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回忆

　　「啊啊啊！这个妇人她居然会瞬移呀——」
　　「我好像听见门背后有人敲门」
　　「水友们放心，我胆子大，我去看看床底下，彳」
　　「我回来了，什么事也没有呢，很安全，大家一起看吧」
　　「听说有些地方开始闹鬼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并不是妇人会瞬移，而是卫道用自己的想法控制了直播的摄像头转向，定定抵在妇人的眼前，对方大概看不见摄像头，但觉得周围有蚊子，脸色瞬间变了变，很难看的样子，又很快对邬有笑道：“我们今晚要举行婚礼，你们一定要来参加呀。”
　　邬有点了点头，笑道：“却之不恭。”
　　妇人看向卫道，卫道也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妇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对二人挥了挥手，牵着两个小孩离开了。
　　邬有见房门关上，对卫道笑道：“看来，咱们今晚又不能休息了。”
　　卫道：“我不介意。”
　　邬有在屋子里走了一圈，看向卫道：“没什么好收拾的，现在出去也差不多，你觉得呢？”
　　卫道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二人就拉开门出去了。
　　没有人在门口守着，但是有一个穿着开裆裤的小孩躲在墙角擦着鼻涕往这边看了看，四肢爬行着离开了附近，很快不见了踪影。
　　邬有还是拉着卫道，低声解释道：“这外面乱糟糟的，人多事多，冲撞还好说，就怕人走丢了，要是走散了，也不好找。”
　　卫道应了一声表示理解。
　　邬有的唇角隐蔽地勾了勾。
　　大家的心情都很不错。
　　之前他们回来的时候，比现在更乱，那些乱集中在村后，现在是均匀密布在整个村庄之内。
　　从村口村头到村中房屋之间到村尾，房间门口站着人，屋子里窗户后面也贴着人脸，路上两排站着红艳艳的大妈们，腰间或是锣或是鼓，手里拿着两根棒槌，要么手指弯曲成鸡爪似的。
　　乒乒乓乓一阵响动，卫道感到震耳欲聋，呜咽面色有些沉重，他也觉得很吵。
　　打鼓的声音轰隆隆宛如打雷，敲锣的声音哐哐哐，宛如拍打某些人的头颅，不知哪家的小孩子抱着一个比自己头还大的绿皮花纹大西瓜，瓜皮还在往底下滴水，弄得手臂袖子都湿漉漉的，连脚底下的路都湿了一条水痕，然后小孩把西瓜送给了边上敲锣的大妈。
　　大妈不客气地接了，用两块锣夹住大西瓜，只听砰的一声，西瓜立刻就破开了。
　　西瓜瓤红艳艳的，西瓜子黑乎乎的，西瓜汁到处乱溅，连瓜皮的水也飞得漫天落雨似的。
　　大妈将手一松，锣一分开，西瓜渣子就从中间掉下去，很神奇地一点点滑落，就像某种流淌缓慢而粘稠的液体虫子，大妈不耐烦地抖了抖手和乐器，西瓜瓤子就全都从乐器里落下去，一点水渍都没留在内里，别说是拍碎了一个西瓜，只怕就算真拍碎了一颗人头，那东西也干干净净。
　　提前证明吗？
　　「好吓人，心跳嘭嘭嘭」
　　「这个老妈妈气势不错，可以来我们这里参加老年俱乐部」
　　「包相亲哦，不是玩家也可以，毕竟，无边邬界这么多年了」
　　卫道叹气。
　　邬有侧头问：“不高兴的话，我可以讲笑话的。”
　　卫道笑了笑：“不，不用了。”
　　邬有就拉着卫道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我记得，昨晚那一男一女就是往这边走的。”
　　卫道立刻明白了：“你想去找他们，怀疑他们可能是今晚大婚的夫妻。”
　　邬有笑道：“我知道他们的住处，只不过，两个人不是一家，现在还没成婚，位置应该也不在一处，看现在的情况，也不像是中心者，毕竟，我之前还没见过一次两个中心者的事件发生，去看了再说，反正他们又没规定我们不能走。”
　　卫道点了点头。
　　邬有停住脚步，卫道仰头看了看门牌号，模糊不清。
　　“就是这里，王翠花在这里。”
　　邬有这么说着，看向门内。
　　这家人大开着家门，门口许多人进进出出，小孩子握着拳头挥舞，手里似乎抓着花生瓜子之类的坚果和各种包装亮晶晶的散装小糖果，时不时有小孩经过的时候，在门边被门槛绊了一下，有的站稳了，只是手散开了，手里的东西哗啦啦掉下来，有的没站稳，扑通一下摔倒在地，痛得哇哇大哭，有的也摔跤，不哭，只是揉一揉伤口，立刻跳起来，捡了地上的东西就跑走了。
　　小孩手里的东西要是掉了，有的掉到袖子里，有的掉到衣服里，有的掉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一圈，撞在卫道的鞋面上，甚至还有太不小心的，一颗糖果直接跳起来，打在卫道的手背，还是要落在地上。
　　卫道没有下意识要接住的反应，只是冷眼看着，往后退了一步，倒没有什么嫌弃的意思，只是明明白白表达出一个意愿：你离我远点，还有你的东西，带走。
　　有的小孩子直接被卫道吓哭了。
　　但是，还有些小孩并不会哭，虽然先摔了一跤，手里的东西撒了一地，趴在地上要伸手全都捡回来，发现有糖果掉在卫道附近，抬头看见卫道的冷脸，打一个哆嗦，还是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咬住下唇，一时不敢出声，怕被苛责，又怕被驱赶，即使是被厌恶，也有些人念念不舍，一步三回头。
　　“大哥哥，能不能帮我捡一下糖？”
　　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眨巴着眼睛，一步一步从屋内磨蹭着走出来，本来闷着头向前走，不知走的时候想了什么，居然也在门槛这里被绊了一下，一只手迅速扶住边上的门框，一边膝盖已经磕下去了，差点要连头也下去，好悬自己稳住了。
　　他爬起来的时候顺手拍了拍自己的裤子，忽然发现不对，往前抬眼一看，人就愣了一下。
　　外来人和本地人的差别是很清楚的，这里的人没有一个穿着卫道和邬有那样的衣服。
　　风格迥异。
　　卫道再次往后退了一步，几乎要站在邬有身后去。
　　邬有便走上前帮忙给对方捡了糖，递过去，笑了笑问：“你是这家里的人？”
　　少年人看向邬有，点了点头，邬有也很好看，但是，卫道的脸更吸引目光。
　　他明显更喜欢卫道。
　　不过，邬有和他说话，他也很乐意回答问题。
　　“是，今晚要成婚的新娘子就是我姐。”
　　“你姐姐是不是王翠花？”
　　“是，你们认识她？她昨晚还说，见到好喜欢的人。”
　　“你姐喜欢的人不是你姑爷吗？”
　　“我觉得她不喜欢，姑爷是李狗蛋，经常跟她吵架打架，两个人一起出去，人憎狗厌。”
　　“那他们两个怎么就要结婚了？”
　　“我也不知道，他们的事情，喜欢就喜欢了，结婚就结婚了，我要是问，他们就说，大人的事情少管。”
　　卫道忽然咳嗽起来。
　　邬有的注意力立刻转移，连那个王家少年也看过去。
　　“夜间风大，咱们换个地方再说话吧。”
　　三人都同意，王二邀请卫道二人跟他进屋去说话，屋子里比外面好些。
　　三人坐定，王二点了一根红蜡烛说：“黑乎乎说话怪得很，家里现在就红蜡烛多得是。随便用，不用客气。”
　　邬有点了点头问：“这是你的屋子？”
　　王二笑道：“是，平时没怎么收拾。”
　　邬有问：“喜糖是从哪分的？”
　　他看了看卫道说：“我们都没看见，一个也没有。”
　　王二剥开一颗糖放入口中说：“哦，你们是外来的，不知道，村子里的喜事跟外面不一样。”
　　他抿了抿糖说：“我们的喜事要在午夜十二点才开办，一直办到早上天亮四五点才完。
　　童男童女可以领这些东西，我是直接从家里拿的，你们要是想要，我赶明儿送你们一把就是了，也不值几个钱。”
　　王二说到这里看了看二人，奇怪：“你们不像是没有钱买糖吃的样子。”
　　邬有笑道：“好不容易撞上大喜事，沾沾喜气，喜糖怎么能和别的糖一样？”
　　王二点了点头：“确实。”
　　邬有又问：“不如你给我们讲讲这里办喜事的规矩？”
　　王二兴冲冲笑道：“好啊，我们这里规矩不多的。
　　新婚夫妻不能提前见面，红枣桂圆花生和糖要在成婚的时候洒在喜床上。
　　领了吃的童男童女要拍着手在新婚夫妇面前唱祝福百年好合的儿歌。
　　新婚夫妇家整夜不许关门，晚上要大摆酒席到天亮。
　　从天黑起，到掀盖头之前，都得敲锣打鼓放鞭炮庆祝。
　　等新婚夫妇关门在房间不出来的时候，得有人在外面村里的路上抬棺材。
　　抬棺材的人要喊一路走好，棺材里的死人要准时埋在后山，再抬棺材回来，敲开新婚夫妻的门让他们在棺材里睡到第二天晚上。”
　　邬有问：“整个婚礼仪式要到明天晚上才算结束？”
　　“是啊。仪式结束之前，天不会亮。”
　　王二咧开的嘴在红烛光的映照中越发红得像含了一口涌动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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