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香

作者:树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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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9 章(捉虫)


      姜拂对着这一双真诚直白的眼睛,视线不自然地想要错开,她点点头,嗓音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生硬:“是,当然是,你闻一闻便能辨出这是梅香啊,与我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沈燚看着她不敢与自己直视的反应,眼中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暗芒,他并未拆穿什么,只是抿抿唇,笑意微敛:“确实是梅香,多谢姜姑娘。”

      姜拂一听,暗自松了口气,她没再继续这个话茬儿,将药煎好后便忙不迭地告辞离开,只说是今日家中有事,整日都不会再过来,让他自己好好休息。

      离开山洞后,她一面因撒谎面红耳赤,一面又担心那件香气与自己不同的里衣并不能让沈燚睡去,于是她犹犹豫豫的,耗在山上迟迟没有离开。

      这个时辰,上山的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怕引人注目,姜拂只能往稍微偏僻的高处走去,可走着走着,她忽然生出一种被人盯着的感觉。

      这种感觉像是从背后传来,时隐时现。

      姜拂不由地放慢脚步,想听听身后是不是有别的脚步声,可走了一会儿,四周仍旧只有她脚底下发出的声响。她以为方才不过是错觉,正打算往山下走去,前头枯树下却多出了一道阴影。

      她心里一惊,忙压低下头,连脚步也不敢停顿一下地快步往前走去……

      “姑娘已经发现我了吧。”

      一道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姜拂头皮一麻,下意识拔腿就跑,然而没等她跑出几步,一个黑影便倏地从自己头顶跃下,挡住了去路。

      来人一身黑色,隔着帷帽也能感受到他身上阴沉冷漠的气息。
      “姑娘暂且留步,在下有些事想向姑娘打听。”他开口说道。

      姜拂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你偷偷地跟着我,现在又挡住我的路,就这样还想着向我打听事情?”

      “姑娘是山下秀水村的人吧,若是姑娘不愿意回答在下的问题,那我不介意去山下同姑娘的爹娘打听。”

      “你——”姜拂没想到对方竟这么直白的威胁,心底对这阴冷又奇怪的人不由地更加抵触,可她到底是不敢拿爹娘和弟弟赌气,只能咬了咬牙,道:“你想打听什么?”

      对面的人没有半句废话,直接问道:“近日来,姑娘可有在这山上见到外来人?”

      “外来人?”姜拂下意识接了一句,心里蓦地一顿,“什么外来人?”

      “并非山下村民,那便是外来人,姑娘可有见过?”

      姜拂脑海里闪过一张脸,但开口时却只装作糊涂:“我日日在这山上走,从没见过什么陌生人……哦不对,除了你。”

      “姑娘,我要听实话,你当真没见过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男人?”

      姜拂的手紧紧攥成了拳,摇头道:“没见过,这就是实话。”她的语气很是肯定,但她心里已然有了某一个猜测。

      这个人口中的年轻男人很有可能便是沈燚。

      “姑娘,我希望你不要骗我,否则……后果自负。”男人又一次逼问。

      但也正是他一次又一次加重语气地质问,姜拂反而愈渐镇定,她直起脊背,隔着帷帽直视着他:“怎么,我没有你要的答案,你便要杀了我?青天白日的,这山虽大,但只要我现在喊一声,总有人会发现你。”

      其实就算她在山上求救,也未必会有人过来救她,可这个时候她只能这么说,权当是赌一把。

      这个人能够藏在树上观察附近来回走动的人,显然是有不错的武功,他若是真知道什么,大可以暗中跟着她,找到洞穴,可他并没有如此,如今拦下她,应当是出了意外,他没想到自己竟会被她发现。

      “我姑且相信你的话,不过今日之事你不可向任何人透露,倘若被我知晓你在打听什么不该知道的事,那就莫要怪在下滥杀无辜了。”

      姜拂一听,知道自己是过了关,她嗯了一声:“放心,我不想惹事,只要你离我远远的,我便当今日无事发生。”

      话音一落,对面的人没说半个字便忽然闪身一跃到树上。

      姜拂正莫名其妙着,刚要抬头,便听得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阿拂?”

      她一愣,转过身:“陆二哥?”

      陆重山大步朝她走来,一走近便往她身后看了好几眼,奇怪道:“刚才我远远听见你在同谁说话,怎么一下子没人了?你没事吧?”说着,他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

      姜拂拿手挡开他的视线,道:“我没事,刚才只是有人问路,问完自然就走了。”

      “问路?”陆重山将信将疑,“这山上什么时候来外人了。”

      姜拂怕他说得太多,忙拉着他往下山的方向走去,一边走还一边道:“积秀山这么美,偶尔来一两个村外人也不奇怪。”

      陆重山虽觉得有些奇怪,可到底是相信她的,点点头笑道:“阿拂说得倒也对。”

      又蒙混过了关,姜拂面上稍稍放松了些。

      两个人很快岔开话头,就这么走了差不多一刻钟,忽然陆重山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她:“对了,最近村子里来过几个陌生人,好像是在打听什么,昨天还去了村长家里头,怕是又出了什么事,有贼人出逃,这段日子你还是少出门为好。”

      姜拂心里一顿,问道:“来村里打听?陆二哥可有瞧见那些人是什么打扮?”

      “打扮?”陆重山想了想,说:“具体的我也说不来,总之是气势汹汹的好几个人,都穿得有模有样的。”

      “这样啊……”

      陆重山低头又看了她一眼:“别光应声,记得这段时间少出门,那些人的模样就像是在找仇家,指不定找着人就直接大闹一场。”

      姜拂怕他看出自己的异样,忙点点头:“陆二哥且安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陆重山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两个人到了山下,姜拂便不愿意再与他一起走,而陆重山也知她心中有疙瘩,想了想也没再强求。

      “我跟在你身后,你先走吧。”

      姜拂走了两步,回头看他。

      “快走吧,我一个人又不会走丢。”

      姜拂闻言,这才继续往前走去。

      她也不想这样遮遮掩掩地与陆重山来往,可她一人受着村中流言蜚语便罢了,若是再将旁人牵扯进来,于心难安,况且陆家叔叔婶婶也不可能为了她的罪村子里别的人。

      她其实清楚,他们过去警告她不要再与陆重山往来,一来或许是真的担心有所谓邪祟,但更多的也是怕沾染了她这个人后,会被村子里别的村民排挤。

      她虽然难过,可却也理解,只是理解得越多,无奈便也越深。

      姜拂被陆重山护送回家,家中姜父已经早早下地干活,林氏则带着小鱼在院子里晾衣。

      “阿姐?!”姜宇见着她回来,兴冲冲地跑到她跟前。

      林氏闻声转头看来,手下动作一顿,问道:“咦,怎么今日回得这么早,不是带了中午的干粮,说是要多采一些药吗?”

      姜拂这才记起这些,轻咳一声解释道:“我,我采药时不小心把干粮打翻,那些吃的一路顺着草地滚了下去,我,我没找回来。”

      她说着,声量越来越低,一次次圆谎让她在阿娘跟前心生愧疚,而这愧疚在林氏眼中很自然地误会成为了另一个意思。

      “哎哟,丢了就丢了吧,阿娘又不会怪你。”林氏将手里的衣裳晾好,伸手招来姜宇,道:“快,炉子上还温着半碗鸡蛋羹,去给你阿姐端来。”

      小鱼欢快地应了一声,瞬间冲向厨房,林氏摇头笑了笑,解释道:“这天老鸡生几个蛋可不容易,你弟吵着要吃鸡蛋羹,我就给他做了一些,想着吃一半,剩下的温着等你下午回来尝尝。”

      林氏做的鸡蛋羹又嫩又香,姜拂也很是馋这一口,她抿抿唇笑笑:“看来阿爹上个月给老鸡加的窝不错,竟这么冷的天也生蛋了。”

      “你爹啊赚钱不行,但是心细手细,家中什么事都做得好。”
      林氏看似抱怨,可面上却一脸幸福。

      姜拂心里热腾腾的,只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若是有人想要破坏,那她便是拼尽全力也要反抗,而眼下最让她不安的便是山上那个人……

      之前帮他,自是出自善意与自愿,可听了陆重山的话,再加上山上遇到的那个陌生男人,她不得不为自己,更为家里人考虑。

      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把至亲放置在危险境地,这实在不该。

      这天夜里,姜拂几乎没怎么入睡,她在犹豫该怎么做,更是在考虑该怎么与沈燚开口,让他想办法离开。

      翌日,姜拂没再像前几日那般早早过去山上,一来她仍是没有想好,二来,也是怕这个时候过去会碰上昨天遇到的男人。

      就这么纠结等待着,一直快到中午,她才借口上山采药,再次出门。

      这个时候,山上的人大多是要下山吃饭的,若是从大道上走,肯定会遇上不少人。姜拂不想引起注意,因此特意绕了远路,从侧边的小道慢慢上了山。

      姜拂在山洞外踌躇片刻,直到远处传来隐约的声响,她才回过神轻轻绕到了树后,走进洞中。

      她昨日一整天没再过来,洞里没了蜡烛,显得比往日更为幽暗。

      “……沈公子?”她不由地有些歉疚,沈燚本就抵触这昏暗的地方,没了烛灯,只怕这一天一夜更是不好过。

      她轻声唤着,却没等来回应,她赶忙凭着记忆将蜡烛点燃,一回头便见沈燚靠在墙上,双眼浅浅合着。

      这是睡着了?

      姜拂正意外着,面前的人忽然眼睫一颤,缓缓睁开了眼。

      倦意、疲惫,还有麻木,一瞬间便从沈燚的眼中倾泻出来,他怔怔地看着她,忽地嘴角一弯:“原来是姜姑娘,我还以为,以为……”

      姜拂听着他嗓子发哑,侧头一看才发现昨天给他准备的茶水他竟一点没动,她赶忙蹲下.身给他倒了杯水。
      “先喝口水吧,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本以为渴了一天的人遇到水应该十分迫切,可神医却只是不慌不忙地微启着唇,仍由她将茶水一点点喂进他口中。

      干渴一日的嘴唇得到滋润,一张脸的气色也总算有所好转。

      “我,我……”姜拂捧着茶盏,拇指在盏沿处抠了又抠,半晌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前几日她几乎是一大半的时间都留在这山洞里,昨天除了早上一面便整天不见人,不必她开口便能知道定是出了事。

      沈燚也很是清楚,他抬眸默默看着她,语气温和道:“姑娘,不必多做解释,在下心里是,是明白的,姑娘能帮在下至此,已是……在下之幸。”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听的人心底也揪得紧。

      姜拂知道他是误会了,下意识摇头,反驳道:“不,我不是故意不来的,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沈燚目光柔和,还带着关心,“姑娘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姜拂欲言又止,昨日睡在床上想了一夜的话,还是没那么容易说出口。

      “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在下如今虽身有不便,可若是有哪里需要在下相助,那也是义不容辞的。”

      这话一说出口,姜拂更是心中发堵,面对这般诚挚的沈燚,她没办法再继续瞒着,咬了咬唇,她索性开了口:“其实,其实我昨日是不敢再过来。”

      “什么?”沈燚目露不解,“不敢……是何意?”

      姜拂只好将昨日遇到陌生男人的事告诉他,还道:“近来我们村上也有人来打听一个人,他们虽没有明说什么,可那模样就像是在找你,而且听说那些人来势汹汹,怕是对你不利。”

      她急匆匆说完,席子上的人却是有些沉默。

      “沈,沈公子?”姜拂有些小心翼翼,担心自己戳到了他的什么伤心处。

      那些人与他到底是何关系?

      沈燚转眸看着她,并没有要解释什么的意思,反而问道:“你说昨日在山上遇到一个全身穿着黑色的男人,武功很高?”

      “是,一身黑,我记得很清楚。”

      “那你可记得他有什么面貌特征?”他又问。

      姜拂摇摇头,说:“我那时戴着帷帽,隔着一层薄纱,也没能瞧见他具体长什么模样,但我记得真切的是,他这个人阴沉得很,不管说什么话都是一个语气,无非是狠与更狠的区别。对了……他还威胁我,说我若是有隐瞒,便让我后果自负。”

      “他当真这么说?”沈燚语气有些奇怪。

      “是,他这么威胁我,我怎么可能忘。”

      “那姑娘难道不怕被报复吗,说白了,我也只是一个陌生人,姑娘更是不知我的底细,说不定……我才是那个坏人。”他一边说着,双目直勾勾地看着她,仿佛要看穿她的真心一般。

      姜拂被他这眼神看得有些不大自在,撇了撇嘴道:“我,自是想过这些,但不管你是好人还是坏人,我都已经救了你,况且这么些天来我多少也是与你相处了一些时间,你的说话口吻,身上的气质都不像一个平凡人家,若真的要害我,这么久总是能找着机会的。”

      话音落下,男人便轻轻笑了笑,语意不明道:“我若真是坏人,眼下也不可能害你,你如今帮我,替我治病,我尚且需要依附你而活,怎么可能伤害你,你的理由,其实并不可靠。”

      姜拂没想到他会从这方面考虑,她微微一顿,说:“那你现在把这一点指明又是什么,假如你是坏人,没必要把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解释给我,让我糊里糊涂的,岂不是更好。”

      沈燚语滞,眉头轻挑:“你倒是什么都考虑到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姜拂抿了抿唇,小声说:“而且昨日遇上的那个人,给我的感觉十分危险……若真要在你们其中选择一个好人,我想,还是你吧。”

      最后四个字,几乎细不可闻。

      沈燚皱着眉看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当即失笑出声:“嗯,你可以将我当做好人,不过,你接下来如何打算,像过去那样时常来看我,保不齐便被人盯上,若是因此害了你与你的家人,我也良心不安。”

      这话正是说到了姜拂心坎,她垂下眼,闷闷地说道:“我若是知道该怎么办,就不会这么迟才过来。”

      橙黄色的暖光落在姜拂的发顶,乌黑的头发晕出一个漂亮的光圈,沈燚盯着那处半晌,最后开口道:“你先回去吧,今日我会想想该怎么解决。”

      姜拂抬起头看向他:“你还要好好休养,能分神想这些吗?”

      “这本就是我自己的事。”他淡淡说道。

      姜拂闻言,也只好将问题抛给他,她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明日我再过来看你。”

      “嗯,路上小心。”

      姜拂将药还有午饭准备好,很快便离开了山洞,向着山下走去,只是没走出几步路,身后忽然一个声音将她喊住。

      “阿拂!”

      这情形太过熟悉,差不多的位置,一模一样的人。

      姜拂回过头,对着来人淡淡一笑:“陆二哥,好巧啊。”

      陆重山对着她从来没有黑过脸,说过一句重话,可这一次他却一脸严肃地看着她,手指向老槐树,道:“那个山洞里,是不是有人在?”

      姜拂心里一紧,但仍旧心存侥幸地摇摇头:“没有,陆二哥说什么胡话。”

      “我说胡话,那不如我们一起进去看看?”说着,他作势就要往槐树后头走。

      姜拂脸色一变,赶忙将他拉住:“陆二哥!”

      陆重山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到底是怎么回事,里面的人……又是谁?”

      姜拂知道,眼下瞒着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倒不如说个清楚,她看了眼山洞的方向,想起沈燚那极佳的耳力,小声道:“我们过去那边再谈。”

      陆重山还是不会拒绝姜拂,他点点头,没有犹豫便跟了过去。

      两个人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陆重山先开了口:“现在可以说了吗?”

      “我可以解释给你听,但你需得保证不会透露出去半分,连叔叔婶婶也不可以。”

      “我答应你。”陆重山答得坚定。

      姜拂对他还是十分信任的,见他答应,便一点一滴地将最近发生的,与沈燚有关的事告诉了他。

      “所以,村里来的那些人很可能是在找他?”陆重山问道。

      “我不能确定,但就算如此,沈公子也不一定是坏人,你也说了,村上来的那些人看着便来意不善。”

      陆重山叹了口气:“你不必紧张,我相信你的判断,只是沈公子这样,要何时才能把伤养好,你常去医馆药铺,应该知道他这种程度的伤是必须送医的!”

      姜拂皱着眉道:“可他如今被人四处追查,哪里的医馆可以送过去?”

      陆重山被问的答不出话,半晌试着开口:“他去不了医馆,那请大夫过来呢?”

      “他去,和大夫过来又有什么差别,我信任那个大夫,可沈公子未必信任,况且医馆药铺这么多人,若是有人被收买,透露了沈公子的踪迹,我岂不是害了人家。”

      这些问题,昨夜姜拂都已经一一考虑过,若是可行,方才她便直接同沈燚说了。

      “我想这些法子,沈公子自己定也有过考虑,我们不如先等他自己的决定。”她已经答应让沈燚自己考虑,那便明日过去再做定夺。

      陆重山也已经知道明日约定,只能暂且应下。

      到了第二日,姜拂照例来到山洞中,她到时,席子上的人正靠在洞壁上喝着茶,脸色算不上多么好。

      “你,你还是没有歇好?”她有些不安地看了眼席子另一角的里衣,那上面的梅香似乎已经闻不见了。

      沈燚抬眸看见她的眼神,不动声色道:“不,只是发愁该怎么办罢了。”

      听他这么说,姜拂松了口气:“那,那你现在想出办法来了吗?”

      话音落下,洞中有片刻的静默。

      见他不言,姜拂只能对他说起陆重山的事,她道:“陆二哥已经知道你的事,我虽然相信他不会乱说,可若是他在他家人面前失言……”

      沈燚眉头不经意一挑:“这位陆二哥便是那日与你在洞外谈话的人吧?”

      “是。”

      “你们很亲近?”他忽然问道。

      姜拂不知这问题有什么用处,但还是点了一下头:“我……我在这个村子里,除了家人外只有与他最为熟悉,若这便是亲近,那应该就是了。”

      沈燚目光晦暗不明,半晌才道:“既是你这般信任的人,那或许我也可以相信他。”

      “你,什么意思?”她似乎听出话里别有深意。

      沈燚也不浪费时间,道:“之前一直不让你到外头透露我的消息,一来是为了我自己,二来也是怕你遇上危险,无人能够搭救,但现在……或许可以搏一搏。”

      姜拂眼中一喜:“怎么搏?”

      “我且问你,这距离秀水村最近的镇子是哪里?”

      “最近的镇子……自是天水镇,我采了药去卖,也是卖给天水镇上的医馆与药铺。”姜拂答得很快。

      “那便是了,”沈燚微微颔首,“你回家准备一条暗色的布条,明日找机会挂在天水镇镇口的石碑上,而后你便去最近的一家茶馆或是酒楼等着。”

      “这,这就好了?”姜拂还没有完全听明白。

      “不,你还需在那里等一个人。”

      “……谁?”

      沈燚淡淡道:“我曾与自己的部下有过约定,这是我们碰面的一种手段,只是我怀疑我的部下里有人已经叛变,所以这个办法……有风险。”

      姜拂明白了他的意思,问道:“也就是说,很可能找上来的并不是真正想要救你的人,那我该如何区分?”

      “别的人我都不能完全相信,但有一人,我可以确信。”

      “是谁,我该怎么同他相认?”

      沈燚一顿,语气忽然变得有些轻松,说:“他喜穿一身蓝衣,袖口处有着很明显的兰花纹饰,且他习惯左手握刀。”

      姜拂有些意外:“那看来此人特征倒是明显。”

      “是,他是个面善之人,你不是最相信第一眼的感受吗,我想你应该能够认出他。”

      ……

      姜拂从山洞出来后,第一时间便回家寻了一块暗色布条,她等不及第二天再出发,用过午饭后便立刻借口去送药材前往天水镇。

      陆重山一直不放心她独自一人,因此见她出了家门,立刻跟了上去,等到离秀水村有些距离,他便迫不及待现身。

      姜拂对他的到来并不抗拒,有多一个人在,也好方便尽快将那人认出。

      她简单说明了情况,两个人继续往天水镇赶。

      将布条挂在镇口石碑上,又到最近的一处茶馆候着,这一切都做的十分顺利,可要等想等到的人却并不简单。

      她不能保证沈燚的部下此刻正在天水镇寻找他,若是那位部下不在,她就得每日都过来等。

      一日不成便得两日,两日不成,须得三日,可哪有那么多时间容许他们耗费。

      也不知是上天垂怜,亦或是沈燚这个人命中自有贵人相助,不过第二日上午,一个与沈燚口中极为相符的年轻男人出现在茶馆内。

      “陆二哥,你快看那个人……”姜拂不敢直接指向别人,只能用手肘示意,“看,是不是身长在八尺左右,穿着蓝衣,袖口纹着兰花?”

      陆重山跟着看去,好一会儿点点头道:“而且他是左手握刀,每一点都与你说的那个人相似。”

      姜拂心跳加快,可又怕出错,便故意拿着一块布条在手中,朝着那蓝衣青年走去。

      一步一步靠近,就在她快要走到那人跟前时,坐在茶几旁的人忽的一下转头朝她看来。

      姜拂离了村子便没有戴着帷帽,两个人视线相对,她一下就确认这定是自己要找的人。

      沈燚的预料似乎非常准确。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青年倏地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目光有些警惕,但更多却是在辨认什么。
      “你……你认识我家公子?”

      姜拂一听这话,心头大石彻底落了下来。

      青年名叫亓风,是沈燚自小长到大的随从,他得知沈燚因伤被困在山上,二话不说便拉着姜拂要去救人。幸而姜拂还有些理智,她告诉亓风,这山上有很多他们村上的村民,而村子里近来有许多人在打探沈燚的存在,若是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上山,只怕人还救出积秀山就被眼线盯上了。

      “我今日会再去一趟山中,你打扮成樵夫,远远地跟着我,记得一定要低着头,不管谁同你说话,你都不要理会。”姜拂叮嘱着。

      亓风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还是姑娘细心。”

      “关心则乱,亓公子若有充足的时间也能想明白该怎么做最好。”

      “姑娘还是叫我亓风吧。”

      姜拂一顿,也没有推辞:“好,那……亓风,你在后面一路跟着我们便是。”

      三个人没有浪费时间,等亓风找了樵夫的衣裳换上便立刻往积秀山赶去。

      镇上离山并不算远,再加上几个人都兴冲冲的,不过两刻钟便来到了山脚下。姜拂不经意回头看了眼,确定亓风跟在后面后这才往山里走去。

      一刻钟后,三个人站在老槐树底下。

      “公子就在这里?”亓风语气有些惊讶,面上神色也有些惶恐。

      姜拂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点点头说:“是,而且你家公子的伤需要尽快处理,等你带走他,一定要好好找大夫给他医治。”

      亓风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率先一步绕到了树后。

      姜拂紧随其后,徒留陆重山一人在外看风。

      洞中仍旧昏暗,姜拂进去时,隐隐察觉到气氛不对,她走近一看,竟是亓风跪在了地上,语气忿忿道:“……是属下无能。”

      姜拂愣愣地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沈燚见她靠近,眉头不易察觉地一蹙,语气却十分温和道:“跪着做什么,这次的事责任并不在你。”

      亓风垂下的脑袋一懵:“殿……公子,公子当真不责怪属下?”

      “我怪你做什么,快起来,莫让人笑话。”

      亓风这才注意到姜拂也已经跟着进来,心道他家公子定是不想暴露身份才这么对他说的,想了想他匆忙站起身,但一瞧见沈燚脸上的憔悴,又忍不住愧疚:“公子,属下即刻带你出去,咱们回都城,找最好的大夫。”

      沈燚语气微沉:“还不到回去的时候。”

      姜拂有些弄不明白这对主仆的关系,只是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道:“亓风,沈公子现在最好是就近医治,等养好了伤再回家不迟。”

      亓风朝她看了眼,又回头看着自家公子,顿了顿道:“……是,那我将公子送去天水镇上的医馆。”

      “嗯。”

      既已经商定,亓风便很快将沈燚从席子上背了起来。

      “小心些,莫要挤着伤口。”姜拂在一旁帮忙,时不时提醒。

      很快,亓风便背着沈燚走出了山洞。

      在暗处待得太久,突然一下发亮,沈燚都忍不住闭了眼。

      “你们尽快下山吧,从后边的路走,可以避开别人。”

      姜拂又轻又软的声音响了起来,沈燚眉心一动,缓缓睁开了眼。

      这是他第一次完全看清姜拂的模样,竟是比他以为的要更漂亮,柳眉杏眼,朱唇皓齿,活脱脱的美人坯子,即便穿着粗布麻衣,也遮挡不了她的绝色。

      可为何如此模样的人要日日戴着一顶帷帽?

      姜拂察觉到有人在看着她,不由地抬眼看去,四目相对时,她微微一愣:“沈公子?”

      沈燚回过神,意味不明地说了句:“姑娘似乎并没有用脂粉。”

      一句话说完,也没有更多的解释,他便示意亓风带他离开。

      姜拂愣在原地许久未动,还是陆重山小声叫了她的名字才勉强回神。

      “阿拂,你怎么了?”

      姜拂捏着手里的帷帽,慢慢将其戴上,道:“没,没什么,我们也回去吧。”

      沈燚那句话……是不是还有别的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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