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

　　正午阳光热烈，细碎的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裴苏忱身上打下道道斑驳。

　　他逆着光，缓步而来，伸出左手递了一只冰激凌给颜汐夏。

　　穿过枝叶斑驳，他整张脸露在阳光之下，肤色衬得更加白，高挺的鼻梁侧落着一层淡淡的阴影。

　　“给你的。”浅浅一笑，唇红齿白。

　　又把右手的两只冰激凌分别递给了刘一然和张倩。

　　“操，”男生一看他身高腿长肤白，以为是个乖乖好学生，说话肆意，“你爱哪玩哪玩去，别出来搅老子的事！”

　　冰激凌很凉，拿在手里凉凉的，颜汐夏垂头看了眼手里的冰激凌，又看看裴苏忱。

　　他似乎丝毫不慌，像往常一样懒散又闲适地站在那儿，黑裤白卫衣。

　　“我偏不呢？”裴苏忱盯着对方看了会儿，他眉眼温柔，认真起来，却有一种很难侵犯的狠劲儿，眼底都是冰冷的，“这三个人我带走了，后面看热闹的都散了吧。”

　　话语不容反驳，让人很有安全感。

　　听他这么一说，颜汐夏信服地点点头，拉了刘一然准备走，却不想那男生追上来。

　　“其他的就算了，这丫头片子的脑袋让我敲三下！”

　　他跑得很快，一只手伸来抓向颜汐夏的头，颜汐夏侧头的瞬间就被吓到了，“啊——”一声往前跑。

　　手没碰到她分毫，半路被裴苏忱截住。

　　“啊哟卧槽。”

　　是男生的喊声。

　　裴苏忱擒着他的手腕，手上用了力气，指尖发白，表情也冷了不少：“想敲谁？”

　　男生手指张张合合地发抖：“放开老子操……”

　　裴苏忱力气加重了些，那男生脸色变了，整个身子几乎半跪下来，话语软了不少。

　　后面两个高大的男生只是绣花枕头，跃跃欲试了几次都没上前。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都围在这儿不用上课是不是！”

　　高一教导主任狗哥的浑厚声音穿过围观的人群，硬生生开出一条路来。

　　裴苏忱松了手，那男生抱紧了手腕。

　　“让我看看是谁在这儿打架！回头一人一千字——嗳？小裴？你站这儿干嘛呢？”

　　狗哥的话语转了个弯，后半句生硬地柔和了下来。

　　“老师，”裴苏忱回头，刚刚打架的那股狠劲儿早已消散，又是一副好学生的样子，浅笑着说，“那男生欺负咱们学校的女生，我过来看看。”

　　男生抱着手腕，瞪大了眼睛：“谁欺负谁？”

　　手腕还疼着呢。

　　一个是外校坏小子，一个是高三神话般的好学生，狗哥只用一秒就辨出真假：“你！哪个学校的！怎么进来的！”

　　那男生向后一指，却发现叫小勾的女生早已经逃跑了。

　　百口莫辩。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狗哥处理了，颜汐夏站在后面也没有看热闹的打算，慢条斯理地撕开冰激凌的包装纸。

　　“苏忱学长，今天谢谢你啊，你是下课遛到这边来吗？”

　　裴苏忱似乎迟疑一瞬，别开视线，目视前方：“再不吃，冰激凌该化了。”

　　“哦对。”颜汐夏拆开冰激凌，低头咬了一大口，说话含含糊糊的，“难道苏忱学长是知道我在这儿，故意过来的？”

　　裴苏忱抬手探向她的头，半空中顿了一下，收回了手：“想什么呢——以后这种事情躲远点，别招惹那些人。”

　　颜汐夏没有注意到他的手，冰激凌很凉，让她心情也跟着凉爽起来，笑嘻嘻地说：“不是有学长呢嘛。”

　　“我不是能每次都在。”

　　“那……”她想了几秒，嬉皮笑脸地说，“苏忱学长给我留一个呼叫器吧，我一喊，学长就能马上过来。”

　　裴苏忱：“……”

　　“小丫头别得寸进尺，真当我是超人了？”

　　他抬手，食指戳了戳她的额角。

　　阳光热烈，他微微侧头，暖金色的阳光勾勒他利落干净的轮廓。

　　头发泛着棕色，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年。

　　“夏夏，夏夏，”身后的刘一然拉住了颜汐夏的胳膊，她停下脚步，和裴苏忱的距离渐行渐远，“你和裴苏忱学长很熟？”

　　颜汐夏抬眼看了前面的少年一眼。

　　少年腰背挺直，人高腿长，步伐有些懒散，不紧不慢地走着。

　　“不熟，见过几次。”颜汐夏仔细想了想自己和裴苏忱的关系，确实是这样。

　　“哦。”刘一然点头。

　　张倩却双手环胸走过来，手里拿着未开封的冰激凌：“见过几次就过来帮忙，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善意提醒啊，这冰激凌不一定是送给谁的。”

　　说着，她也不等裴苏忱走远，旁若无人地伸手一抛。

　　冰激凌成一个抛物线，砸在了垃圾桶里。

　　“咚——”一声。

　　“不是，你干嘛？不要就不要，扔它干嘛？”颜汐夏压低了声音瞪着她，“早知道不管你的事了。”

　　张倩气笑了：“我是过来人好心提醒你，今天不是表白节吗，他——”她一指裴苏忱的背影，“应该是冰激凌没送出去，给我们做了个顺水人情。”

　　刘一然吃惊：“不会吧，裴学长不是好多人追的吗？怎么会送不出去？”

　　张倩：“好多人追和喜欢的人喜欢自己，是一个概念吗？”

　　刘一然摸摸头，没听懂。

　　颜汐夏看着手里草莓味冰激凌，忽然觉得那股甜甜的草莓味混着牛奶的味道不香了。

　　融化的冰激凌穿过甜筒壁流出来，流到她的手指上，冰冰凉凉。

　　她走到垃圾桶边，唇线绷得很紧：“我不吃别人不要的东西。”

　　“咚——”一声，冰激凌扔进了垃圾桶里，像是一口黑暗的无底洞，看不清里面。

　　颜汐夏似乎松了口气，但心情却不大好，一抬头，几乎是一刹那间，捕捉到拐角的裴苏忱别过头的样子。

　　他是刚刚回头了？

　　看到我丢了他的冰激凌？

　　不会吧。

　　迟钝地站在原地反应了几秒，等裴苏忱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颜汐夏才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吐出。

　　-
　　下午的课程很漫长，阳光透过窗格洒下一层淡金色矩形，渐渐地，矩形缩小，太阳逐渐向西。

　　颜汐夏趴在桌子上，下巴枕着手臂，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笔。

　　讲台上，老师在讲数学题，但她没什么心情听。

　　什么时候能下课？

　　想去高三那楼转一圈。

　　不知道裴苏忱看到她扔冰激凌没有？他怎么想？

　　正胡思乱想着，下课铃打响了，刘一然拍了拍她的肩膀：“夏夏，我看你都没怎么听，要不我的笔记借你看看？”

　　颜汐夏：“谢谢然然！你先用，我回来抄。”

　　话落，她人已经站起来跑出教室。

　　三栋教学楼之间有天台长廊连接，但她没走长廊，她从楼下快步跑到高三教学楼，一路跑上了四楼。

　　到楼梯口，装作若无其事地到洗手间整理会儿头发，才走出来。

　　四楼是两个重点班，课间的走廊没有那么吵闹，还有两个女生站在窗台边背英文。

　　她打听过了，裴苏忱在高三一班。

　　高三一班的教室后门是开着的，阵阵暖风灌入，吹得书页沙沙。

　　颜汐夏站在后门口探出个头，张望了会儿，都没看到裴苏忱。

　　要是看见了说点什么呢？

　　就说她是上来玩的？

　　感受一下高三生活？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过来。

　　“嗳，学姐，”她拦住一个出来打水的女生，“请问你们班裴苏忱在吗？”

　　学姐回头朝教室内看了一眼，语气冷冰冰：“不在。”

　　“哦谢谢。”

　　颜汐夏松了口气，却有一种莫名的失望感。

　　她在原地转了几圈，确定裴苏忱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了，才跑去天台长廊边准备回去。

　　回去的时候就不用紧张和刻意了，她趿拉着步子，垂着头迈上天台的台阶，却抬眼的瞬间看到了裴苏忱。

　　长廊悬空，午后的风轻柔拂过，吹起少年额前的发丝，擦过眼眸。

　　他双臂向后撑在长廊扶手上，整个人脊背挺直，和旁边的周岐说话，时不时轻笑，唇红齿白的少年。

　　两人身旁还站在一个女生，抱着两本书，肤色很白，腰背很挺，是个卷发美女。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社牛的颜汐夏上台阶时绊了一下，脚步踉跄，堪堪稳住。

　　对面的裴苏忱也看到了她，浅笑着朝她挥手打了个招呼。

　　“嗨。”颜汐夏说。

　　眼神飘开，脊背僵硬地从他身前走过，还能听到周岐的声音。

　　“那这次的展示就这么定了，咱们就讲这道题吧，别的……”

　　所以，他们是同一个小组的同学。

　　那个卷发美女只是一起讨论学习的。

　　没有任何原因的，颜汐夏脚步轻快起来，蹦跶着跳了几下，沿着长廊快步走，渐渐地，从走到小跑。

　　“哎呀！”

　　高二教学楼拐角视线盲区处拐进来一个老师，手抱着教案和保温杯，看到颜汐夏跑过来吓了一跳：“这小孩怎么这么着急呀。”

　　“对不起对不起。”颜汐夏道了歉，快步跑掉了。

　　穿过长廊回头看，裴苏忱他们三个早已经走掉了，长廊那端空荡荡的。

　　但她还是好开心，像是偷偷找到什么小惊喜。

　　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
　　转回教室时下一节课刚刚开始，体育课，教室内的同学都走空了。

　　颜汐夏回到桌边，翻出手机拿在口袋里，跑出去上体育课。

　　放学前的最后一堂课，大部分人都心不在焉。

　　偌大的操场，热身活动之后，同学们三三两两地找了块阴凉的空地聊天。

　　颜汐夏和刘一然坐在一棵大树下，刘一然乖巧地蹲着，颜汐夏直接坐在地上，双手撑地，45度角仰望天空。

　　“哎呀，今天的课终于结束了——”她满足地伸了个懒腰。

　　手还没缩回来就听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声。

　　何瑶发来消息：【夏夏，听说！职高王明去你们学校打架了？】

　　【还和裴苏忱打起来了？你知不知道？】

　　颜汐夏盯了半晌，才弄清是什么回事。

　　原来张倩前任叫王明。

　　夏了个夏天：【你这消息挺灵通啊。】

　　【不好意思，我是当事人。】

　　小妖：【啥？当事人？你是王明劈腿对象？】

　　夏了个夏天：【……】

　　【我是现场第一目击者，怎么啦瑶子，要来采访我？】

　　小妖：【怎么样！怎么样！裴苏忱帅吗！！！】

　　手机屏幕上新的消息探出，一排感叹号。

　　颜汐夏手指一顿，仔细想了想。

　　他高瘦，皮肤冷白，五官英挺，不笑的时候妥妥一三好少年，笑起来温柔勾人，桃花眼带着点斯文败类的味道。

　　她回：【大街上一抓一大把那种，还有点神似门卫大爷。】

　　过了好半晌，何瑶才回：【不至于吧。。。】

　　夏了个夏天：【你发消息就是为了打听这件事？】

　　小妖：【当然不是！】

　　【裴苏忱不是晚上会去接他弟嘛，王明约了徐强要去堵他。】

　　颜汐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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