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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2)
在路上整整走了三日,终于是到了铜梧州的地界,安墨澄跟辰煜又是一路边走边问终是寻到了九溪县之处。这九溪县人少地广,一路走来也没见着几个像样的小镇,且问下来,都没有找到听说过“关漠“这名字的人。今日整整赶了半天马车,才到了一处小镇,向人打听才得知这镇子叫做“黑谷镇”,这黑谷镇跟一路上来见到的镇子差不多,大白天在街上走着也不见几个人影,冷冷清清,了无生机,要不是有一处酒家的幡在风中飘着,活像是一座荒城,安墨澄径直朝着那酒家走了过去。那店小二见好不容易来了两位客人,精神立马就来了,立即点头哈腰的用毛巾擦了擦那积了一层薄灰的桌子跟板凳,并问道:“这位大爷,想要些什么?我们这吃食跟美酒都有,特别是这酒啊,保证你喝了就忘不了了,那可真的说得上是一个美酒佳酿、唇齿留香。”安墨澄本来并无要酒的打算,但见这店小二如此热情,且想到,如果什么也不买,恐怕是打听不到想要的事,且这走了许久肚子里确实有些空了,便跟小二说要两坛酒再加三样小菜。小二听了,算是这许久以来的一张大单,便兴冲冲地跑去厨房了。
辰煜双肘撑着桌子,手掌捧着脸,一脸疲惫样,说道:“公子,你说我们会找到那个关漠吗?这里死气沉沉,活人都没几个。”
安墨澄端坐着整理整理自己雪白的衣服说道:“只要他老家确实在这里,肯定会找到蛛丝马迹的。”
说着那店小二便左右各抱了一坛酒来了。待他把酒放在了桌上,安墨澄正欲开口问,那店小二却又赶忙跑去了店门,安墨澄转身望去,一黑衣人影走了进来,脸上戴了一只银色面具。迈脚进来的同时,江如练也看见了安墨澄雪白的身影正坐在那里,正欲转身离开,却没料到安墨澄先发现了他,就只好继续走了进去,脸上的神色复杂,幸好面具挡去了一半。
辰煜对着安墨澄使劲使眼色,意为:为何他也在这?安墨澄见了却神色如常,像是早就料到了在这会遇见熟人一般,雪白的脸上没有一丝惊讶的神色。辰煜忽地想起了那药材铺老板说起的那个打听过同一个问题的人,心里顿时明朗,但即刻又担心起来,这事只能暗自做,要是被他发现了可就不好了。
安墨澄缓缓地站起身来,开口道:“没想到江翊赞也在这,真是有缘。”说完示意江如练跟他们同坐。店小二又跑去擦了擦那条江如练身后的板凳。
待他擦完后,江如练坐了下来,修长的双腿在这矮小的桌子下缩着,他又把板凳向后挪了挪。一番摆弄之后,他才开口回答道:“我也不曾想到会在这遇见安大人,安大人来这僻壤可也是为了公事?”
安墨澄笑道:“并不是为了公事,是为了一些陈年旧事。江翊赞说‘也’那江翊赞便是为了公事咯?”
江如练道:“是,王爷吩咐我来此处为他办一点事。眼下已经办好了,准备启程回去了。”
安墨澄眉毛微微一动,又道:“哦,能让江翊赞亲自跑一趟,看来是有要事了,颐真王真是事事亲为。”
江如练没有再搭话。安墨澄又转头跟辰煜说着一些杂事。见安墨澄的注意力没有再放在自己身上,江如练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正在苦恼之际,店小二端着菜上来了,摆好之后,安墨澄就开口问道:“店小二,你可听说过一个叫做‘关漠’的人?”
江如练听见安墨澄说出了这个名字,脸上的神色又变了,只是这变化极其微妙,不大令人注意。
店小二想了半天才说:“不好意思,这位大爷,我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听见这回答,两人的脸色都凉了下来。
“不过,”这不过又把两人的魂拉了回来。“你们可以去问问那个在街尾算命的老瞎子,他年纪大,说不定听过。”
事情有了一丝丝转机,三人便低头开始吃菜。江如练心里还是有疑问,又问安墨澄:
“安大人这是要查什么事?”
辰煜一听,心道不好,她看着安墨澄。可安墨澄稳稳停住了筷子,说道:“那事我想江翊赞应该没听说过,我没记错的话,上次在宴会上江翊赞说过你才来中原五六年,这是发生在十年前的一桩旧事,想来是不知道了。”
江如练“哦”了一声,又问:“那都已经过去十年了,那这事的线索怕是及其难找了吧?”
安墨澄道:“是呀,已经寻了多年了,很久以前我就托人多方打听,前几日那人才给我捎信来,上面写的便是这个名字跟住址,我便找来了。”
江如练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
安墨澄却继续说道:“方才听江翊赞说你的事已经办完了,想来江翊赞是没有公事了,安某有个不情之请。”
江如练不知安墨澄是什么打算,便开口道:“请说。”
安墨澄摆出有一丝难为情的样子说道:“这黑谷镇,群山缭绕,到处都是深山野林,怕是土匪强盗之类的贼人猖獗,煜儿那身浅薄的功夫,用来逃跑可还行,但要是再加上我这个身无武功之人,怕是要身葬黑谷土了。所以还请江翊赞同我们一道前去,但如果翊赞还有其他要事,我也不会强求。”
辰煜断然是不懂安墨澄这是要干什么了,圆圆的大眼又睁大了,大声道:“我的武功岂只是可以用来逃跑,护公子周全绝对没问题!”
安墨澄却道:“煜儿,你又逞能了,这次可是正经的,不是你平常收拾地痞流氓。”转头示意“我自有打算”。
江如练听到这邀请,嘴角轻轻扬起,一口应下了。
此时已到了申时,三人走在窄窄的街上,一路上只见到一人挑着竹篓经过,还有几个小孩在街上逐闹。这深山野林间的街本就不长,不出半炷香时间,他们就见到了那个老瞎子,一头花白垢发胡乱散在头上,双腿盘坐在地上,身子歪倚在背后的墙上,衣衫也破破烂烂,看上去实在是不像一个算命先生,倒像是一个乞丐,只有身前挂着的幡上写着“算命”提醒着来往的人,他是一个算命先生。还未等三人走近,那老瞎子就听到了脚步声,起身问道:
“三位可是算命?”
辰煜吃了一惊,这人是个瞎子还是个土埋到嗓子眼的瞎子,耳力可如此好。
安墨澄走上前去道:“老先生,我们不算命,我们来跟你打听一个人。”
这老瞎子听见这人的声音清柔温润、稳重得体,想必是个有几分钱的人,便怒道:“不算命!那不管你们问什么,就不要怪我无可奉告了。”说完身子又倚了下去。
听见此言,辰煜从荷包里拿出一颗碎银,扔到了那老瞎子的身上。却没想到,那老瞎子却呵道:
“老夫不干那不干活就拿钱的事,必须得算命!”又把那银子扔了回去。
这回答让三人怔了片刻,辰煜的小嘴都已经张了一半,安墨澄却把她拉住,又说道:
“好,那我算一卦,便就可以向你打听了吧?”
那老瞎子又直起身来不屑道:“那来吧!伸手过来。”
安墨澄正欲伸手过去,却见那老瞎子往他自己手上吐了一口唾沫,顿时吓得安墨澄把手缩了回来。
老瞎子搓了搓手,在身前摸了摸,迟迟没有摸到,又开口斥道:“我一个瞎子,不能看!只能摸,吐口唾沫,更摸得准,怎么了?嫌弃?嫌弃就别算命,上别处打听去!”
安墨澄心想,打听一个十年前的人,恐怕也只有他这样年纪的人才能知道了,可这地方人影都没几个,怕是再也找不到这第二个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想着便强忍着伸出手去。
“算我的吧。”江如练的右手抢在了他之前,已经伸到了老瞎子身前。安墨澄扭头看向他,只见他神色如常。
那老瞎子问道:“你要算什么?官途?命数?还是姻缘?”
江如练道:“姻缘。”
此刻安墨澄跟辰煜都一脸好奇的凑上前仔细听了。还未开始,那老瞎子又朝自己手吐了口唾沫,双手搓了搓,江如练见到了,身子僵住,动弹不得,面具下的脸色已经青了,嘴角紧绷。辰煜在一旁,一副快要吐了的表情,安墨澄强作镇定,心里却暗自想笑。那老瞎子的左手拿起江如练的手,一碰到的瞬间,江如练狠心闭了眼,缩了一下。老瞎子却使劲一拽,又拽到了身前,右手慢慢在他手心摸起掌纹来。
三人静声等了许久,江如练却感觉等了几十年,那老瞎子终于收回了双手,江如练立马使劲甩了甩手,右手正准备在衣摆上擦几下时,安墨澄递给了他一只白色丝帕,正是上次他给安墨澄擦血的那只。接过擦了擦后,那老瞎子也开口了:
“这位公子,恕老夫直言,你这一生都不会有姑娘嫁给你。”说完又倚了下去。
三人听见这话,全都呆在了原地许久。一阵微风吹过,安墨澄说道:“老先生,你这怕是算得不准吧?”
听人说他算得不准,那老瞎子顿时火窜头顶:“你去打听打听,到我这算过命的,就没有说过不准的!我这比天王老子给你定的命数都准!”
安墨澄一时哑口无言,江如练把丝帕放进袖子里,提醒他道:“还是正事要紧。”便问道:“现在我们打听事,你肯说了吧?”
老瞎子道:“说吧!”
江如练道:“你可听说过一个叫做‘关漠‘的人?”
老瞎子道:“听过,那个十年前回到这做了段时间郎中的人,还给我看过病。你们打听他干嘛?”
安墨澄道:“他是我一个远房亲戚,来寻他来了。他现在家住何处啊?”
老瞎子道:“我倒是没听说过他有亲戚,不过你找不到他了,他回到这里的第二年就死了。”
安墨澄顿时脚底灌铅,感觉身上重重的,嘴里重复道:“死了?”他扭头看江如练,他的反应跟他别无二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想起了什么一般,又问:
“那他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他一个人住在那深山野林里,只有给人看病的时候,才会下山来。尸首听人说是被一个小孩发现的,发现的时候,尸首上什么伤也没有,翻来覆去找也没有发现半点痕迹,表情就像是睡着了一般,都说是在夜里得了什么急毛病伤了内里死的。”
三人都怔怔地站着不动。但恍惚间,安墨澄听见了什么值得注意的细节,又连忙问道:“你说他的尸体上没有半点外伤?”说完这句话,江如练也似乎想到了什么,眉目之间稍有舒展。
老瞎子道:“是呀。”
安墨澄急问:“那他的坟茔在哪儿?”
老瞎子回:“在那深山野林里,那里叫做‘白雾林’。”说着就指了指身后远处的一片密林,又继续问道:“你们要去祭拜啊?他在这一直是独身一人,也不知坟头上的草有多深了,怕是早已经被野草杂树淹没了,可能不大好找。”
安墨澄想了想坚定说道:“无碍。”说完便准备转身走了。
“哎!你们还没给钱!!”老瞎子在身后喊道。
辰煜掏出银子又扔在了他身上。
离开那街角,三人来来去去把这小镇转了三遍,竟也没找着一家客栈,想来也不怪,这黑谷镇既没有多条驿道经过,也不是什么交界处,就孤零零的被包围在一片密林中,人口稀少,更不会有什么外来人找来这里。三人无奈,眼看着天黑了下来,只能到镇外的一处破庙落脚了,庙外不远处就是一条小溪,三人一到破庙,江如练就赶紧找地方洗手去了,留下安墨澄跟辰煜在破庙里。
辰煜踢了一脚散落在地上的蒲团,顿时烟尘四起,她皱起了眉毛,忍不住咳了几声。一阵巡视之后,对着正坐在一块木板上整理衣服的安墨澄道:“公子啊,住这地方还不如在马车上干坐一宿呢。”
安墨澄坐定淡然道:“今晚要好好休息,明天还有好一段山路要走,况且还要去挖墓。”
“什么!!!挖墓?!!”一听到这两字,辰煜的小嘴都张大了,五官都拧在一起。惊魂未定,又问:“为什么要去挖人墓?!”
刚洗完手回来的江如练也刚好听见了“挖墓”两字,甩着手回答道:“要想知道那关漠是怎么死的,当然就得挖墓了。”
辰煜盱着眼道:“不是说得急病死的吗?”
江如练道:“你没听见那瞎子说他死的时候身上没有一点外伤吗?且整个人的样子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说明没有痛苦,这急病一般都势如猛虎,又怎么还会安详呢?这死法很像……”说到这里,江如练急急停了一下,后又道:“很像是被毒死的。”
安墨澄接道:“而且听描述,这死法也很像十年前那些人的死法,也就是说,是被飞燕兰毒死的。”说完,安墨澄瞥了一眼江如练。
辰煜悟道:“就是说,关漠是被人灭口的!”
安墨澄点了点头,但又谨慎道:“所以,我们才要去一探究竟,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被毒死的。”
辰煜转即又皱起了眉头,道:“但他都死了八九年了,就算是被毒死的,这怎么查得出?”
安墨澄道:“飞燕兰的毒可以使人死得不留痕迹,但猛烈至极,只要是死于它的人,不管是死了多久,只要骨头还在,就可以用茶水验出,茶水一碰到此毒便会变浊发黑。”
辰煜恍然,安墨澄接着道:“煜儿,明日一早我们去镇子上借几把铲子锄头,你也去人家里讨一些茶水装着。等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去白雾林。”
一想到要去掘坟挖墓,辰煜一身冷飕飕,想到要见到什么更是睡不着,一晚上在那稻草上侧着身、瞪着眼睛看那破墙壁。江如练也一样,迟迟未能入睡,看着躺在一堆乱草间闭着眼的安墨澄,胸口起起伏伏,似乎是睡着了,可见他身上只有他那件白色披风,便悄悄脱下了自己的黑色外衣,走近了准备给他盖去。手中的衣服还未盖下,江如练的视线落在了安墨澄那放在腹上的两只白皙却弯折的手指上,嘴巴抿成了一条线,随后便把衣服轻轻地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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