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又不开心

　　阮棠被韩星野这偶像剧般的剖白搞得脸红心跳，她心想，不愧是搞文艺创作的，浪漫和撩人都在他骨子里腌入味了。

　　刚刚韩星野说的是什么来着？
　　名场面应该用笔记录下来，以后创□□情故事时能用得上。

　　至于韩星野为什么说出这番话，阮棠自然有自己的理解。

　　毕竟他们认识的时间更长，两人之间又是有“召唤”这种共同的古怪秘密，自然要比和陆祺的关系更密切。

　　大明星的生活和普通人不同，没有烟火气、接地气的生活，更谈不上和三三两两的朋友谈天说地，韩星野这样的性格，或许连朋友都没有。

　　他刚刚就像是小孩子赌气——好不容易分到的糖果是不会轻易送人的。倘若这块糖果蹦蹦跳跳地去和别人交朋友，他肯定会不开心。

　　阮棠拿出慈母般的心态，像她妈妈棠月每次在她伤心时的安慰一样，踮起脚尖揉揉韩星野的头，轻声说：“好的，我知道啦，以后都问你好不好？”

　　韩星野身体僵住，几秒后抬眼看向阮棠，目光正好与她的慈祥视线相撞。

　　万籁俱寂。

　　走廊尽头是还在拥吻的沈澈和祝以安，他们藏在拐角，阮棠进退两难。

　　阮棠正想小声说点什么，打破一下两个人之间的尴尬氛围，忽然听到韩星野的手机微信响了一声。

　　然后紧接着响了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

　　叮咚叮咚的声音终于引起沈澈和祝以安的注意，两个人朝他们的方向扫视，然后互相搀扶，摇摇晃晃闪身进了一个房间。

　　“我送你回去。”韩星野把阮棠拉出来，从兜里掏出墨镜和口罩，还顺手递给阮棠一只新口罩。

　　阮棠接过来，学着韩星野的样子低头走路。他步幅大，步频快，阮棠跟不上他的脚步，韩星野便渐渐放慢了步伐。

　　切，匀出时间看手机微信嘛。

　　阮棠自觉不去窥探别人的聊天内容，只是下意识扫向韩星野头顶时，隐隐可见上面冒出来的烦躁值血条。

　　得，他又不开心了。

　　因为韩星野冷冰冰的低气压，原本来时路上健谈搞笑的小董，现在也不太敢回头和阮棠聊天。

　　车一直开到阮棠学校的侧门。现在时间比较晚，侧门基本没人走，再加上电动铁门自带刷卡机制，保安大爷也在警卫室里猫着偷偷睡觉。

　　“那我先走了，你开心点。”阮棠偷偷告诉韩星野，“你头顶上又飘出不开心的血条了。”

　　韩星野嗯了声，没什么表示。

　　阮棠从车门右侧下车，走了三步就停住脚步，而后在沉默几秒钟后，回头看向还没动的车，又默默走了回去。

　　车窗滑下，露出韩星野的脸：“还不走。”

　　“我走不了。”阮棠盯着他头顶的烦躁值，叹了口气，“你的烦躁值不下降，我走不了。”

　　“……？”

　　她示意韩星野看她的动作，确认过韩星野跟随而来的眼神，阮棠朝后退了三步，一直到停在上次的临近点。她看向在车里望向她的韩星野和小董，鼓起勇气。

　　阮棠向后抬腿，落下。接着又是另一边的腿，抬起，落下。
　　之后加快速度，反复向后抬腿，不停落在原地，像在原地倒着奔跑。

　　小董一头雾水：“老大，她这是干啥呢？”
　　韩星野：“逗我开心。”

　　小董眼神在他们之间转了几个来回，终于恍然大悟，对着韩星野竖起大拇指：“还得是你啊，老大。让女大学生深夜在校门外学小毛驴尥蹶子，就为博得你的欢心。”

　　“感情你们两个掉个了，你是褒姒，阮棠是周幽王。”

　　韩星野睨他：“话多。”

　　阮棠听不见他们的对话，还在原地认真地刨地，展示自己无法离开这个范围的真相。直到韩星野敲了两下车窗，阮棠才在他的示意下停下动作，重新走回车窗边。

　　“什么时候发现的？”韩星野摘下墨镜，看向她身后刚刚跨不过的临界点，“我的心情不好。”

　　“其实从离开会所时，你看了手机之后，头顶就慢慢出现了那截红色的烦躁值。但你不高兴的时候，不能离你太远这件事是我今天第一次发现。”阮棠有点沮丧，回头望了眼，“好像拴着小狗的链子。”

　　韩星野看不见自己头顶的数值，但也配合地朝头上方看，“现在我的数值怎么样？”

　　“从78降到了69。虽然降低很多，但还是没有变成蓝色。”阮棠回忆，“我第一次被你召唤离开时，就是看到了红色变成蓝色。”

　　“不然你讲讲为什么不开心，说破无毒嘛。”

　　还没等韩星野开口，阮棠盯着他头顶连连摆手脸色惊恐：“你别想了，又升回70分了！！！”

　　阮棠连拍副驾驶位置小董的车窗：“小董哥，韩星野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或者干什么事能让他变得高兴？”

　　小董摇头：“我们老大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什么都行，什么都能凑合。你看他长得英俊潇洒跟短视频网图似的，但其实生活里挺糙汉的。”

　　阮棠在脑海里回忆着韩星野的家，下意识摇头：“不会啊，他家里很整洁。”

　　小董猛地转过去，趴在座椅靠背，讳莫如深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逡巡：“老大，她去过你家了？”

　　他幽幽道：“你的私人领地一向神圣不可侵犯，这么多年从没让人进去过，连我都没去过。阮棠又是什么时候去的。”

　　“……”

　　完蛋。
　　说错话了。

　　从小董哥的话里可以听出，韩星野很排斥被人接触他的私人环境。虽然她是被迫出现在他家里，但也算是堂而皇之地违背了韩星野恪守多年的铁律。

　　她那天还干什么了？

　　在他家的客厅地毯上盘腿打坐，借了他的笔记本敲了半宿键盘。
　　借着他家的厨房煮了一锅泡面。

　　还有拉着人家想深夜探讨神秘事件结果惹得房主不开心，自己却放平心态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记忆她总是慢慢地累积，在心中无法抹去。
　　优美的歌声在阮棠心中化为悲鸣，她做足心理建设才看向旁边的韩星野。

　　随他怎么解释。

　　他的房子他的家，他是明星他害怕。
　　跟她清清白白的女大学生有什么关系。

　　谁又不是这场召唤的受害者呢？

　　在这种反复自我打气，自我鼓励的心态中，阮棠逐渐驯服自己，生出坦然面对韩星野的勇气。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

　　于是，当阮棠在韩星野脸上没有看到初见时那股凉湛湛的寒意时，反而有点震惊。更让她震惊的是，那截久居不下的烦躁值，居然隐隐松动，朝下掉了一两格。

　　“她是来过我家。”韩星野承认了。

　　烦躁值-1。

　　“我家是什么龙潭虎穴，她来不得？”韩星野问。

　　烦躁值-2。

　　“能来能来，当然能来。”小董说完，快速地转过身，戴上耳机并且把车窗划上。

　　烦躁值-3。

　　韩星野倚在车窗旁边，清俊的脸和月光一样干净。月亮有月光这枝软笔刷，轻轻勾勒面前人的模样。凌厉清冷的五官被涂上柔和的光，她头一次看见一个人把冷和暖两种感觉结合地如此天衣无缝。

　　阮棠觉得韩星野就像她在书上看到的冰裂纹瓷器。
　　外表纹片犹如冰裂一般浮与瓶身，其实内里仍旧流畅圆满。

　　就像他别扭的性格。

　　连续降低六个烦躁值后，韩星野的眉头渐渐舒展开，看过来的目光也带多了几分温度。

　　阮棠站在车窗外，两人相隔不过二十几厘米的距离。

　　韩星野的发丝被夜风吹动。
　　韩星野漆黑的眸子像点上浓墨的月光石。
　　韩星野身上有好闻的味道飘过来，那味道纠缠着月光，清清凉凉的雪松味一直朝阮棠鼻子里钻。

　　阮棠的腕表传来滴滴地警报声，她慌忙把搭在车窗上的手腕撤下去，迅速按下腕表侧面的静音键。

　　这种警报她再熟悉不过，每当体测力竭的最后关头，每当被身后飞驰而过的电动车吓得惊慌失措时，腕表都会传来这样的警告。

　　【心动过速，请您注意。】

　　阮棠匆匆扫了眼提示语，再抬头时，韩星野正一瞬不眨地望着她：“怎么了。”

　　“啊，没事。”阮棠猛眨眼睛，磕磕绊绊地撒谎，“手表快没电了，在提示。”

　　“我的烦躁值还没到安全区？”
　　“没有。”

　　阮棠回答完，他头顶的烦躁值又悄悄地降了1格。

　　“……”看来韩星野不仅性格别扭，还有一点点变态倾向。

　　“你在这干站着也不是回事儿，不然你上车来坐？”

　　小董在前面大声喊：“老大！你们随便说话，我耳机开了降噪模式，什么也听不到！”

　　“不用不用，我不累，我没关系的。”阮棠三连拒绝，“要不然我给你讲个笑话，没准你一开心我就可以回去了。”

　　阮棠急于在韩星野心情还不错，愿意配合时赶紧接触这种小狗栓链子一般的链接关系。不然一会儿不知道他哪根神经搭错，让司机师傅一踩油门扬长而去，她岂不是会被这种规则限制跟在汽车后面跑深夜马拉松？

　　那个画面，堪称恐怖他妈给恐怖开门，恐怖到家了。

　　见韩星野没反对，阮棠讲起岑言在网上看到的一个冷笑话。

　　阮棠：“你知道板凳用英文怎么讲吗？”
　　韩星野：“bench.”

　　阮棠：“……你说不知道。”
　　韩星野挑眉：“不知道。”

　　阮棠伸出一根手指，神秘兮兮道：“abandon.”（a板凳）

　　“………………”韩星野沉默许久，“阮棠，狗会汪汪汪，猫会喵喵喵，鸭子会嘎嘎嘎，阮棠，你知道鸡会什么吗？”

　　阮棠沉吟：“叽叽叽叽？”

　　韩星野目光深沉：“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阮棠见到他头顶的烦躁值由红转蓝，渐渐消失不见。

　　“看你的表情，应该是烦躁值消失了。”韩星野断眉微挑，“你的表情比你讲的冷笑话有趣，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下次要讲更有趣的冷笑话，可以早点回去。”

　　他从车里伸出手，按了按阮棠的发顶：“下次见，阮棠。”

　　“还是不要这样见面，一见面说明你又不开心了。”阮棠抬起头，明亮的大眼睛望着韩星野，手指在唇边画了一个圆满的弧形，“不要下次见，要天天开心，韩星野。”

　　阮棠的笑容明媚可爱，让看到她笑容的人情不自禁地跟着勾起唇角。

　　韩星野忍不住笑了下，说了句好，跟她挥手道别，看她小跑进京市大学。

　　车慢悠悠地发动上路，十分钟后，韩星野微信震动，是阮棠发来的消息。

　　【震惊！不高兴的人最容易得这三种病！】

　　【全球通报！名医束手无策！常生闷气的人居然患上如此罕见病症！】

　　【出大事了！京市新闻最新播报，外国权贵退出选举竟然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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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冷漠地关上还在嗡嗡震动的手机。

　　已经不开心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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