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掌上珠

　　转眼间选秀将至，宫中上下早早将储秀宫布置妥当，等待着待选秀女入住。宣德二十七年九月初八一应待选秀女入宫开始初选。

　　大历选秀除了官家小姐外，也会有一些地方推举的德貌双全的平民女子参加。当今宫中最得宠的淑妃便是由江中知府推举进宫的。

　　沐莲正坐在司礼监批阅奏折，便见罗明晨弯腰进来行礼道，“禀督主，乾清宫的小德子方才过来说万岁爷召您前去问话。”

　　沐莲放下奏折，揉了揉眉心问道，“可知何事？”

　　“小德子未说，只说万岁爷召您过去。”

　　沐莲起身往外走，边走边吩咐道，“近日选秀，宫中嘈杂，你让人照应好乾西宫那边，别出了岔子。”

　　“是。”罗明晨立即意会。

　　沐莲径直前往乾清宫，路遇的宫人见状纷纷恭恭敬敬行礼问安。来到乾清宫门口，站在门口的小德子立即迎了上来，拱手道，“督主，万岁爷吩咐让您直接进去便是。”说完后又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万岁爷召您来怕是为了辽国之乱的林家后人之事。”

　　沐莲心知这是他有意卖好，遂满意的点点头，并示意随从打赏，随后便随着小德子进了殿内。东厢寝殿内上好的紫檀木雕龙包金边的软榻上，宣德帝慕容聿赫然半躺着闭目养神中，乾清宫大太监王福见到沐莲进来，先时低头示意随后俯首在宣德帝耳边提醒。

　　见宣德帝睁开眼睛，沐莲上前行礼。“臣参见万岁爷。”

　　宣德帝摆手示意免礼，并让殿内的王福等人退下。待众人退至殿外，宣德帝挣扎起身，沐莲立即上前搀扶其坐好，并在身后安置两个金丝软枕，慢慢扶着宣德帝靠好。

　　宣德帝轻咳两声道，“还是厂臣细心。”

　　沐莲恭敬道，“万岁爷谬赞，伺候好万岁爷是臣的职责。”说着便从一旁的高脚木几上取来茶水，用手在杯壁试了下温度才递给宣德帝。

　　“若是让你还像前几年那样留在朕身边伺候，可就是大材小用了。”宣德帝接过茶水抿了两口接着道，“辽国之乱获罪的林家后人之事你怎么看？”

　　“臣想许是另有隐情，当年林家获罪，十岁以上男女全部斩首，十岁以下男女充奴，九年过去了林家存世之人屈指可数，且获罪之时大多年幼，何以能搜集证据通过督察院递交奏折？”沐莲上前接过茶杯回道。

　　“哼，只怕是有心之人瞧着朕的身子越发不好，起了别的心思。”宣德帝冷笑一声，随后又咳了两声。

　　“万岁爷莫要动怒，龙体为重。此事臣会尽快查清内情，绝不让奸人得逞。”

　　“厂臣做事，朕一向放心。另外五军营指挥使张昌煜上奏因年前长陵、长善两地大旱，近日盛都城外流民众多，请求扩充兵力，维持盛都治安，朕已经准了。此次你顺便也让人查查这两地旱情处理的如何了。”

　　“臣遵旨。”

　　宣德帝抬起手揉了揉眉心，“近日宫中可有何事？”

　　“慈宁宫传来消息说太后近日身子不大安稳，又不肯请御医诊治。清宁宫那边，前个太子妃打杀了一个宫女，臣已经命人安抚了其家人。”说着沐莲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继续道，“今年的选秀正在有条不紊进行，这个时辰初选当是已经结束。”

　　“太后既然身子不适，便要让御医好生诊治，朕的身子不济你要替朕照应好太后。”宣德帝意味深长地看了沐莲一眼，沐莲点头应是。

　　关于太子妃的事情，宣德帝未表态，太子妃善妒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此事还需再好好琢磨琢磨，毕竟太子妃的废立是大事。“此次选秀乐嘉抱病未能参选，明个你带御医去看看，毕竟也是朕打小看着长大的，那个丫头一向活蹦乱跳的，突然病了，朕也十分忧心。”

　　“万岁爷放心，臣明日便带御医去瞧瞧郡主。”沐莲垂下眼帘，隐下眸中思绪。

　　说了这么会话，宣德帝似是精神不济，殿内安静下来，一时间只能听到宣德帝粗重的呼吸声。过了半晌，见宣德帝摆手，沐莲恭敬告退。

　　出了乾清宫，沐莲回头看了一眼，朱墙金瓦，雕梁画柱的乾清宫在夕阳的照耀下似乎依旧带着挥不去腐朽之气。

　　慈宁宫内，王太后不似以往精心装扮，反而仅着寝衣脸色苍白的躺在凤踏之上。慈宁宫大宫女芳草和首领太监江顺义在一旁小心伺候着。

　　“娘娘，小厨房一直煨着燕窝粥，您可要用些？”芳草一边说着，一边给江顺义使眼色。
　　江顺义也忙劝道，“这几日您几乎水米未进，这样下去凤体可怎么受的住。”

　　两人见王太后未出声阻止，对视一眼，芳草便赶忙出去使人去端燕窝粥，小宫女端来后，芳草接过来转身进殿，来到踏前道，“娘娘，奴婢喂您用些粥。”

　　王太后睁开眼由江顺义扶起靠坐着，芳草将托盘放在矮几上，盛出半碗燕窝粥，小心的捣了半勺送到太后嘴边，王太后却一把推开，伏在踏上干呕起来。

　　江顺义一边轻拍王太后的背，一边示意芳草端出去。芳草方出门便见沐莲带着随从过来，赶忙迎上去行礼道，“督主，您可来了，太后病了几日了，也不肯传太医院的人来瞧，您劝劝太后。”

　　“太后如何了？”沐莲不曾停下，径直朝着寝殿走去。

　　“太后这几日一直吃不下东西，甚至闻都不能闻，一直干呕。”芳草边说着便随着沐莲进了寝殿。

　　来到踏前，沐莲躬身行礼，“给太后娘娘请安。”

　　王太后刚刚干呕一阵，一时气力全无，只哼了一声，也不叫免，只闭眼不搭理。“娘娘当保重凤体，既是凤体有漾当传院判前来诊治才是。”

　　“想不到厂臣还会关心哀家。”王太后听了沐莲的话，这才出声，这话说的不客气，但是却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沐莲接过江顺义的位置，伸手在太后的太阳穴处轻轻的按揉。“臣听说娘娘身子不适便想着过来，但是这两日选秀事宜繁杂，前朝也有诸多杂事，便耽搁了，今日听说娘娘一直未请人诊治便赶忙过来。”

　　听了沐莲的解释，王太后睁开眼看了瞪了他一眼，“哀家知道你忙，这几日不知怎么了，一直犯恶心。”说吧示意芳草和江顺义出去，直到两人退出去，见江顺义细心地关上门后，才连忙坐起道，“哀家现在的情况与当年怀上昭儿时的症状一样。是不是送进来的人有问题？”

　　沐莲心中了然，但是面上却故作疑惑。“按说送进来的人都是指挥同知王大人挑好并看着服下绝嗣药的，当是不会有问题。娘娘兴许只是脾胃失调。不若让王御医来瞧瞧，也好安心。”

　　“也只能如此了。”王太后听了沐莲的话有些许放心。
　　很快王御医听了传召赶至慈宁宫，王御医是王家的旁支，同时也是即将入宫的王妲的伯父。

　　王御医由芳草领进殿内，芳草便退了出去。王御医正要行礼，便被王太后叫住。于是王御医便战战兢兢上前拿出脉枕，放在踏上，王太后赶忙将手腕放好，看他还要去拿隔帕，不耐的开口道，“就这么诊吧。”

　　王御医只好打住，细细诊脉，片刻功夫便见王御医浑身哆嗦，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努力克制自己复诊。一时间寂静的寝殿中一股浓重的不安开始弥漫。

　　王太后看着看着王御医脑门上的冷汗低下急切开口道，“哀家到底得了什么病。”

　　王御医扑通一声跪下，叩首道，“回…回娘…娘的话，您…”

　　看到王御医结结巴巴半天也说不出诊脉结果，沐莲上前拎起他道，“有什么问题王御医但说无妨，有本督在，出了事有本督兜着。”

　　王御医抬手擦擦脸上滑下的汗珠，深吸一口气道，“微臣诊出太后娘娘是…是…喜脉。”喜脉这两个字王御医说的十分艰难，先帝驾崩快三十年了，寡居的同族太后怀孕了，这简直就是抄家灭门之祸。

　　王太后惊地坐起身来，死死盯着王御医，随后看向沐莲，似乎是想找寻一丝安慰。

　　沐莲回看了太后一眼突然笑道，“太后娘娘既是脾胃失和，那王御医便开药吧。”

　　王太后到底是浸淫后宫多年，思绪流转间便明白沐莲的意思，遂也松了口气笑道，“哀家既是脾胃失和，便有劳王御医细心帮哀家调理了。听闻你侄女进宫选秀了，你放心有哀家在，你们这一支的前程不会差的。

　　在官场混了多年，哪个不是人精，王御医还是知晓轻重的，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请太后娘娘放心，微臣回去后便拟了药方，亲自抓药熬好送来。”

　　“有劳王御医到时候提前知会本督一声，也好有个照应。”随后便让王御医退下。

　　王太后到底有些许担忧，看着王御医出门后对沐莲道，“此事会不会出岔子？”

　　沐莲低笑一声，一时间让人有些难以捉摸。“太后放宽心，趁这几日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地，万事有臣料理。”

　　沐莲从慈宁宫中出来时已是傍晚，走在狭长的宫道上，落日余晖将影子拉得修长，没人看见沐莲嘴边弯起的弧度和眸中的一片寒凉。

　　当晚沐莲回到东厂命人将十年前辽国之乱誊抄的卷宗找了出来，独自坐在书房中翻阅，不想卷宗还掺杂了一些其他案子的，沐莲翻开随意看了一眼是一件发生于二十年前江南的一桩灭门案，与辽国之乱并无联系遂置于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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