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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篇【第一人称】
每月最后一个周末，是我和园子固定约会的日子。
按照惯例，只要我俩同在蓉城，没有其他要事，必须得见上一面。
相约逛街也好，得闲饮茶也罢，这样的默契持续了整整一年，比单位的薪水都来得准时。
我若忘记，必定要遭电话轰炸，耳朵三天都不得安宁。
生病以后，记忆力下降，有几周我确实记错了时日，园子不仅没有生气，还主动上门来寻我，满世界的给我搜罗居家解闷的新奇玩意儿。
我深知这份人情难还，在她前几日提醒我要见面时，便依托丈夫帮我订下LV餐厅的下午茶。
我开车前往别处，去专柜取包。
出发前，我打电话给园子，告诉她我会迟到三十分钟，让她晚点出发。
意外的是，这个女人今天接电话的速度格外得慢，非常不符合她平时风风火火的个性。
我看一眼去电提醒，没打错，等到铃响结束，手机快要自动挂断，她终于摁下接听：“亲爱的……”
开口便是一声慵懒嗓。
不仅如此，鼻音也重得要命，我听出不对，一边拿粉扑定妆，一边抓起车钥匙往门口挪。
“你怎么啦？听起来很憔悴呀。”
“没事儿，就看了个电影。”
“什么电影？”
我随口问，把车钥匙放在门口玄关处，对镜整理额发，摸出口红，沿着唇缘均匀补了一圈。
她长臂高伸，打着哈欠：“泰坦尼克号。”
“看了两百遍了吧。”
“三百遍也不嫌多。”
“行，你收拾一下，慢慢来，不着急。”
挂断电话，我开车去了专柜，取我之前早早定下的一款限量包包，临走时，还特地绕去逛了一圈环球，把为丈夫特制的袖扣拿上。
赶去店里的时候，晚到了十分钟。
我满心愧疚，担忧园子久等，哪知去到餐厅，不见人影，园子压根没来。
我坐下歇了好一阵，喝完两杯牛奶，等了足足四十分钟，她才终于姗姗来迟。
“亲爱的，不好意思来晚了，路上有点堵，实在抱歉，这个吻你一定要收下。”
Ellie Saab春夏高定浅色裸粉短裙的立体印花在我眼前投下一抹灰色阴影，园子独有的被私人定制香氛温柔包裹着的气韵，随即如潮水般扑鼻而至。
我见她手中拎着一只没见过的黑色羊皮手袋，心想，难怪。
“你老公回来了？”
“昨天回来的，深夜突击说是给我个惊喜，差点没把我吓死。”
园子结婚尚早，丈夫远赴欧洲，开拓海外市场，两人聚少离多，自婚后起她便一直过着单身独居的生活，饶是如此，可该有的节日和纪念日，男人愣是一天都不曾落下。
我羡慕都来不及：“人家惦记着你，还不好啊。”
园子撇撇嘴：“他哪里好了，唠唠叨叨，可烦人。”
我被她幼稚的表情逗乐，扑哧一声笑开：“别介意嘛，喏，这个给你，看看喜不喜欢。”
“呀，是我上次逛街看中的那个包，当时分享给你，原本想买来着，只是没我喜欢的颜色，好可惜。我准备过两天再去的，没想到你还记得。”
她左看右看，十分满意，捧着我的脸吧唧亲了一口，最后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熊抱。
“我可太喜欢了，简直深得我意，比某些直男选的爆款不要好看太多。”
我瞧一眼她身上穿着的裙子和脖颈、腕间垂挂的首饰，不得已替某位直男说起好话。
“他在乎你，肯为你花心思就好。”
园子横屏手机，美美发了一张自拍，朋友圈原图直出，笑得眉眼弯弯：“这话说的，难道宗文就不在乎你，不肯为你花心思吗？”
我双颊一热：“提他做什么。”
“害羞了？”
“哎呀，园子……”
“看你这么幸福，我就放心了。”
“哪有？”
“嗯哼？”
夫妻间的那些事儿，关上门还好，敞开来说，多少显得有些不太体面，但对园子，我有着近乎百分百的信任。
“我总觉得宗文不是表面那样，他藏了很多心事，我好像有点看不透他。”
“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没有。”
园子放一百个心：“就是说嘛，宗文怎么会跟你吵架，想想都不可能。”
“哪里不可能了？”
“他脾气那么好，我就没见过他跟谁吵过架，你……”她上下打量我，笑得美艳自信，“更不可能。”
我知她如此笃定，是基于和宗文同学的关系，从前的我不甚在意，此刻却忽然来了兴趣：“园子，你还记得高中时代的宗文吗？他是什么样子的，可以告诉我吗？”
“高中时代，你不也……”园子一时怔忡，很快反应过来，“哦，我知道，你想听听第三者视角，对不对！”
我不懂她的意思。
园子自顾说道：“高中我们读的是附中嘛，学校管得严，不准偷偷谈恋爱，喜欢他的女生挺多的，但没见过他和谁走得近，暧昧对象都没有，简直仙人一个。当时我们还猜，究竟什么样的女生才能入他的眼。”
“什么样的女生？”我很好奇。
“你说呢。”
“我不知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呗。”
“你又逗我。”
园子掩唇偷笑，屈指勾起银叉挑了块金枪鱼卷送入口中，视线靠过来，无比戏谑地流连起我的表情：“如果穿越回高中，我猜他可能会向你表白哦。”
我似懂非懂：“他高中难道没有谈过恋爱？”
园子回忆：“据我所知，好像没有吧。”
“这不可能！”
“啊。”园子被我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
我心乱如麻：“……猜的，他这么优秀，喜欢他的女生一定有很多，我不信他没有谈过恋爱。”
园子兀自思索着。
我仍固执地认为：“就算没有谈过恋爱，也肯定会有喜欢的人。”
“谁啊？”园子被我勾起回忆，左思右想不得，见我神色笃定，笑着碰肩，“不会就是你吧。”
我又羞又恼，戳了一块华夫饼堵住她的嘴：“不许胡说。”
她艰难吞咽，偷觑我的脸色：“好好好，不说不说。”
我含笑移位至她身边，拿起手机，打开相册，翻出一张我偷拍的丈夫电脑里那个女孩儿的照片，问园子：“你还记得她吗？”
“好像有点像……”
我的心犹如悬在半空，忐忑不安，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勒住：“是她像我，还是我像她？”
园子看看我，又看看照片，回答得棱模两可：“像高中时候的你。”
我失望至极，这算什么答案。
园子大大咧咧：“这不会就是你吧，拿以前的照片来诈我，我才不会上当。”
“不是的。”
“一张莫名其妙的照片而已，那就不要管了。”园子嘟囔嘴，“你今天很奇怪诶，怎么一直念叨着宗文，以前都不见你对他这么上心，说吧，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深知，如不解释，她恐怕会一直缠着我，便拿之前同事劝我的话术堵回去。
“宗文在科技园上班，那里优秀的女孩子太多，我有点不放心。”
“哈？”园子掌心覆住我的额头，确信我没有发烧，才勉强接受我颠三倒四的话语，“你不放心他？全世界那么多男人，我看最不用担心的就是宗文了。”
我假意叹气：“你们不是都说，宗文长得帅，要我好好看管一下吗。”
园子狐疑地睨着我：“难道是孕激素影响到你了？怎么整天胡思乱想的。”
“哪有……”
“那不就行了，走，玩儿去呀。”
园子约我逛街，为即将到来的夏天做准备，我身在曹营，心思落在别处，她见情绪我不佳，猜我可能身体不好，早早把我放了。
我开车回家，独自在地库坐了许久，进了门，仍是那副闲淡模样。
婆婆问：“吃什么？”
我毫无胃口，骗她说：“吃过了。”
婆婆不疑有他，只叮嘱我：“那就好好休息。”
我回到房间，进浴室洗了个澡，披上睡衣，坐在梳妆台前整理湿发，闭上眼睛感受吹风机温暖干燥的触手抚摸着我的头皮，半会儿功夫，困意来袭，我迷迷糊糊爬上床，想着小睡一会，不碍事。
谁知一觉竟到傍晚。
太阳落山，空气徒增一丝凉意，我攥紧被单取暖，柔软的毛毯已悄然覆盖在我的身上。
我恍惚以为是婆婆进屋，呢喃一句翻身继续睡。
片刻之后，我察觉到异样，缓缓睁开干涩的眼帘，努力聚焦，辨认出眼前之人的轮廓。
余晖的柔光在他肩上铺陈开来，我在夕阳的尽头拥抱住我的爱人。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展开双臂，拥住我险些掉落的身体，温声低语：“想早点回来看看你。”
“工作不忙吗？”
“晚点处理。”
宗文想起会议结束后在办公室意外撞见那人的场景，园子带着一身暖意，抱臂斜倚在落地窗前，冲推门而入的自己招手，语气揶揄。
“宗老板，大忙人，相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
宗文抬手看向腕表，无疑是在确认这个本该和我一起约会的女人怎会半途而废跑来探班，嗓音紧了紧。
“她呢？”
园子答非所问：“原来你还知道关心自己的妻子啊。”
宗文不语，滑动手机屏幕，拨打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电话，那头的我正在洗漱没有接听。
他放下手机：“抱歉，最近太忙了。”
“再忙也不能忽视了家人，更何况是你刚刚新婚的妻子，她身体不好，你是知道的吧。”
园子似笑非笑：“我进来时，看到你的秘书，她的黑眼圈很重，想必陪你熬了不少夜，你花那么多心思在工作中，能够陪伴家人的时间有多少。你的妻子最近状态很差，你发现了吗？”
宗文眉梢微微泛起涟漪，起身，取过西服外套搭在臂弯，快步朝门口走去，路过园子身边时步伐一顿，保持着绅士应有的风度。
“需要帮你叫车吗？”
园子挥手：“不送。”
宗文回到家，我熟睡还未醒，他搬来一张椅子坐在床头，看书、处理邮件，然后询问保姆，我最近的饮食与作息。
保姆说：“小幺好久没有完整吃完一碗饭了。”
宗文问：“我走后，白天她都在做些什么？”
“大部分时候都在睡觉，醒来的时间很短，我看她时常抱着电脑，可能在忙工作吧。”
电脑就在我的身边，代替丈夫陪伴我的时间最久，睡觉时，我都常常将它放在床的另一侧。
丈夫见状，伸手欲取，睡梦中的我小小挡了一下，他撤不走，搬来凳子陪我休息。
我醒来，他抱我去阳台，我们窝在大大的躺椅上，一点一点看夕阳沉沦。
我很享受这段与他共处的时光。
我不在乎他的过去，至少在这一刻，他完完全全属于我。
这就够了。
“老公。”
“嗯？”
“老公”
“嗯。”
“老公。”
诸多此类没营养的对话，他每回必有答复，我再开口，他忍笑摇头。
“饿不饿。”
“一点点。”
“想吃什么？”
我想了想：“水蒸蛋。”
“还有呢？”
言至于此，我已无法掩饰我的贪婪之心。
“还有好多好多的爱。”
“说点我做不到的。”
“天上的星星。”
“月亮呢。”
“月亮留给你。”
“可是我已经有月亮了。”
我承认，这一刻的我确实心动了，就像我在邮件回复的那样。
「我很好，因为喜欢的人就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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