤嘤怪从身上撕了下来,然后把“无可奉告”几个字黏在了他的大墨镜上。
      人多少都有些欺软怕硬的特质,杜城跟蒋峰不一样,看起来不好惹,于是周围一下子变得清静了下来。
      跟在队长大人后头狐假虎威的沈翊则笑眯眯地递了一瓶水送给忙得口干舌燥的蒋峰,辛苦啦!
      蒋峰看都没看就兴高采烈地接了过去然后一口闷进了嘴里,瞧,还是我嫂子会心疼人!
      但是……被酸倒一片牙根的小跟班龇牙咧嘴地小声BB道,是柠檬水的话,能不能麻烦您下次提前打个招呼呀?咱就完全没有思想准备的说!
      沈翊眉开眼笑地露出了标准的“贤良淑德”式笑容,好,下次一定!
      蒋峰小可爱,你嫂子怎么舍得亏待你呢!
      杜城依然惦念着文绮美的案子,冷不丁踹了一脚正忙着跟沈翊挤眉弄眼的蒋峰,之后找个机会,你找人一起去同盛家保姆私聊一回。
      蒋峰赶紧点头应了,他的城队捕捉雷达总是能够发挥出薛定谔的奇效,这一次,老大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带着刀,还是老实点好。
      杜城无视他,神搓搓地跟沈翊咬耳朵,沈老师,给口水喝怎么还能厚此薄彼的哦?我的那一份呢?
      沈翊偏头眨眼微笑,车上的保温杯里放着姐姐精心准备的养生茶,我去给你拿来?
      杜城(咬牙切齿):少得意,杜倾准备的、由一堆中药材混合制作成的液体炸(城翊)弹,你以为会你能逃得掉?
      沈翊这个笑容满面样子怕是能轻松混入萌娃评选当中,无辜当中混着小小的得意,可爱是真可爱,也有那么一点点的欠揍,我的份早就解决掉啦!
      杜城无语,你还真喝啊?那是人类可以下咽的东西吗?
      沈翊的脸上写满了真诚,不要辜负姐姐的爱~而且它的味道挺不错的呀~
      杜城眼里的不屑与惊恐换防:……你认真的啊?

      由于蒋峰本来就要过来这个拍摄地找盛泽,人在半道听说了这个突发消息,故而案发现场封锁得很快,在场的没人能溜得出去,算是不幸当中的万幸。
      电话那头的何溶月简单地陈述了尸体的情状,全身肌肉麻痹,瞳孔散大,呼吸、心力衰竭,死亡时间约在两小时之前,原因是中毒,毒物判断为TTX,河豚毒素,对人体的致死量为0.5mg。
      根据剧组人员的说法,刚刚吃完午饭的邱茗烟突然出现恶心想吐的症状,紧接着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他们打了120,出车医生对症状有质疑,要求报警,送到医院之后不治身亡,这才移送司法解剖。
      何溶月证实了毒药是被下到了邱茗烟那一碗少得可怜的蔬菜沙拉里,给她准备食物的助理小敏被警方第一时间控制了起来。
      小敏则表示她毫不知情,大呼冤枉。
      杜城远远斜睨了一眼嚷得撕心裂肺、恨不得此刻八月飞雪的小助理,示意蒋峰前去跟进。
      与此同时,他正好与国安的年轻小伙子打了个照面,那人做场务打扮,混迹在惴惴不安又隐隐兴奋的人群之中,与同事低声聊着八卦,看起来很不起眼。
      杜城选择了无视,拉上沈翊,长腿一迈,大步流星地往导演盛泽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盛泽正愁眉苦脸,倒不是因为他个人对邱茗烟有多么深刻的感情,只是这戏刚刚拍了一半,女一号说没就没了,换谁也不可能高兴得起来。
      杜城先是问他今天的行动轨迹,说是身边一直有人跟着,根本没有机会下毒,不在场证明十分充分,只是在突然提及已经死去的文绮美的时候,他的神色变得有少许的不自然,甚至有惊讶的成分在,她死了吗?
      杜城摸着下巴,许是在悄悄揣度这份情绪的真假,听说你跟文女士关系密切,难道就从来没有关心过她的去向?
      男人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尴尬,我老婆同美美吵得厉害,甚至闹到了派出所,我没忍住说了她几句,只是这丫头是小女孩的性子,一不高兴就玩爱失踪,我还以为……
      沈翊对如此理所当然的渣男言行表现出了理所当然地嗤之以鼻,他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你最后一次见文绮美是什么时候?
      盛泽可能是将他的嫌弃歪曲理解成了对“成功人士”的嫉妒,言语中竟然又掺杂了炫耀的成分,这我实在记不得了……她本来在家里住得好好的,莫名其妙就说是不见了……我想着爱闹闹呗,才懒得操这个空心,没钱用了,自然就会乖乖回来的!
      杜城惊了个呆,你说的是哪个家里?
      盛泽轻蔑地笑了笑,我在北江也就那么一处房产,你说是哪个家里呢?
      也就是说,这个男人把大老婆、小老婆和女儿齐聚一堂……真就不怕地球爆炸啊!
      沈翊难得展现出咄咄逼人的一面,可是她再也没有回去过,你不觉得奇怪吗?
      盛泽可比他盛气凌人多了,她自己要玩失踪,赖我咯?我一天到晚忙得很,哪里有时间去管这些耍小性子的女人?
      沈翊一挑眉,这些?你指的还有谁?
      当然是我老婆冯丽!盛泽不耐烦地拍了拍桌子,当初说不介意的是她,闹得满城风雨的也是她!一个言而无信的女人罢了!
      老婆嘴上说不介意,你还真就让小三搬进了屋……该说不说,这家人的脑回路真是一个比一个奇葩,没有最绝,只有更绝。
      杜城将视线从他拍桌子的手上慢斯条理地移到脸上,冯丽和文绮美为了你,在云峰派出所吵了整整一宿,这事儿你知道吗?
      盛泽特别骄傲地“嗯”了一声,嘴上却虚伪地絮叨着“家里妇道人家不懂事,给警察同志添麻烦了”,这台词,整就一个时代错乱。
      那么文绮美是在这之前还是之后住进你家的?
      盛泽迅速地眨了一下眼睛,之后吧,她说……她说不让她进门就天天跟着我,我哪里有那个功夫去伺候一个背后灵啊?
      这个表情……很显然,他在撒谎,或者说,是有所隐瞒。
      冯丽既然能为了你大闹派出所,怎么后来就点头同意她搬到家里去了?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作为补偿,我在美国买了一套房产,写的是她跟晨晨的名字,又添置了一堆首饰,还提升了副卡的额度,女人在乎的不就是这些?她最后还是给文绮美分了最外边的一间屋子,让她好好……反正我们不是偷偷摸摸的!盛泽伸手摸了摸鼻子,你们不是来调查邱茗烟的死亡真相吗?这跟文绮美没有什么关系吧?不是说她都死了好几年了……
      沈翊抿出了一丝奇异的笑容,看过新闻啊?
      对文绮美的死讯表示惊讶但是却很清楚已经她死了几年了,这不是很神奇吗?
      对呀,盛泽几乎是没有任何防备地就抓住了由沈翊递过来的这根稻草,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翊的笑容变得冷冽起来,非要形容的话,大概是冬日白雪上浅淡的阳光,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却散发着一股慑人的寒意,你从哪里看到的新闻?遗体已经白骨化了,警方也不曾向任何媒体透露死者的全名,只凭埋尸地点和女性骸骨以及大致死亡时间的信息,请问你是如何判断那就是文绮美的?
      可惜这根稻草不是救命的稻草,而是用来增加负重、压死骆驼的。
      盛泽人到中年,混到今天这个地位,也可以被称作是事业有成,但面对警方的问询,甚至还不如他老婆冯丽一个全职太太面上表现得镇定。这个人太着急树立自己红旗不倒,彩旗飘飘的“伟岸”男子汉形象,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把过去的事情撇得一干二净,一来二去言辞里自然露出了破绽,眼看没法子自圆其说,于是他采取了最为无赖的那一招,我就是随便猜的啊,怎么样,猜对了吧?

      沈翊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反手又抛出了另外一个问题,你是导演,总观全局,剧组里的人,你认为谁最有可能给邱茗烟下毒?
      盛泽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他想都没想,肯定是白莉莉,地球人都知道,她俩都恨不得亲手掐死对方才好!
      杜城按着手机键盘问,邱茗烟和白莉莉不是同一家公司的吗?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他在发消息,要求李晗查找文绮美生前的就医记录,盛泽时不时语焉不详的说辞让他萌生了一种荒诞又真实的想法,只是需要佐证。
      天底下的男人其实跟女人一样八卦,盛泽连忙眉飞色舞地说,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邱茗烟都以白莉莉的后妈自居啦!这两人一直是死对头,是个人都忍不了好吗?
      简单地说,邱茗烟勾搭上了博乐老总苗旭,白莉莉是博乐太子爷苗轩的新欢,这后妈跟儿媳妇的辈分差距,可大了去了!
      可是苗旭连邱茗烟的三围都说不清楚。
      她真的是他的情人吗?
      从盛泽的说法来看,邱茗烟对此事的态度跟苗旭一样,表示默认,甚至有放任在圈内高调传扬之意。这其实非常不利于她清纯小女生的人设塑造,要是被捅了出去,一定会引起大面积脱粉,给她的事业造成重创。
      但如果不是,为什么连这种事情都要假装?
      这个圈子里的人无时无刻不在表演,那么这场戏,又是故意做给谁看的?

      白莉莉当然不会承认,她仰起下巴,轻蔑地笑了笑,给那个女人下毒?这不是纯属浪费钱吗?她只配被我活活掐死!
      一段时间不见,她的态度好像比之前变得更加嚣张了,难不成是有了博乐太子爷撑腰的缘故,以为全世界都得围着她转?
      杜城是不可能给这种人好脸的,就算苗轩本人亲自到场,大概率也只会得到一张就公事公办的面孔,你今天的行动轨迹,去过哪儿见过什么人,事无巨细地说一遍!
      从见到这个女人伊始就一直在旁边装背景板的沈翊低下头,偷偷勾了勾嘴角。
      白莉莉之前在他们这儿吃过瘪,心里记恨得紧,嘴上自然不肯饶人,去厕所也要讲?
      杜城冷笑着扯了一下嘴角,对!
      白莉莉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变态!
      然而她的嚣张气焰并未持续多久,警方在她的小包里搜到了装有河豚毒素的容器。
      容器内容物与邱茗烟所中毒物的成分完全一致。
      白莉莉这下可绷不住了,一张由各色彩妆打造而成的五彩缤纷的小脸蛋变得更加五彩缤纷,不可能,不是我!我没有下毒!绝对是有人陷害……
      沈翊突然开口问道,那么你觉得,是谁杀了邱茗烟,又想要陷害于你呢?
      白莉莉的脸上先是出现了几秒空白,然后突然开始鬼鬼祟祟地左顾右盼起来,待她再三确认周围并不存在其他人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坦白,这个世界上最记恨邱茗烟的人其实是苗轩,作为博乐的太子爷,他绝不容许有个女人长期在老头子身边出没,她就是苗轩派过来搞事情的,无论何种手段,只要可以让邱茗烟丢脸,闹得越大越过分越好。
      这种女人心里只有她自己,一旦自身利益受到威胁,管你是谁,都是可以出卖的。
      感谢你提供的线索,我们会去核实,杜城四平八稳地说,但还是要请你跟我们去一趟公安局,协助调查。
      白莉莉不可置信,我还不够配合啊?
      你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搜出了用来装毒药的容器,不解释清楚这个,很难再回来了。
      明明就不是我……虽说是随身携带的包,可我拍戏的时候就随手放在椅子上,这个剧组的人,只要有心就都能够碰得到……她见对面两人不为所动,于是话锋一转,又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祈求道,你们可千万不要告诉苗轩我同警察讲了这些,他会弄死我的!
      出卖归出卖,责任还是得撇清。
      沈翊歪了歪头,你很怕他?
      白莉莉这方面的经验极其丰富,张口就来,我这是以防万一,有钱人一掷千金就买个乐意,惹他不高兴了,睡过怎么啦?照样剁碎了喂狗!
      沈翊一脸无辜地看向了杜城,是吗?
      白莉莉这才意识到原来这儿还杵着一个富二代本富,谁让杜城一本正经的样子太像个警察,搞得她都忘记这茬了!
      咳咳,白莉莉尴尬地捋了捋头发,我的意思是说,无谓引起不必要的矛盾……
      杜城面色平静地扫了他们一眼,目标直指白莉莉,走吧,警车还在等你呢!
      心中却在默念以后定要将沈翊拉得离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女人远些,听听这张口闭口的都在聊些什么东西,实在是太离谱了!

      正在此时,李晗的回信到了,说是四年前一个夏天的中午,文绮美因为滚落楼梯,流了产,事发时间发生在她同冯丽吵架之后不久,摔落的地点就是盛泽在北江的那一间大别墅。
      当时那个房子里只有保姆跟文绮美在,发现之后立即送医了,可抢救只保住了大人的性命,她的孩子却再也没有机会来这个世上看一看。
      保姆主观上并没有伤害文绮美的动机,也没有收到可疑进账,就连文绮美本人也一口否认保姆与她的摔落有关。
      这个事情冯丽的嫌疑确实很大,但是找不到直接证据,甚至因为她跟盛泽一同出席了制片人的婚礼,从午餐开始,直到晚宴结束才回去,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所以哪怕文绮美闹得再凶,也无法定罪,就连一心求子的盛泽也没法多说什么。
      沈翊跟杜城并排走着,他的眼神很冷静,那个时候,盛晨晨人在哪儿?
      杜城一惊,但还是迅速从李晗那里要到了答案,她在学校里头念书。
      沈翊并不惊讶于这个答案,他平视前方,无悲无喜地“哦”了一声。
      你怀疑……杜城将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还是把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咽回到了肚子里,盛晨晨在那一年才十岁左右,假如当真牵扯到未成年人犯罪,他们必定得要慎之又慎。
      现在给结论还太早了,沈翊轻轻拉了拉他的手臂,我们的宗旨是不放过任何可能性,但也不能因为猜测足够猎奇,就一门心思往那里钻呀!
      杜城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顺道薅了一把他柔软的发丝,沈老师今儿很有当家人的风范啊!
      沈翊毫无压力地再次跳上了牧马人的驾驶座,嗯,今儿你负责乖乖躺平就好!
      二人独处时,杜城惯常没皮没脸,可是人家想躺在沈老师的shen……
      哦豁,瞧瞧咱沈老师这一脚油门踩的,指针转速直接爆表,牧马人要飞起来啦!
      杜城连忙尔康手叫停,等等,老婆,冷静一点,咱们要被抄牌啦!
      老婆?那还是起飞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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