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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蒙面少年没想到自己也能离开修罗城，他没有了身体，却还有意识，感觉自己像是浮在水面上一般，兜兜转转回到了镇江金山寺。
门前的银杏还是碧绿色的，又是一年万物复苏的时节，春光大好，镇江水涛声依旧。
法海端坐在寺门前，见一血珠飞来，张开手掌托住。
蒙面少年的虚影出现在法海面前，“你居然还活着？！”
法海说：“你看起来好像很惊讶的样子。”
蒙面少年如实道：“在修罗城里，你分明已经……”
“阿弥陀佛。”法海双手合十，他脸上老态毕现，“黑风洞中不过是一处幻境，心魔与执念最大的敌人不过是自己，想要战胜他们，首先要做的便是胜自己。小青她……做到了。”
蒙面少年说：“那你呢？战胜自己了吗？”
“我一心向佛，要六根清净。如今知道她离开了修罗城，我便安心了。”
蒙面少年脸上的假面逐渐褪去，露出了一张十分年轻时候的脸，跟年轻时的法海大差不差，只不过没有眉目间的那份不近人情和冰冷。
蒙面少年是温柔的。
“你说你六根清净，那我又算什么？！你说过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心有不甘，放不下小青，你又如何谈放下？所谓那些能坦然放下之人，大抵都是能够拿得起的。法海，你拿起过吗？”
法海脸上的表情惊讶了一瞬，随即十分无奈地摇了摇头。
“佛祖释迦牟尼的转世灵童乔灵儿都可以爱上人类女匪首，又能坦然放下。佛祖爱世人，小白爱世人，你法海倒是也自诩爱世人，却生了一副铁石心肠，连爱一只小小的蛇妖都不敢，你怎敢说自己爱世人？！你拥有通天法术，连许仙一介凡夫俗子都不如，法海，你不配成佛！”
法海无奈地叹了一息，“我也无力了，我日日受那心魔蹉跎，或许应该真的要拿起，才能谈放下。我失了佛心，大错已经酿成，没有理由再去供奉我佛。”说完，他手中的珠串便断裂，檀木佛珠散了一地。
【现代杭州】
初雪，纷纷扬扬，杭州城一下子变回了钱塘镇。
小白撑着伞现在断桥边上，看着小青拎着两杯热奶茶跑了过来。
“给，姐姐，你要的复古蛋糕奶茶。”
小白微微一笑，“谢谢小青，辛苦你了。”
两人在雪天并肩走着，小白撑的伞微微往小青那边倾斜着。
小白看到了小青因为快跑而露出来的藏银笛子，“你戴的笛子倒是别致。”
小青把笛子拿了起来，微微有些伤感，“这是我在修罗城里，一位故人的东西，也是他的执念之物。但是，他最终还是没能离开那里。”
小白看了一眼上面雕刻的迦楼罗图案，笑得十分有深意，“小青，骨钗缺少的那块便是这笛子上的东西吧。”
小青一愣，神情有些激动地说：“难道修罗城里的那个人一直都是小白？”
小白微笑着点了点小青的额头，“小傻瓜，我没有那么大的神通。我去了宝青坊才得知你坠入了修罗城，我多次闯入，却在某日感受到了骨钗的气息，等我赶来便看到了你。小青，你真的在修罗城内成长了不少。”
小青笑得有些苦涩，“如果不是那人，我可能都出不来那修罗城。可是那人以命救我，我甚至都不知道那是不是他的真名。”
小白问道：“小青，你现在是如何看待法海禅师的？”
小青一愣，有些不明就里地看向小白，“好端端地怎么又提起他了？他从前害的我们姐妹分离，我恨不能…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小青的声音越来越弱，她此时此刻才发现她早就不恨法海了，即便是对姐姐和执念和对法海的恨支撑着她走出的修罗城，但是现在……她却发现自己没有那么恨了。
“姐姐呢？”
小白微微一笑，“小青啊，你生性天真烂漫，不该受此拘泥。其实最重要的是珍惜当下啊。有时你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但也有时候，这山不是山，水也不是水。”
小青蹙眉，“姐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许宣大喊道：“小白！我在这里！”
小白朝着许宣摆了摆手，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梦蛟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转世，自我进塔之后便被相公送到了姐姐家寄养。有一日禅师进塔对我说，念在我救济钱塘百姓有功，待梦蛟高中之日，便是我出塔之时。我向他问过你的下落，他说你在某处修行，但我出塔之后却一直寻不到你的踪迹，后来才知道你坠入了修罗城。”
小青震惊地看着小白，一时之间不知道说着什么。
小白说：“小青，禅师他悔过了。而且，那只笛子上刻的是禅师的法相迦楼罗，或者那个修罗城中有恩于你的人，是个故人也说不定。”
小白走后，小青呆呆地站在断桥上看着来往的游客，手中的奶茶逐渐冷掉。
“姑娘，我见你这笛子有些眼熟，能否拿给我一看？”
小青转过头，神情惊讶地看着来者，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此时的法海，已经不是彼时的法海，他微笑着对小青伸出手。
小青呆呆地看着法海，她取下了脖颈上的笛子，攥在手中随后放在了法海的手中，迟迟未肯松手。
“原来，一直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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