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尊不要入魔

　　整个书房都已是他雕的物件，实在不像是上神的书房倒像是工匠的工作间，且他是喜欢收集玉石以用来雕刻的，摆的这些也不过是九牛一毛，原石以及其他的摆件都已收到别的地方存着，不然这里的东西恐怕更多更乱。
　　江疑瞅见桌角放了个盘子，盘子里是一些细沙，他指着问道:“这是做什么用的？”说着伸手捏了点揉搓两下，发现就是普通的细沙。
　　陆吾伸手将盘子拉到他面前:“用来磨玉的磨玉砂，需经过一遍遍筛选才可。”
　　江疑疑惑地抬头问:“怎么筛选？不可能一粒粒捡的吧？”
　　陆吾诧异的睁大眼道:“捡？自然不是，用水冲洗，用筛子筛，之后水泡。”
　　江疑捏起几粒沙子细细瞅了瞅:“如此麻烦？它能磨玉？”
　　“嗯。材质坚硬，用来切割原石、磨去石皮和磨玉。”
　　“你平日常做这些？”
　　“极少，采原石和基本的处理大多是祝贯和齐星，这磨玉砂是我用来最后磨光用的。”
　　江疑对此产生了些兴趣，眉眼含笑，声音放低放软问道:“陆吾，我能否跟你学？”
　　陆吾呆呆看着他，这是头一次见他摆出这么无害的表情，听他这么软的说话声音，丁点儿不符合他神尊的身份，显得他更欢快更灵动。
　　江疑见他愣住，忙不好意思的清清嗓子，正经道:“陆吾？可有空教教我？”
　　陆吾回过神，伸手捏了几粒磨玉砂捏在手指间磨搓着，应道:“有空，教你。”
　　江疑忙将装刻刀的盒子拉到陆吾跟前儿:“即可开始吧！”
　　陆吾拉开椅子坐下，又从桌案下拿出一块儿洁白透亮的玉，选了一把平刀，江疑就站在他身后盯着他修长白净的手看。
　　陆吾道:“这套刻刀是依据我的习惯做的，我拿的这把是平刀，刻出的线条较利落。”说着在那块玉上划了两下，举起来给江疑细看。
　　江疑弯腰探头地细瞅两眼，点头:“确实。”
　　陆吾偏头看他一眼，道:“雕刻首先要勾勒出线条，细细的轻轻的。”
　　江疑的眼睛随着他手上的刀尖移动。
　　“线条勾勒完成，便用平刀将粗线刻出来，要平稳，不可用力太过。”
　　陆吾解释一句便迅速的在玉上娴熟的雕刻出一道道花纹。
　　他放下手里的刻刀，又换了一把:“这把是斜刀，可用来刻画细些的纹路。”
　　说罢，动作变慢的仔细刻着，明显比先前粗刻时精细了许多。
　　江疑眼睛不眨地盯着，瞅着它逐渐成型，低声道:“是个人？好似是个男人！眼睛挺大，眉眼含笑的，挺温润呢！就是，就是瞅着怎么有些眼熟呢？”
　　陆吾没有吭声，只低头忙着手里的刻刀，半晌，才搁下刻刀，吹了吹玉上的粉末玉皮，再拿小块皮子沾了水撒上些许磨玉砂轻轻地擦了擦，递给江疑道:“送你。”
　　江疑忙接过来，暗道:“送我，刻了个人像送我？啊！”他猛的睁大眼惊道:“这原是我呀！哈哈哈哈哈哈，怪不得瞅着眼熟呢！”
　　陆吾挑了挑嘴角道:“略简单了些。”
　　江疑磨搓着高兴道:“哪里哪里！我看挺好！”
　　陆吾道:“嗯，你试试。”说罢起身，将位置让给他。
　　陆吾只是简单地刻了个人像，既不是浮雕也不是全雕，类似在玉上作画，较简易。
　　江疑理了理袖子，坐下拿起刻刀，旁边陆吾伸手递给他一块手掌心大小的玉块。
　　江疑还有些许紧张，握刻刀的手不时调整握刀姿势，深吸一口气才对着玉轻轻刻下去。
　　陆吾站在他身后看，时不时指导一句。
　　江疑头次接触雕刻，并不能很好的掌握力度，总是轻一下重一下的，刻出来的线条粗细不均匀，江疑也不晓得要刻什么，试了两下便随意发挥起来，自个儿也不晓得刻的是什么物件。
　　就这么折腾了半晌，他才放下刻刀朝着手里的玉石吹一吹，举高看一看，问道:“像什么？”
　　陆吾实在看不出他刻的什么，便诚实地摇摇头，道:“看不出。”
　　江疑笑了，乐呵道:“我也不晓得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好歹是头一次刻东西留着做纪念也好，江疑举着那块玉石向陆吾示意道:“四不像！我便拿去了？”太丑了送人也不好意思，自己留着吧！见陆吾点头，他便随手揣进口袋。
　　陆吾见他揉了揉脖颈，便道:“可要去山顶看看？净月潭在那，景色不错。”
　　江疑揉了揉脖颈又揉了揉右手腕，起身应道:“那走吧，去逛逛。”
　　两人走到半路，江疑突然想起来谣姞就住在山顶，“我许久未见谣姞，正好也去见见她。”
　　陆吾偏头看他一眼道:“谣姞今日有事，不在。”
　　江疑愣了一下遗憾道:“真是不巧！”
　　陆吾带他一路行到净月潭，江疑在他身后沿着他走出的脚印跟着，等他停下，江疑也停下脚步抬头看去，只见一潭池水安静地窝在那，不见涟漪；雪花在池水上方飘着，最终都悄无声息地融化在净月潭里……这里纯净又安静，潭水四周岸上都是厚厚的积雪，那潭水便像是雪间的精灵，灵动活跃……
　　江疑瞪大眼睛为之惊叹，心道:不愧是昆仑山呐，地界美极了！心动！
　　陆吾挥手间，净月潭上出现了一叶小舟，陆吾抓着他的手腕飞身踏上小舟，随手提出两坛酒递给他一坛。
　　江疑接过，抱着酒坛解它的封口，结完抬头，见陆吾一手拎着坛口仰头往嘴里倒酒，一举一动间更显洒脱，江疑笑了笑也仰头喝了一大口，这酒入口冷冽冰凉，咽下去又火辣辣地烧着嗓子，冰火两重天着实有些刺激。
　　陆吾看他五官挤在一起，忍不住柔和了眉眼解释道:“这酒用昆仑山的雪水所酿，酒窖里酿三年，雪里埋三年，随后埋进地底。”
　　江疑缓和了片刻道:“酿法还挺讲究，这叫个什么名儿？”
　　陆吾仰头灌了一口酒方道:“无名。”
　　江疑又喝一口酒沉思片刻道:“‘坛雪’怎么样？”
　　陆吾抿了下唇:“可。”
　　江疑得意地一气儿闷了半坛酒！
　　俩人便随着小舟飘在净月潭上，看着美景饮着小酒，颇有些岁月静好，知己难寻的感觉。
　　但陆吾没想到的是江疑这好酒的人竟酒量一般，这酒烈性大再加上先前在天后那也饮了一些……
　　陆吾将他安排进侧殿时他还脸色如常，行动灵便。孰不知他离开没多久，江疑便有些酒意上头了。
　　江疑也是一贯地酒后多愁，推开后窗翻身坐上窗台拎着手里剩下的小半坛酒水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抬头看见星辰弯月，便不自觉地想起闭关对体内的魔气没用，昆仑山的露珠也效果甚微，不多时便可能也无用了，越想越糟心，越糟心越是喝酒，再加上小风一吹，醉的更厉害了……
　　饮下最后一口酒，他顿觉人生无趣，跳下窗台直奔净月潭而去。
　　江疑趴在谭边借着月光照啊照，罢了嘿嘿笑笑自言自语道:“俊！”欣赏一会儿自己的美颜，他便又玩起水来，像个小孩子般将水撩来撩去，衣袖都浸湿了。
　　玩了会儿水，江疑抬头看向头顶的月亮，眼眸里闪过一抹暗光，抬手握住剑柄反手架在了颈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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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风吹过，开着的窗被吹动“吱哇”作响，陆吾被吵醒后恐是江疑半夜未关好门窗便起身出来查看，不曾想透过微弱的月光并未瞧见屋内床上人影，陆吾闭眼巡视一番发现他在净月潭，便跟了去。
　　还未靠近江疑，便听见什么东西被砸进水里的声音，走近一看，见江疑坐在谭边的雪里，手里团着雪球，团到圆滚滚的一手大小便扬臂投进潭水里，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陆吾悄声走到他身后，见他身旁扔着佩剑，剑上闪过一抹红光，鼻间嗅到一股血腥味，陆吾道:“江疑？”说着蹲到地上去看他。
　　江疑停下手里团雪的动作，抬头去看他:“陆吾？你怎来了？”
　　陆吾见他眼神迷离无光，颈边一片血红，便急忙伸手按住他颈侧，帮他治愈伤口，接着一声不吭地将他背到背上，随手拾起埋在雪里的剑，起身背他回去。
　　江疑趴在他肩膀上，脸埋在他颈侧，轻轻笑了一声道:“你怎来了？”
　　陆吾道:“找你。”
　　江疑懒懒地笑着应了一声，闭眼歪头睡去。
　　陆吾怕他醒来再乱跑便将他背到自己寝殿去，将他安置在睡榻上，又帮他擦洗手脸，宽袖下滑露出他小臂上的伤口。
　　一道道血痕格外刺眼……
　　江疑刚开始是不惧怕什么魔气的，既然他好好的醒过来了，便过了最难过的一关，他很乐观，想着不久便也能好了。
　　直到头一次发作的时候，那种撕裂感让他怀疑怕不是到了地狱！？如在梦中，颠三倒四地痛苦和越发不清楚的灵台，令他痛苦的同时还无比恐惧，既想就此晕过去又怕晕过去跌入更深的痛苦中，好容易挺过去，他虚脱地躺在地上，迷糊地睡着，睡梦里都是撕裂般的疼痛……
　　一觉醒来仍是头脑发晕，那时候每每发作他都要静卧床榻几日，等着那股眩晕感渐渐消失。
　　有一段时间他也曾颓唐暴躁，自己待在寝殿不出去也不见任何人，发作过后头脑发晕站都站不稳，伏在榻上披头散发地挥袖掀翻屋里所有的物件，发泄一通后倒在床上。眼里的东西都是一圈一圈的，稍微一动弹脑子就晕的厉害，无助、烦躁，眼里不自觉地蓄满泪水，顺着眼尾滑落在散落的黑发中。
　　他只觉着心里有团火，想发怒，又莫名觉得委屈。
　　他也曾想着自我了断，一了百了，此种痛苦再不想承受，可也只是想想罢了，难不成让别人都知晓:他江疑神尊受不住旧伤复发的痛处自毁神魂湮灭了？！着实是不好以此名扬天下！再者，少昊他们好不容易将他救回，就这么死了也确实对不住他们的救护。
　　还好情况一日比一日好了，发作的次数少了，眩晕也逐渐消失，勉强能忍受这种令人厌烦的日子。
　　不过他发现这还是有一个好处的，那就是从前他也算是不知愁滋味，打这开始，倒是体会到了凡人讲的什么酸甜苦辣，什么人生七苦。
　　不过细细想来，别人都为一个“情”字死去活来，他可是真的“死去活来”啊！真想告诉那些矫情的人，活着都不错了，还求什么朝朝暮暮情情爱爱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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