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极光是我的人间

　　我是洛真。
　　作为洛家唯一的继承人，我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火光漫天，烧得我心脏抽疼，我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我记得那时候，我是难过的。
　　但却并不是因为被亲人所害而伤心，只是遗憾没能再见某个人最后一面。
　　可就在我希望破灭的那一瞬间，他来了……

　　他怎么带我出去的我记不太清了，只是他带我脱险后气息微弱的模样，令我至今记忆犹新。
　　那双眼睛本身就是极美的。
　　眼尾被火烤得有些泛红，生理性的泪水盛在眼眶中，万分柔和，可他强忍着眼睛的酸胀没有落泪。
　　他的眼睫微颤，好像下一秒就要昏过去，我知道，这是为了救我吸入了大量烟霾。
　　我忍着血淋淋的伤口带来的剧痛，拼尽全力一点一点向他身边挪过去。
　　抓到他手的那一刻，我似乎看见他的眼睛亮了亮。
　　我极轻地眨了下眼，用尽所剩力气牵起嘴角，朝他扬起一个与往常一般无二的笑。
　　他也笑了，我确定我看见了。
　　那笑意溢满眸子，万分温柔，我一定不会看错。
　　我垂下眸子，心中安定下来，终于放任自己闭上了眼睛。
　　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刻。
　　我想着，他还是牵着我的手，抓得好紧。

　　醒来后，我第一时间就想着去看他。
　　可我在门口碰到了医生。
　　他问我是不是这号病人的家属，我说是。
　　他看我年纪小，斟酌着语句和我唠叨了一大堆。
　　但我只听见了前面两句，后面他说什么我通通没听见，好像我的耳朵隔离了这个世界。
　　“他的眼睛是弱视对吧。这次下来，能不能看得见都难说，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我不知道医生什么时候走的，但我好像一个人静静在走廊站了很久。
　　等我终于想起迈开步子时，我的腿早已麻木到不听使唤。
　　我往病房里悄悄看了一眼。
　　他还在睡着，那双早就被我不知夸赞多少次的眼睛，现在蒙上了一层白纱。
　　那一瞬间，恐惧笼罩着我整个大脑。
　　不是怕他醒来对我生气。如果他真的能这样倒也不错。
　　我害怕看见他若无其事对我笑的样子。
　　我比谁都清楚他多爱画画。
　　但我又更明白，比起我的安危，他不会在意这些。
　　可我在乎。

　　他还没醒，但我离开了。
　　佛罗伦萨美院的校长洛家曾于他有恩，我就这样拿着特殊申请进了学院。
　　我开始学着他的样子，一点一点描绘出我所想的世界。
　　而学院一开始对我走后门行为不满的教师学生们，也渐渐认可我的实力。
　　我终于在离开的第一年展出了我的第一幅作品——
　　《Bluebell》
　　那是他最喜欢的花。

　　我是雁沉白。
　　我醒来之后就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因为看不见，只能问旁边的护士。
　　果然，他不见了。
　　我强制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等护士转身出门，立马拔掉了手上插着的针管，披上外套离开了病房。
　　直到出了医院我才松了一口气，可现在我的眼睛看什么都很模糊，只能慢慢走。
　　我一步一步在街上走着，用这双快要废了的眼睛尽力试图找出他的身影。
　　但很快，我发现我做不到。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一群人，把我打晕了。
　　闭上眼的那一刹，我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也许我们在这错过了吧……

　　我是被冰水泼醒的。
　　我的眼睛本就没有痊愈，待在这阴暗潮湿的地方不知道多久，又被这冰水一激，它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
　　对面是几个男人，我看不清样貌，只能从他们的言行仔细分辨出我被绑来的原因。
　　为首的瘦高男人问我，洛真在哪。
　　我淡淡笑了下，半晌吐出三个字：
　　“不知道。”
　　后面几个人似是想要对我动手，却被那个瘦高男人拦了下来。
　　他明显没有相信我说的话，走近我几步继续道：
　　“你为了救他沦落到这个地步，他就这么一声不响地跑了，你还护着他干嘛？”
　　我沉默不语。
　　那男人好像觉得他说中了我的心思，语调兴奋起来：
　　“雁少，告诉我们他去哪儿了，我们立刻放您离开。”
　　我忽然极轻地笑了下，往常的温润神情一下子褪了个干净。
　　我鄙夷地看着他，低低对着他道：
　　“你也配。”

　　之后的事情我就不记得了，好像是他们再也忍不住开始对我动了手。
　　鞭子沾着水往我身上抽，还不时有刀子划过我身上各处。
　　他们一遍又一遍逼问，我却只觉得好笑。
　　他们凭什么觉得我会背叛你？
　　就为小时候你把我从黑暗中拉出来的那份……哪怕你当做是恩情，我也一定会毫不犹豫护你一辈子。

　　不知过了多久，这里的大门被什么人撞开。
　　那人带着一些人三两下撂倒了他们，然后直接带着重伤到快失去意识的我去了医院。

　　我记得我在意识模糊的时候好像听见，床边有医生和一个男人的交谈声。
　　“他的眼睛本来就不太好，被火熏再发炎，又受了这么重伤……”
　　后面的话我没再听，但也能猜到，我的眼睛应该再也无法见光了。

　　其实那时候我真的没有很难过，反而有些开心。
　　我是个画家，我用我最珍贵的东西去保护了我的珍宝。
　　这说明我爱他胜过我自己。
　　那会我真的好想告诉你。
　　可是……
　　阿洛，我找不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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