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装酷

　　夕阳西下，鲜红的光芒笼罩在楼道里，气氛压抑。
　　寒冷的日光刺透氤氲的空气，刺得人眼生疼，陈霜和郭斌在接吻。

　　许久，郭斌放开陈霜，抬手轻轻把女孩耳边的碎发勾到耳后：“我的宝贝儿嘴真甜。”
　　陈霜低下头，双颊泛起淡淡的红色，她推了他一下：“少来，你对每个女生都是这么说的吧。”
　　郭斌笑，低头吻她：“你别抹黑我啊，老子这辈子只谈过一次恋爱，除了跟你还没和其它女生好过。”
　　陈霜垂眼笑。

　　沈木晴站在阴影里，直直地盯着不远处的人，耳边嗡嗡作响，不知为何的耳鸣，尖锐的金属撞击声震动鼓膜，心脏快速跳动。
　　她和郭斌陈霜之间的距离太远，那边的谈话听的不是很清楚，两人暧昧的动作，如同慢动作的录影带，一帧一帧。
　　沈木晴不是故意要在这里看别人亲热，只是腿脚好像麻木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陈霜有自由恋爱的权力。
　　但为什么那个人是郭斌？

　　那边两人又粘腻许久，陈霜轻轻推了郭斌一下，小声道：“好啦，我和她们说去办公室问题，现在都好一会儿了，我再不上去，她们要怀疑了。”
　　陈霜说罢就想走，手腕却被郭斌拉住。
　　郭斌把陈霜拉进怀里，十指相扣：“先别走，我还想和你一起待一会儿。”

　　郭斌说罢，手开始不安分起来。
　　借着最后一抹残阳，沈木晴看见陈霜有些惊恐地睁大眼睛，声音也放大了几倍：“可这是在学校里——”
　　沈木晴皱眉，手指蜷缩起来，攥成拳头。

　　郭斌的声音变大，带着一点压迫性：“没事，我都说了没人。”
　　陈霜抿唇，迟疑地看他。

　　郭斌安抚一阵，让陈霜靠在自己身上。
　　陈霜犹豫了一下，伸出两只白皙的手，小鸟依人般轻轻靠在男生坚实的肩头，鼻尖蹭了蹭他的颈脖，讨好似的。
　　郭斌伸手，在女孩肚子上轻轻揉了揉，陈霜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别弄。”

　　郭斌垂着眸，粗糙的指腹一点点揉捏着陈霜平滑的肚子，表情柔和。
　　陈霜看着男生俊俏的眉眼，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干嘛老摸我肚子？”

　　“这里，是我家宝贝的子宫。”郭斌低头，声音有些哑：“我在想……以后我们有了孩子，应该叫什么名字？”
　　郭斌是情场老手，惯会撩拨女孩的心意，三言两语逗的陈霜面红耳赤：“你想的也太远了吧……”
　　郭斌笑，掌心贴着陈霜的肚子缓慢往上。

　　陈霜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她全身缩了缩，挣扎了一下，声音变得严肃：“可以了郭斌，住校的人等会儿要来上晚自习。”
　　郭斌攥住她的手：“没事。”手上动作没停。
　　陈霜皱眉，有点生气：“不行！”
　　郭斌低头堵住她的唇。

　　陈霜推开他，尖叫了一声，整个人朝后退，明显的抗拒：“你别——要不今晚我们找个地方——”

　　沈木晴全身的血液开始倒流，她冲了出去，猛地推开郭斌：“你住手！”

　　郭斌没有防备，松开了陈霜，退后两步，摊开手，看到沈木晴，愣了愣，唇角勾起弧度：“哎呀班长，这么巧？怎么脸这么红啊，都是成年人啦，你该不会没做过这事吧？”

　　沈木晴全身都在颤抖，脸颊因为愤怒而泛着红，陈霜惊慌失措地把校服穿好，沈木晴盯着郭斌，一字一顿：“七中校规禁止学生谈恋爱，你这样强迫女同学，如果被老师看见，是会被劝退的！”

　　郭斌靠着墙角，笑得散漫：“所以呢？老师看见了吗？”
　　沈木晴咬着牙，无言以对。
　　他想起什么拍一拍脑门：“哦对了，倒是冲出来一个老师，不就是您吗沈老师？”

　　沈木晴心脏抽疼，伸手去拉陈霜的手：“我已经告诉老师了，杨老师马上到，我们先走……”

　　话音未落，她的肩膀忽然被陈霜猛地推了一下，沈木晴没有防备，摔到地上，柔嫩的皮肤擦出鲜血。剧烈的疼痛从膝盖传来。

　　沈木晴倒吸一口冷气，错愕地抬头，陈霜挣脱她的手。
　　陈霜她跑到郭斌面前，拉着男孩的手：“我们快跑！”

　　两人手拉着手，风一般跑远了。借着逐渐消逝的残阳，隐隐可以看见两人随风扬起的校服，他们边跑边说笑，有种说不出的少年气。

　　天色完全暗下来，教学楼亮起灯。
　　沈木晴捂着膝盖从地上爬起来，咬唇看着陈霜和郭斌消失的地方，四周地板上一片狼藉，刚才在楼下小卖部买的饭撒了一地，汤汤水水，惨不忍睹。
　　楼下隐隐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大概是住校生吃完饭回来了。

　　范雨兰提着一杯饮料，从楼梯上来，刚好看到沈木晴呆在原地。
　　范雨兰有点惊讶地走过来，猛地拍了一下女孩的肩膀：“怎么啦班长，你站在这儿干嘛。这地上怎么有饭菜？”

　　沈木晴回过神。
　　夜晚的凉意顺着皮肤往心脏蔓延，尖锐的疼痛从肋下传来。

　　陈霜为了保护郭斌……推了她一下啊。

　　沈木晴抬头，淡淡地笑了笑：“刚才不小心把吃的东西撒出来了。”

　　范雨兰诧异：“丹丹不是和我说今晚去吃烧烤吗，怎么你还下去买饭的？”

　　沈木晴面无表情地摇头：“我食量大，不行吗。”

　　她的语气不是很好，带着一点敷衍。
　　范雨兰更诧异了，在她的印象中班长总是斯斯文文的，说话也很有礼貌，不管是什么问题都会认真回答的，很少这么不耐烦。
　　沈木晴来到厕所，把扫地阿姨挂在墙上的拖把拿下来，熟练地用水打湿。
　　神情淡淡，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沈木晴回到楼道里，弯腰把地上的饭盒捡起来，把地上的汤水快速拖干净。

　　沈木晴和范雨兰回到教室，刚拉开门叶雅丹就扑过来，沈木晴没站稳，和叶雅丹一起摔到地上，尾椎骨被狠狠撞了一下，沈木晴差点没忍住，嘴角僵了僵，脸色发白。

　　叶雅丹：“哈哈哈哈没想到我有生以来也能压班长。”
　　沈木晴：“……”
　　江莹很高兴：“终于可以出发去吃烧烤了吗！！！我叫了个车，六座的——”

　　沈木晴：“今天烧烤我不去了，肚子疼。”

　　空气安静了片刻，叶雅丹皱眉：“不是吧木木，不是都说好了吗？”
　　沈木晴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确实是有点不舒服。”

　　“该不会二饭那家老馄炖真的有问题吧。”江莹愣了愣，急忙把沈木晴扶起来：“好吧，那你一个人回家小心点啊。”

　　-

　　沈木晴忍着疼，出了校门口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左拐走进七中外的步行街。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街上人烟稀少。
　　沈木晴没精打采地走着，有个小男孩从她身边跑过，撞了她一下，朝她做个鬼脸，飞快地跑了。

　　沈木晴怔神，有个阿姨走过来，抱歉笑笑：“同学，不好意思啊，他就是皮。”
　　阿姨说着把儿子叫过来：“给姐姐道歉。”
　　男孩皱着眉，不情不愿地说了声对不起。
　　沈木晴笑笑摇头：“没关系。”
　　阿姨带着男孩走远，街道尽头出现了分叉口，沈木晴随便选择了左边，目漫无目地走了两步，来到一个小卖部门前。

　　小卖部的经营模式是无人售卖，没有店员，商品安静的躺在售货栏上，显得冷冷清清。
　　外面有露天的餐桌，沈木晴在凳子坐下，低头把裤腿挽起来。
　　布料黏贴着伤口，牵扯起疼痛，沈木晴轻轻呼吸。

　　今天在楼梯上陈霜那一下摔的不轻，膝盖被擦伤了。

　　沈木晴叹了口气，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

　　夜色已经完全降临，步行街的路灯依次亮起来。
　　沈木晴睡了会，醒来的时候觉得冷，怏怏抬起眼，目光落到不远处的饮料柜上。

　　她上一次喝酒，还是一个月前的酒吧里，喝的一点点鸡尾酒，酒的味道在记忆中并不好，喝完还头晕。
　　但沈木晴还是一瘸一拐地来到医疗柜前，从饮料柜里拿出一瓶梅子酒。
　　沈木晴回到座位上，拧开瓶盖。

　　昏暗的路灯下，沈木晴小口小口的抿着酒，又倒点酒在膝盖上消毒，安安静静的，就像躲在角落里独自舔舐伤口的小猫。
　　梅子酒的味道甜甜的，饮料似的，很快就被喝完了。
　　沈木晴回到饮料柜，重新拿出一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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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酒精在起作用，情绪比刚才更加清晰起来，沈木晴头脑昏昏沉沉，桃花眼半眯起，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滑落。
　　天色晚，不可能遇到同班同学，于是她哭得愈发放肆。

　　忽然只听身旁传来一阵脚步声。
　　沈木晴单手撑着桌，警觉地侧头，引入眼帘的是颜析清冷的脸。

　　颜析已经换下校服，身穿休闲的格子衬衫，脚底雪白的运动鞋，墨发及肩。
　　她淡淡地看了沈木晴一眼，背着书包从她身边擦过，沈木晴微微睁开眼，费了好大的劲，才看清她手里拿着一只笔。

　　大概是今天考试把笔落到她座位上的缘故。
　　所以颜析来便利店买笔了。

　　沈木晴闭上眼睛，像块木头似的趴在桌上。走吧走吧，让她一个人待着。

　　颜析路过沈木晴的时候，停下来，低头看她：“沈木晴。”
　　沈木晴趴在桌上没动。

　　昏暗的光线下，少女的嘴唇红润，皮肤雪白，几缕碎发被汗水浸湿，黏在脸上，鸦羽般的长睫垂下，在眼底打落浅淡的阴影。

　　颜析的目光扫过桌上的几个空瓶，拿起一瓶梅酒，看了看酒精度数：“你疯了，喝那么多酒。”
　　沈木晴：“没太多，你才疯。”

　　颜析冷冷地看着她，沈木晴倦怠地掀了下眼皮和她对视，心想颜析真的好酷，如果自己遇到事情，也和颜析一样淡定就好了。

　　沈木晴：“你最近都没理我。发神经。”
　　颜析：“……”
　　沈木晴轻声道：“滚吧。”

　　她声音天生的轻软，就算是说着不文明的词语，听起来也毫无攻击性，软软糊糊撒娇似的。
　　颜析默了默，转身就走，走到门边又停下来。
　　颜析折回来，拉开椅子，在沈木晴面前坐下，眼神冰凉：“为什么哭？”

　　沈木晴含含糊糊地反问：“你最近为什么不理我？”
　　颜析：“……”

　　颜析见沈木晴神色有些迷离，想到那几个空空的酒瓶料到对方可能不是一般的醉，看着这家伙双眼通红盯着自己的模样，这几天心中的郁闷莫名消散了许多。
　　颜析：“你先告诉我，我再告诉你。”

　　沈木晴盯着她半晌。
　　颜析重新问：“为什么哭？”

　　颜析坐在身边，依然是漫不经心地模样，她这幅样子，反而让沈木晴心里的戒备放下大半，好像现在就算和颜析说什么都没关系似的。

　　沈木晴：“我们班有个女生和郭斌好上了……”
　　她语无伦次地说了半天。

　　颜析听懂了七八分，皱眉：“这关你什么事？”
　　郭斌就是这种烂人，世界上总会存在或多或少的烂人，他们不可避免的会谈恋爱，会去祸害其他人，这怎么管的过来？

　　确实不关她的事。沈木晴有些闷：“我喜欢她啊。”

　　颜析陷入了沉默，沈木晴难受地撑着桌，低头干呕，脑海里像是放电影般闪过刚才陈霜推自己的画面，昏暗的夕阳里，她和郭斌手拉着手消失在走廊上，说笑声顺着风传过来。

　　沈木晴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眼前一黑，倒在颜析怀里。
　　颜析愣了愣，下意识扶住女孩的腰。
　　沈木晴的腰很细，也很软，淡淡的酒味和沐浴露的清香从鼻尖划过。
　　像是森林里漫天飞舞的花。

　　沈木晴抱住颜析，哭得撕心裂肺。

　　颜析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声音不自觉放轻几分：“别哭了。”
　　沈木晴抬了抬眼，对上颜析的眼睛，哭得更厉害了，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颜析无奈，拿出手机对着她：“你再哭，我就把你录下来哦。”
　　沈木晴看着镜头惊了一惊，强迫自己收回眼泪，眨巴着眼盯她，全身都在颤。
　　颜析没忍住，笑了笑。

　　沈木晴愣了半晌，有点恼羞成怒：“你笑什么，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颜析从善如流：“是啊。”

　　沈木晴丧气了，死死抱住颜析的腰，下巴抵在颜析的肩膀上。
　　湿热的呼气蹭在颈脖上，颜析忍了忍，忍住想要摸一下的冲动。

　　忽然，腹部传来冰凉的触感，颜析低头，发现沈木晴不知何时把她的衣摆掀起一角，掌心轻轻贴在自己的肚子上。

　　颜析微微挑了一下眉，目光下意识向周围扫了一圈，确认四周没有其他人，重新看回沈木晴，不知道她想干嘛。
　　沈木晴皱着眉，掌心在颜析肚子上乱按：“右肺，胃，肝脏，肾。”
　　颜析：“……”
　　沈木晴忽然停下来，小声道：“子宫。”

　　颜析眯眼，伸手握住沈木晴的手腕，把沈木晴的手转了一圈，让她贴着她自己的肚子：“体检呢啊？”

　　沈木晴身体一歪，额头抵住颜析的肚子，她满脑子都是今天在楼梯口看到的画面。
　　颜析的肚子摸起来太舒服了，很结实，也许还有马甲线。
　　她闭着眼，就像是小猫踩奶一样，用额头轻轻在对方身上上压着。

　　沈木晴机械地说道：“这里，会怀孕。”

　　话音未落，颜析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昏暗的灯光下，女孩杏色的桃花眼蒙了一层水雾，薄唇半张着，看着颜析，神色迷离。

　　颜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沈木晴？”

　　沈木晴被颜析捏着，怔怔地抬头看她，光线氤氲，映入眼帘的是红润的唇，有些水光，颜析说的话她听得不是很清楚，只能看到那双好看的唇一张一合，露出一点白色的齿尖。

　　今天傍晚楼梯口看到的那一幕，蓦地出现在脑海里，沈木晴撑起来，皱皱眉，仰起头，轻轻碰了碰颜析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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