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渭分明

　　第九章

　　从纯的几缕碎发在空中飞扬，正要应个“好”，却听见身旁的少年说。

　　“老师，这不太好吧，”陆禅压下乱飞的发丝，笑道，“您不怕我们日久生情谈恋爱吗？”

　　此话一出，余芳也是一愣。

　　而后，她十分郑重的拍拍从纯的肩膀，转身对陆禅说：“蛮自信的哦小同学，你就这么确信从纯同学眼睛有问题？”

　　余芳这话回得漂亮，把“从纯不会瞎眼”和“少年你想太多”押上台面，算是单方面表示放心。

　　陆禅自然知道她什么意思，随后点点头。

　　“您都这么说了，那我没问题。”

　　余芳会心一笑，望向从纯。

　　从纯把发丝捋回耳后，道：“我也没问题。”

　　“那这不就结了，美事一桩！”余芳拦住两人的肩膀，“回去吧。”

　　余芳的手劲真的不小，刚刚拍那几下现在还有点疼。

　　从纯揉揉肩膀，陆禅已经走进教室。

　　既然余芳都这么说了，那正好可以光明正大见识见识国赛生的水平。

　　正好可以看看自己的缺陷在哪，是个提升的好机会。

　　刚发完资料，教室地面上散落着好些捆扎的麻绳。

　　从纯一一捡起来，小心避开。

　　前桌的王飞是个胖乎乎的矮个子男生，正转头问陆禅问题，从纯从他身边经过，眼睛掠过题目。

　　这个题目她昨晚刚好做过，方法一可以用公式，不过很绕，没必要，方法二可以直接用题目给出的条件——

　　王飞面上有些烦躁，伸展一只肥腿出来。

　　脚下忽然绊住一下，马尾像受到惊吓般剧烈摆动，碎发乱飞，从纯瞪大眼睛，一脸惊异的表情，按照惯性向前扑去。

　　不好！

　　眼看就要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从纯脸颊绯红，已经做好出丑的准备。

　　“小心！”

　　刚才的男同学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绊住从纯，连忙收回脚，喊道。

　　陆禅反应过来，匆忙抬头时，从纯已经扑过来。

　　班中传出几道惊呼。

　　两人的距离也就半米，他急匆匆把桌子踹到一边，迅速站起身子，同时伸出双臂接住她。

　　从纯尚在大脑提示的危险信号提示中，却望见陆禅站起来。

　　惯性还是无可避免的，从纯向前的力向前倒去。

　　周身瞬间被清新的茶香裹挟，两人的距离无限接近，陆禅蹙着眉毛，面带慌张之色。

　　不知是谁的心跳急促，如鼓如惊雷，越来越快，毫无规律地跳动着。

　　陆禅对上她的视线，他的眼神清澈又干净。从纯睫毛轻颤几下，眼睛有些酸涩。

　　闷哼一声，从纯扑进陆禅怀里，陆禅撞上后桌的桌角。

　　后桌王思雨错愕地望着二人，说不出话来。

　　“这怎么了？”

　　“我天，惊人啊！”

　　“吓死了吓死了，没事吧？”

　　几个人凑上来扶起从纯和陆禅，李燕拉起从纯，拍拍她胳膊，问道：“没事吗？”

　　从纯咬着嘴唇，摇摇头。

　　胡岚要上前搀起陆禅，后者摆摆手，表示自己可以。

　　“吓死了你们俩，怎么回事啊？”胡岚尴尬地伸回手，说道。

　　陆禅的前桌王飞走上前拍拍胸口：“我的锅我的锅，刚刚伸脚不小心把从纯绊倒了。”

　　“不好意思啊从纯，”王飞憨憨地挠挠头，道，“不好意思啊陆禅，我不是故意的，下次不随便伸神腿了。”

　　从纯做完深呼吸，回句“没事”，接着上前要扶陆禅。

　　胡岚看着从纯要伸手，为避免第二个人像自己方才那么尴尬，他下意识呼出：“哎……”

　　然而从纯已经伸出手。

　　胡岚叹口气。

　　结果下一秒他看到陆禅把手搭上，双手相握。

　　呼吸一滞，陆禅抬头。

　　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望着她好像在问“担心我？”。

　　从纯望回去，无声的表示肯定。

　　陆禅摇头轻笑。

　　少年的手心温热干燥，触上微凉的指尖时轻轻一顿，而后紧紧扣住。

　　“散了吧散了吧。”众人四散回位继续与学习搏战，胡岚看到王思雨的视线还飘在陆禅身上。

　　陆禅站起来用一只手把课桌恢复原位，另一只手仍然握着从纯的手没有松开。

　　胡岚轻轻拍拍同桌的课桌：“眼珠子收收了，看完戏赶快学习。”

　　“哦哦。”王思雨讪讪道，重新拿起笔。

　　从纯被陆禅牵着坐下，来不及松开手，问道：“你还好吗？”

　　按照刚才的角度看，两人应该是碰上桌角了。

　　想起那声的闷哼，应该是伤得不轻。

　　陆禅无事一般笑笑，把手松开，语气平淡如常：“哦，没事啊。”

　　骗子。

　　这回也是在说谎吧。

　　从纯从笔筒抽出支笔，在草稿纸上写道：“人在说谎的时候，往往都出于紧张的状态下。紧张的行为表现很多，比如——小动作增加。”

　　“再细补充一点，眨眼频率增加。”

　　“去医务室吧。”

　　从纯写完把纸条传过去。

　　陆禅写字很快，没一会儿就把回复传过来。

　　纸条下方的空白处，少年的字体是张扬的瘦金体：“这可以算是我不上晚自习的正当理由吗？”

　　陆禅望过来，从纯点点头，接着写下：“谢谢。”

　　陆禅嘴角一弯，想起方才指尖微凉的触感，把纸条揉成团，而后轻声道：“不客气，以后请多指教。”

　　不止是英语。

　　以后，请多指教。

　　从纯以为是方才余芳说的互帮互助。

　　“没问题。”她直截了当回答。

　　从纯心中默默定下主意。

　　一百二十分，就算是不到一百分的英语水平，她也会拼劲全力把陆禅带上自己的位置。

　　之后的几天，从纯推了学生会的几个工作，好几天的纪律检查都缺席，一直是其他干部代替检查。

　　又是午后的纪律日常检查，有人发来消息。

　　｛越过高山：学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刘越。最近几天的检查你都没来，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吗？｝

　　要不是这条消息，从纯都忘记还有刘越这个人了。

　　｛从：记得你。竞赛月，最近有点忙。｝

　　｛越过高山：哦哦，原来是这样，那学姐好好准备，考试加油！｝

　　从纯回个谢谢，关掉聊天界面。

　　今天的学习任务差不多了结束，可以小睡一下。

　　挂钟上的时间显示12：45，身旁的少年早已进入梦乡。

　　桌边是一套布满问号的试卷，从纯的视线停留在试卷上几秒。

　　算了。

　　明天再睡吧，先把卷子解决掉。

　　她拿过卷子，开始认认真真做注解。

　　半小时后，她搁笔，轻轻舒一口气。

　　窗外阳光正好，恰似少年的大好天光。

　　/

　　忙碌的日子总是转瞬即逝，某日早晨，从纯捂着连连的哈欠走进教室，把自己劳动一夜的劳动成果递给陆禅。

　　入眼的一本粉色小熊封面的厚厚活页册，翻开后，里面都是各类重点题型的整理，有的标注上辅导资料的页码，有的直接抄下原题，下面备注好解析。

　　从纯太认真了。

　　“还有这个，”她又铺开一张试卷，“一中的预测卷，重新做一遍，之后再对答案。”

　　陆禅点头：“没问题。”

　　不愧是大小姐啊，说一不二，行动力超强。

　　他接过活页册，意外的重量。

　　陆禅默默收好，今天的英语课也在努力与周公做抵抗。

　　之后的几天，一个不知是周几的早晨。

　　剧情惊人的相似。

　　树叶沙沙响，早自习的提示铃响个不停，咖啡味灌满教室，学生们都成了熊猫眼。

　　陆禅打着哈欠走进教室。

　　“你布置的作业，”陆禅打开书包，拿出一本浅粉色的练习册放在桌上，“我熬夜看到凌晨，终于都搞定了。”

　　说完，陆禅盯着从纯，似乎是想要什么嘉奖。

　　从纯稍稍一顿，随后轻笑道不错。

　　“那我先睡会儿，老师来了叫我一声。”

　　话音刚落，陆禅拢拢黑发，把脸埋进臂弯。

　　新课不停歇，又临近英语知识能力竞赛，最近每个人的学习节奏都很快。

　　有点累。

　　从纯把脸贴近桌面，视线正好擦到陆禅身上。

　　窗帘没啦，晨曦耀眼夺目，照在他身上，整个人都柔和很多。

　　或许光线太过热情，陆禅被晒的有些烦躁，伸手挡住脸。

　　从纯起身拉过窗帘。

　　“哗啦”一声，淹没内心喧嚣。

　　身后的王思雨刚站起身又坐下，手中的拳头不自觉地攥起来。

　　深吸口气，她才终于平静下来，投入题海。

　　从纯起身，安安静静做完一道选择题，丝毫未注意到涌动的暗流。

　　/

　　考试当天的早自习，余芳来个大早。

　　手中还提着冒热气的豆浆和豆浆，余芳站上讲台。

　　“明天咱们同学就要上战场了，我来说两句，”她轻咳几声，“考试时间两小时，大家肯定都能打完题，所以我这次不说考试时间分配的问题，来说说这个心态……”

　　从纯接过前排传来的准考证，正要收好，却发现上面的名字不是她的。

　　陆禅接过从纯递来的纸卡，简单一看。

　　从右边又传过一张准考证来，从纯接下。

　　余芳仍在唾沫横飞地讲着注意事项，

　　陆禅没准备认真挺进，支着脑袋问从纯：“你在哪个考场？”

　　这种考试一般都是电脑随机安排的，从纯的准考证上考场一栏黑体加粗写着“1号”。

　　陆禅的视线紧紧追随，从纯耳尖有点发热。

　　她抬眼，道：“1号考场。”

　　随后，少年遗憾摇摇头。

　　“可惜了，我是6号考场。”

　　真遗憾。

　　“从纯同学，”陆禅眼神认真，轻声道，“你可一定要拿第一回来见我啊。”

　　余芳刚好讲完，开始坐下喝豆浆吃油条，后排的同学起哄抗议。

　　“抗什么议，没说不让你们买早饭啊。”余芳杠铃般的笑声真的很有感染力。

　　从纯眉目带笑，听到自己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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