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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
公元1934年,仲半农10岁,郭幼兰13岁。
张本先生讲述的仲由是半农所不了解的,“在日本,有一种人叫武士,但我认为,武士精神的至高境界莫过你的祖先仲由。”半农将这句话告诉父亲,伟亭的回应是,“放屁”。
半农不太能理解伟亭对张本先生的敌意,在他看来,张本先生作为一个日本人懂汉语、又熟知中国的历史,是友善和值得尊敬的。半农每日在油灯下写字到深夜,仲程氏有时会借着灯光缝缝补补,伟亭瞥见纸上歪歪扭扭的日本文字总会骂上一两句。
当铺街的布店关张了,这是伟亭去打酒时发现的。这一两年间,山田商社挤垮了一批老店,老百姓的衣食住行似乎再也没法离开日本商品。伟亭心情抑郁间,回家竟看到炕上摆了一双日本木屐。
“这狗日的东西是谁拿回家的?”伟亭压着火气问道。
“哥的老师给的。”坐在炕上的景真回答到。
伟亭放下酒壶,拿起木屐狠狠地向地上砸,景真吓得当场哭了起来,仲程氏闻声赶来,看到这一幕,竟有些不知所措,愣了一会才抱住景真,口里念叨着“别害怕,别害怕。”看着散落在地上的木屐碎块,只说“这是半农考了第一名,张本先生送的礼物。”
当天晚上,半农没有吃饭,他抱着那堆木屐的碎块一直在哭,为什么认真努力学习的他还要受到父亲这样不公正的待遇?然而伟亭并没有给予半农任何安慰。
秋天,当铺街上来了一小支日本军队,他们带着枪在挨个商户搜着什么,很快,就把山田商社的那个管事儿的中国人抓了起来。一个月后,从县城回来的人说,城门口吊着几个没好皮肉的死人,其中就有从当铺街抓走的那个人。
伟亭在晚上熄了灯后偷偷地跟仲程氏说,“听说那人是抗日的,你说怎么就给死了呢?”半农并没睡着,听着抗日二字,觉得有些新奇。
张本先生私下跟半农评论了当铺街的事情,他说,“我曾经很好奇中国人的文化传承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历史上中国曾与日本有过多次交战,中国人的反抗精神和爱国情怀让人佩服,但是近代的几次战争,日本士兵却能轻松取胜。这几个人的出现,让我又萌生了能重返故土的希望。”
张本先生年龄不过四十,在中国游历近十年,当他想归国时,却被一纸移民政策留在了满洲。他不想靠近政治和战争,所以来到了最偏远的学校教书。他热爱中国文化,包括中国的食物,一年间他买下的郭家粉坊的粉条竟有四五百斤之多。
经过几年历练,小兰已经能把粉坊事务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了,郭石开轻松不少。
小枝是在暮春时出嫁的,起初,奶奶郭王氏并不很支持,因为今年无春,老一辈的说法,有损姻缘,无奈温岭徐家着急,就只能照办。果不其然,小枝结婚当天就出事了。
近几年家里光景比较好,郭石开费了心思给小枝筹备嫁妆,除去衣服被褥,光大木柜就打了十口,送亲那天浩浩荡荡的一队车马,等到了温岭徐家一看,就着石窠搭的个草窝棚,竟然就是新房。小枝带的木柜一口都放不进去,急得她掀开盖头跳下马车,坐在地上就哭。众人也是无奈,没有把新媳妇再带回去的道理,只能草草安慰了她,至于木柜,全部卸车放在了露天里。经过一个夏天的雨水,木柜不少都泡掉了漆,早早地没了喜庆的模样。
郭王氏不住地感叹,不该在今年结婚。
但小兰认为,都是定亲太早,又从不接触的缘故,她因此第一次对仲家的那位从未谋面的“丈夫”有了好奇。小兰很羡慕小青,她的“丈夫”就是同村的刘家小子,俩人之前还能经常在一起玩,脾气秉性也是相投。
小兰扯着裹脚布慢慢地捋,自从去年在日本商社看到了精致的女士皮鞋,她就偷偷地给自己放了脚,而郭刘氏并没有太较真地管束。毕竟那块裹脚布虽然缠得很松,却还是在的。
孟老地主家的大媳妇在冬天的时候死了,没有哭丧的人,家里的帮工们把人装进了棺材,扛着埋到了孟家的祖坟里。
郭石开送地租的时候,跟老孟地主说了会儿话,老人同情可怜这个恪守孝道、鞠躬尽瘁的儿媳妇,但日子还得往前看,他儿子托人捎信儿,小孙子上了北平的大学了。
就在那年,郭幼兰开始期待另一半的模样,仲半农知道了“抗日”这个词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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