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喜欢我很久了

　　下午第一节课是数学。
　　是他们班主任陈俐的。

　　上课铃刚拉响，陈俐就踩着细跟进来了。
　　“这节课我们讲卷子，大家把昨天的作业拿出来。”陈俐站在讲台上，眼睛在教室环视了一圈。
　　见底下还有人在睡觉，她转身在黑板上写完全部选择题的答案，才扣了扣黑板示意说：“把他们都叫醒。”

　　陈俐眼睛扫向窗边第二排，那两个人像是还没意识到已经上课了，一个趴着，看样子还在梦里。一个撑着下巴，一动不动地看着还在梦里的人。

　　陈俐推了下眼镜：“还有许添，你撑着脸一直盯着你同桌干什么，等课下了你再慢慢看也不迟，还不把他叫醒。”
　　陈俐说完，全班一下就笑开了。

　　“……”盯着某人看着看着就不小心走神了的许添刚回神就听到这句话。
　　但他也没想着要去解释，只是偏过头重新看向叶宁。

　　叶宁被许添叫醒的时候，整个人还是困恹恹的，眼皮耷着，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上课了。”许添的声音很轻。
　　“嗯。”叶宁惺忪地咕哝了声。

　　其实在教室他一般睡不怎么实，只是没事做才趴着磨一磨时间，这次大概是因为许添的这件衣服，他才会睡那么熟。
　　他没什么力气似的，把许添搭在他身上的校服扯下来，重新穿在了自己身上。

　　他余光瞥见许添把他的外套穿上了，可能是觉得捂着袖子有点闷，许添把衣袖往上扯了下，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
　　叶宁收回视线，心想，他的校服外套在许添身上穿一下午，应该也会沾上点小柑橘的气味吧。
　　他低头扯住外套的领子闻了一下，这会儿醒了，闻到的小柑橘气息反倒比刚才还淡了许多。

　　“你们对一下黑板上的答案，”陈俐放下卷子道，“哪道选择题有疑问的就举手，没有的我就跳过了。”
　　她讲课很讲究效率，也很干脆利落，不喜欢拐弯抹角。
　　有问题就说，不会就举手，如果没有一个人提出疑问，在她这里，既然没人说，就说明了大家都会做，所以她会毫不留情地直接略过这道题。

　　不过在这个班她倒是没那么担心，一班的数学成绩她清楚，虽然有的学生做题慢了点，但全班四十二个人，没有一个人下过一百二，也很少有人会在选择题上出错。
　　可以说是她接触到的数学最好的一届学生。

　　一套卷子讲完，刚好一堂课。
　　明天就是月考了，第二堂课陈俐便没讲新课，就在练习册上勾了几道重点大题让他们来做。

　　叶宁数了数，一共有七道。
　　他大致扫了眼题目，还好，都不算特别难。

　　中途陈俐被教导主任喊走了，临走之前伸手点了点底下的人：“别讲话啊，一会儿回来要是让我听到有人讲话，我的下一堂课你们就站着听。”

　　陈俐说完，脚刚一跨出教室前门，教室里就响起了桌椅拖拉的刺耳声音，紧接着问题的问题，聊天的聊天。

　　裴述挠了挠头，转身趴在叶宁桌上。
　　“叶小宁，这道题你做了吗？”裴述靠过来问。

　　“哪道？”叶宁抬眼，看向他的练习册，他用笔头点了下，“这题？”

　　裴述诚实道：“嗯，有点没看懂。”

　　叶宁把他练习册拿了过来，用笔在上面勾了勾，划了划，跟他把解题思路讲了些，但没有一股脑给他理完。
　　“你顺着这个思路自己再算一下，理一下，还是不会再来问。”叶宁说完就继续低头写自己的。

　　“我要是有你这学习能力就好了，”裴述真情实意地对叶宁感慨道，“还愁去不了隔壁清北班吗？”

　　“你那是懒，”沈逾枫在旁边插了下嘴，损他，“叶小宁一天写七八套真题的时候你在干嘛。”

　　裴述：“……”
　　他在干嘛，他大概是在游戏的世界遨游。

　　叶宁笔没停，但说话欠欠的：“别太羡慕你爸爸我了，这就是天才知道么。”
　　裴述：“……闭嘴吧。”

　　他写完五道题就丢下了笔，正好有些口渴。
　　借着喝水的功夫，叶宁抻着脖子往许添那儿瞥了一眼。
　　许添的做题速度很快，一节课才刚过半，这变态已经在写最后道大题了。

　　其实他一开始要是没分给裴述一点时间的话，估计早做完了，许添这解题速度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叶宁三分骄傲七分自信的想。

　　直到某人用笔戳了他一下，他才从这种自我感觉非常良好的状态中回神。
　　“你戳我干嘛？”叶宁压低嗓音问许添。

　　许添眸光半垂，不知道落在了哪里，默了一会儿，叶宁才听到某人语气十分欠揍地说：“我想问问你喝水要喝多久。”

　　“噔”的一声，叶宁几乎是立马就把玻璃杯放了下去，两秒过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有点过于心虚了。
　　他反手就抱起水杯大口地灌了两口，最后不认输道：“我乐意，不行？”

　　“没，”许添捏着笔说，“我也有点口渴，但没带水。”
　　叶宁顿了顿，把杯子递过去：“那你不早说。”

　　许添接过去，就着刚才叶宁喝过的杯口，抵在了自己的唇上，一点也不介意那是叶宁碰过的地方。
　　他仰起头，喉结上下滚动，脖颈上的青筋在他的动作下若隐若现，叶宁扫了一眼就迅速移开了视线。

　　等课下了，叶宁才想起来问许添中午突然被叫走是不是摄影部出什么事了。
　　许添说：“没有，就是布置了一个摄影作业。”
　　“题目是什么？”叶宁懒懒地靠着窗户问。

　　许添盯着叶宁看了片刻，最后视线停留在叶宁的校服领口处。
　　他这会儿右手撑着太阳穴，低垂着眼，一会儿后，他伸出另一只手，食指拇指的指腹很轻地摩挲了一下叶宁的校服，才抬起眼，说：“校服。”
　　校服？

　　许添放下手，指尖在课桌上扣了两声：“课桌。”
　　他说完顿了顿，像是过了一段冗长的安静时间，叶宁才又听见他的声音：“还有，夏日长。”

　　校服，课桌，夏日长？
　　“这算什么题目？”叶宁不太理解，“都要中秋了还夏日长呢。”
　　许添没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他。

　　这会儿教室的窗户敞开着，热风忽然从窗外袭进来，课桌上的课本试卷开始翻飞滚动。
　　叶宁靠着窗，维持着双手撑在身侧的动作，许添仰着头，他低着头，一次很安静的对视。
　　耳边只剩下书页翻动的声音，似乎又没那么安静。

　　叶宁眨了眨眼，先偏过了头。
　　他望着窗外的香樟，没来由的心想，这个夏天如果能再长一点，好像，也不是什么很坏的事。

　　-
　　他们学校月考考两天，周四和周五。
　　这两天没上的课，也会抽空在周六补回来。

　　这次每门课的题都很难，考完后整个一班的人都累虚脱了。
　　回家路上，手机震动就没停过。
　　叶宁手机没电了，他找许添要来了手机，点开了班群的聊天框。
　　他想看看这群人在聊些什么，一个二个的这么能说。

　　裴述：【各位各位，你们化学二小问的反应速率是多少啊？】
　　傅少（傅文祈暴富版）：【不知道啊，没考这门啊】
　　裴述：【群主是哪位，能把这位串科的踢出去吗？？】

　　程嘉逸：【0.1吧】
　　周小然：【我算出来是0.1】
　　裴述：【沈逾枫，叶小宁你们呢？@沈逾枫@叶大宁@许添】
　　裴述：【还有林林姐>v<@沈佳林】
　　沈逾枫：【是不是有毛病。】

　　傅少（傅文祈暴富版）：【区别对待？她好像也不是你们班的吧？】
　　裴述：【帅哥的事你少管。】

　　沈佳林：【0.1】
　　裴述：【那就肯定是0.1^O^】

　　班群安静了几秒，然后集体在底下刷了一串的：【……】

　　叶宁倒在许添肩上笑了下，跟许添说：“裴述是不是喜欢林林姐啊？”
　　许添低下眼，目光在叶宁手腕上停留了会儿，那里之前擦伤留的疤已经很浅了。
　　他淡淡扫过手机屏幕。
　　“不是，”他说，“不太像。”

　　“哪里不像？”叶宁随口一问。
　　许添说：“你忘了？他说过，他喜欢年纪比他小的。”
　　“那他喜欢沈逾枫啊？”
　　许添：“……”
　　“你这脑子……”许添失笑，“都在想些什么。”

　　“你这是在骂我？”叶宁不服气，有理有据道，“之前裴述说他想入赘沈家，那他不喜欢林林姐，不就只剩个沈逾枫了吗？”
　　许添：“……”
　　“算了。”许添知道说不过叶小宁，他轻扯了下唇，心情忽然有点好。
　　他收回目光，掏出了耳机戴上。

　　车还没到站，叶宁百无聊赖地玩着许添手机里的开心消消乐。
　　刚准备打下一关，屏幕上方突然弹出来一条“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聊消息。

　　裴述：【你们国庆中秋有没有事儿啊？没事的话我们要不要去新疆玩几天？】
　　裴述：【我攻略都做好了】

　　新疆？

　　叶宁顿了下，往上敲字。
　　许添：【去吧。】

　　他其实很早之前就和许添计划好了要去新疆，但暑假两人去了些别的地方，后面再想去的时候，离开学的时间已经没几天了。

　　沈逾枫：【可以啊，刚好我也有时间，还有点小钱】
　　裴述：【那叶小宁呢？@叶大宁】
　　许添：【我就是，我手机没电了，用的许添的】
　　裴述：【……哦】
　　裴述：【那许添呢？】

　　许添……
　　叶宁侧过头，刚要问，转过去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许添已经闭上眼睡着了。
　　他的头微微往另一边垂着，抿着唇，额前碎发自然的垂下来，刚好遮住眉眼。
　　车窗外昏黄色的光恰好落在他侧脸上，凌厉分明的轮廓被削弱了些，看着比平日好像要少了几分少年气，反而多了些孩子气。

　　叶宁心说这种姿势不累么，正想把许添的脑袋掰自己肩上来，他视线往下一撇，目光触及某一处，他顿了顿，下意识凑近了些。
　　这一次，他看清楚了。
　　许添耳下，那是离侧颈很近的位置，有一颗很小的痣。
　　他撇开头，抬手让许添靠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在屏幕上摁了几下。
　　许添：【等他醒了我再问问】

　　-

　　月考成绩到了周一才出来。

　　叶宁和许添一个拿了年级第一，一个拿了年级第二。
　　年级第三是隔壁清北班的。

　　看着他俩卷子上的成绩，很多同学既羡慕又不太明白。
　　他们要有这成绩，早去火箭班和清北班了。

　　王昭下了课来观摩两位大佬的卷子。
　　“这个成绩……”他满脸羡慕，“两位哥怎么不去清北班啊？”

　　因为他和许添一开始就没打算留在国内。

　　叶宁看向旁边的人，注意到他的视线，许添的目光也朝他落了过来。
　　叶宁偏过头，笔已经在手里转了几圈，许添知道，这是他平时思考时惯用的动作。
　　也有可能不是在思考，而是在想着该怎么编个理由扯过去。

　　叶宁琢磨了半天道：“其实我俩高一成绩不咋样，比现在差好多，没达到清北班的成绩。”

　　他说得一本正经，王昭被他唬信了。
　　“原来是这样，但你们现在这个成绩进班也不迟吧。”王昭想了想又说。

　　“现在去肯定也跟不上他们的节奏了，”叶宁继续胡扯，“就算去了我俩成绩肯定会一落千丈，到时候又得回咱们班来。”
　　“没必要多此一举，是吧。”

　　王昭似懂非懂地挠挠头，转念一想，觉得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等人走了，叶宁才听到许添说：“你可真能扯。”
　　叶宁就当这句话是许添夸自己的了，他靠着椅背说：“这叫脑子好，语言天赋你懂么？”
　　许添声音很低，带着不易察觉的笑：“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还差不多。”叶宁很满意。

　　晚自习的时候，各科老师就把中秋国庆的作业发下来了。
　　除了语文外，其他各科全是卷子。
　　大家为了放假能多玩会儿，这两天下课连天都没怎么聊，全在埋头赶作业。

　　这周放假，只用上到周三，下午放学比平时要早些。

　　晚上，叶宁发消息给许添说一会儿去他屋里写卷子。
　　赛里木湖：【嗯。】

　　两人家里都没人，公司忙，有时候国外国内两头跑，所以他们爸妈都很少回家。

　　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叶宁手机刚好响了。
　　他裹着浴袍走过去，把电话拿了过来，随即坐在了床边，他低头看屏幕，是他妈谈意打过来的。
　　叶宁立马笑着摁了接听：“妈，你是想你儿子了么？”

　　“你是我儿子我还能不想一下啦，小兔崽子。”谈意在电话头笑骂了他一句。
　　叶宁顺着他老妈的话说：“当然能，您随便想，想怎么想就怎么想，我巴不得你多想我点。”

　　“就你嘴甜，”谈意哼笑了声，开始说正事，“我看到你给我发的消息了，你是要和你哥他，还有裴述和沈逾枫那两个孩子去外省玩么？”

　　叶宁嗯了声：“后天就走。”
　　谈意：“我让你爸刚转了钱给你，你看看够吗？不够我再转你些，我总觉得你爸没给你转多少，那个抠门精。”

　　“我去看看。”叶宁开了免提，退出电话的界面切到了手机银行里，看清数额后，他有点没敢动。
　　“妈……”过了好一会儿，叶宁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不够？”谈意下意识问。
　　“不是，”叶宁嘴唇张了张，忽然说，“妈，你们是不是在外边找到了亲生儿子，打算给我一笔钱，然后把我扔出这个家，再让我滚蛋么？”

　　“你这兔崽子说什么胡话？”谈意没好气道，“我就你这么一个亲生儿子，哪来儿的别人！你是不是豪门养子的小说看多了？！”

　　叶宁扶住额头：“那我爸怎么给我转这么多？”
　　“给你转了多少？”

　　叶宁看着数额道：“……五百万。”
　　“你儿子我只是出去玩几天，跟他们旅个游，既不买车又不买房，哪里用得到这么多钱。”他哭笑不得。
　　他爸的声音在电话那头由远及近，听着似乎有些不解：“五百万很多吗？来老婆，牛奶，热的。”
　　叶宁：“……”
　　“我挂了，”叶宁看了下时间，这会儿美国估计刚天亮，“你们该出门去公司了。”
　　“你还催上你妈我了？”
　　“不敢不敢。”叶宁赶紧恭维道。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谈意哼了声，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叮嘱，“你们去玩的路上也注意安全，有事给我还有你爸打电话。”
　　叶宁小鸡琢米似的点点头：“嗯嗯嗯，我知道了，会的会的。”

　　挂了电话，叶宁迅速换了套衣服，就抱着试卷去了许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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