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骜

　　包佳见室友都睡了，拿着手机躲进阳台，尽管憋了一天，又整晚看书做题，还是压不住心头那份怒火。

　　她再三考虑后，拨通她哥的电话，电话一接通，听到那边闹哄哄的声音，她心里的不爽膨胀到极点。

　　“那个蓝萧萧，你到底还追不追？”

　　“追啊，怎么了？”赵润大概独自出来了，背景的喧嚣声没了。

　　“那她放她养的狗出来咬我，你帮她还是帮我？”包佳气得失了智，讲话很难听。

　　“啥？她养狗了？你们学校还让养狗？那改天，哥给你也整一只？”

　　“……我只是打比方，我说的狗，是芮小柔，你俩不是一个学校的吗？她什么情况，我都没正眼瞧她，她突然跳出来阴我一把……绝对是蓝萧萧授意的，就因为我跟她打赌，她输不起——”

　　“你跟她打赌？赌什么？”赵润声音紧张，“你可别给我胡来！”

　　包佳快气死，“你会不会听重点？还是你偏袒成这样？我被人欺负，你不管？”

　　赵润严肃起来，“小佳，听哥一句劝，芮小柔是疯子，别去招惹她！还有，她跟萧萧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对萧萧，也没安好心。”

　　包佳咬牙，怒到极点，“我说，是芮小柔招的我，不是我招她！”

　　赵润温声哄道：“好好，都是哥的错，下月零用钱分你一半，你去买个包。”他正色地说，“不是哥不想给你出气，但她是神经病，哥就是见她一次打一次，威胁她别骚扰你，也没用，她还是会躲在阴沟里，随时咬你一口，你不怕，哥还怕呢，你俩还要同学四年……”

　　包佳沉默，迟疑地问：“她，真有你说的那么可怕？那，她到底想干什么？”她回想线代课结束后，芮小柔冲她那古怪的一笑，确实有点渗人。

　　“哥告诫过你，八中的事别打听，跟你没关系，往后，躲她远点，有什么事，及时告诉哥——”他身后一直有人催，急急问，“你跟萧萧，到底打了什么赌？”

　　包佳翻白眼，骂了声“德行”就无语地挂电话，气呼呼回去睡觉，心里怒火却随着分秒流逝的时间，渐渐平息，也许，她更在意的，是蓝萧萧能不能跟她光明正大地较量——起初是为她哥，如今，也为她自己。

　　她重视这场比赛，因为，她发现景千喜欢蓝萧萧，所以，她更加不能输，即使他帮蓝萧萧，她也要靠实力，赢得这场较量！

　　包佳拧眉看床顶，至于芮小柔，偷鸡不成蚀把米，活该她写检讨！

　　-

　　周三，整个下午是化学实验课，经过周二的事，班里女生纷纷对芮小柔避而远之，芮小柔面无表情，仿佛无事发生。

　　实验老师说，今天实验需四人一组，男女生各四组，分组时，没有女生愿意和芮小柔同组，导致女生分成三个五人组，空出一张实验桌，老师不好管，皱眉问：“男生那边，谁还需要人手？”

　　实验室没人答话，气氛相当尴尬，芮小柔独自坐在空桌边，蓝萧萧余光看了几次，心里是说不出的感觉，她强迫自己别再关注。

　　最后，穆阳作为班长，主动站出来，“老师，我们这组需要加人，申请让芮小柔加入。”包佳狠狠瞪他一眼，穆阳耸肩，做了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表情。

　　尽管有组织了，做实验时，四个男生分工默契，专注讨论，芮小柔站旁边，既插不上手，也插不上话。

　　下课前，老师让大家上交实验报告，才能离开。

　　蓝萧萧见芮小柔全程没参与，又不肯发问，知道她没数据交差，出于不忍，独自走到实验台一角，故意写得很慢。

　　芮小柔来了，“萧萧姐……可以参考一下你的数据吗？”

　　蓝萧萧嗯了声，没抬头，一笔一划继续写，余光见芮小柔已抄完数据，火速写完报告上交，先行离开。

　　回寝室路上，手机震了，景千发来语音通话，蓝萧萧愣了愣，才接通，“你出发了？”

　　景千笑，“你报告写好没？一起吃个饭，然后过去？”

　　蓝萧萧握紧手机，手有些抖，“还……还没好，今天你先去，我晚点自己打车。”

　　“好。”

　　景千静静跟在她身后，眉心紧拧，他出了实验楼，就在树下等她，原本只想开个玩笑，没想到会这样。

　　他眸光晦暗，直觉告诉他，这中间肯定有事！

　　-

　　蓝萧萧再度背包走到校门口，已是傍晚六点三十，她站路边等出租，忽然看见对面小巷里，熟悉的摩托上跨坐着一个人，深灰色头盔已戴好，脸朝着她，看不清表情。

　　蓝萧萧走过去，装作若无其事，“你没先走啊？”她接过头盔戴上。

　　景千嗯了声，不带情绪，待她坐好，缓缓启动车子，蓝萧萧双手抓紧后座扶手，坐得离他有些远，景千透过后视镜看她一眼，从一档缓慢加速至三档，进隧道后，风依旧很大，他将车速降到两档，稳稳地匀速行驶。

　　两人一路无话，蓝萧萧侧头望着隧道壁发呆，路灯快速后退，麻木而空洞。景千频频透过后视镜看她，她始终没发现。

　　不知什么时候，车停了，她从纷乱思绪中回神，才注意到，这里不是门面房，景千不知怎的，竟将她带到一处小桥边。

　　他把头盔摘了，漫不经心挂在摩托扶手上，蓝萧萧疑惑，“车没油了？”低头看手机，七点已经过了，“我给左翔打电话？”

　　景千站那，沉默看她，没什么表情，因为个头比她高一大截，凝望她的视线，有居高临下的味道。

　　蓝萧萧一头雾水，拿起手机，准备拨电话，景千伸手，拦住她动作，蓝萧萧诧异了。

　　景千忽然笑了，“肚子有点饿，晚上没吃，你呢？”

　　蓝萧萧说，“我也没吃，等会到了，我帮你点外卖？”

　　“你不吃？”

　　“我……我不想吃。”她一点胃口都没有，但不愿说太多，扯谎说最近减肥。

　　景千凝着她，“你这么瘦，减什么肥？”

　　蓝萧萧不自在，低着头，“为了演出更灵动，必须减肥。”

　　景千兀自沉思，问：“你怕我破坏你减肥，所以在实验楼外骗我？”

　　蓝萧萧吃了一惊，很快反应过来，匆匆嗯了声，她说谎时，极不自在，这会儿耳根都红了，景千看了眼她耳朵，以为她害羞，顷刻间释怀，扬唇笑了，“那我也不吃，走，我们赶紧过去，别耽误排练。”

　　再上车，他直接升到三档，蓝萧萧一个趔趄，抱紧他的腰，他勾了唇角，心情不错。

　　蓝萧萧带着莫名愧疚，在他耳边说：“比赛结束，我请你吃饭。”

　　景千声音带笑，“好，等着你。”

　　两人风驰电掣赶到门面房，进门时，景千手机响了，他对蓝萧萧说：“你先进去，吃点水果，垫垫肚子，我接个电话。”

　　他脚步匆匆，走到离门口很远的地方，才接。

　　蓝萧萧静静望着他背影，忽然想偷偷跟着，去看看，听听，但忍住了——假如那么做，就说明，芮小柔的话影响到她了，对芮小柔，她尚且知之甚少，她的话，又能信几分？

　　还是……遵从内心吧！

　　想通后，她心情明媚许多，坐沙发上，喝了一大罐牛奶，还吃了不少小西红柿。

　　景千回来了，带两个搬家工人，搬来一架古筝，一箱曲谱，还递给蓝萧萧一张名片，“画画老师，联系好了，画室就在学校附近。”

　　蓝萧萧接过名片，珍重收进口袋，递给他一盒牛奶，让他赶紧吃水果填饱肚子，今晚的内容是定曲，是他负责的板块，为了帮他找感觉，蓝萧萧表演了一次舞剑的动作。

　　这是景千第一次看她舞剑，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叫人眼花缭乱，刚柔并济，气势十足，恍惚间，真如天上神女下凡一般，光芒灼人眼，他惊艳得，久久说不出话。

　　从前只知她学了多年跆拳道，却原来，她会的这样多。

　　景千兀自怔忪，直到蓝萧萧推他一把，“哎，叫你呢，不要突然走神啊大哥！”他莫名脸颊发烫，不自在地咳了咳，“曲子，我已准备好，弹给你听听？”

　　好！”蓝萧萧喊左丹调下空调温度，“可能有点热。”她说。

　　景千将古筝架好，蓝萧萧看向左丹，“要不要熄灯？黑暗中更有感觉。”她问景千，“关了灯，能弹吗？”景千说，“行。”

　　霎时间，满室黑暗，门面房只屋顶有窗，月色朦胧，从高处淡淡洒落，变成一簇，像舞台光一样笼在景千身上，蓝萧萧搬了小板凳，坐他正对面，双手托腮望着他。

　　景千闭眼，月辉下，近乎苍白的修长手指，熟练在琴弦上跳跃，激昂战曲自耳边直达心里，燃起一丛澎湃，霎时间，有如星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铿锵有力，气势如虹。

　　蓝萧萧仿佛看见千军万马，迎着敌军如雨的弓箭，冲将上去，喊着“誓死保卫疆土”，一往无前，奋勇厮杀，历经艰辛，视死如归……

　　曲声从激昂变得高亢，骁勇铁骑踏破敌军残骸，直冲边境线，将胜利的旗帜高高举起，她仿佛听到了，他们震彻山谷的高呼——“我们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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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曲终了，几人心头的澎湃却久未平息，左丹开灯，激动得说不出话，向来沉默寡言的左翔，也赞不绝口，“这曲子，简直太契合了！”

　　蓝萧萧好奇地问：“这首曲，名字叫什么？”

　　景千眸光深深地看她，良久以后，他笑，“就叫《踏月》——我作的曲。”

　　蓝萧萧惊叹得不行，张大嘴巴，难以置信地问：“什么时候作的？”

　　“昨晚，”景千扬唇，眼底盛着温柔，“你说今天定曲，我昨晚，没睡。”

　　蓝萧萧愣住，几乎找不到言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不知过了多久才缓过来，一把握住景千的手，那手僵了几秒，从冰凉逐渐变得温热。

　　蓝萧萧望着他漆黑的眼睛，恨不能举手发誓，“我答应你，一定好好学画，我会刻苦努力，我们会拿第一，不然，我都对不起我自己，更对不起你！”

　　她忽然站起来，仰头看月亮，用尽全力吼道：“我蓝萧萧对天发誓，一定要拿下本届第一！舍我其谁，我就是第一！”

　　左丹一把捂住耳朵，“老大，别发神经了，太吵啦！”

　　左翔也站起来，离蓝萧萧很远，小心提醒，“老大，差不多行了，话别说太满，会下不来台的！”

　　景千粲然一笑，炙热眸光紧凝着她，那微微眯着的深不见底的眼睛里，仿佛藏着星光。

《桀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