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山河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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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明日与姬奈关系修复和好，不幸中的万幸，在遇上山匪时，只断了一条腿。

　　作为帝王来说，伤残的皇帝实在是很难让子民再信服，便以此为借口，直接退位留给了楚温文。

　　楚温文摄政已经有了一段时日，又有侵灭赤丹的战功，已经有了不少臣子的力捧，再加上没人知道楚明日有儿子，以为他没后，推楚温文上位就是唯一的选择。

　　而在楚温文看来，楚明日离开这个皇位，不是放弃了皇权，而是有了比皇权更值得追寻的东西。

　　楚家的江山也没曾想到有一日，像个烫手的山芋，无人想要。

　　也罢，楚温文觉得自己浪荡够了，不妨就接了这个皇位试试看，他做过人下人，可还没当过人上人呢。

　　反正都是他楚家人当皇帝，百姓也都没什么怨言。

　　楚温文继位后兢兢业业、勤勉刻苦，又因他原本落魄的出身，更能在百姓的位置为他们着想。

　　若在多年前，哪里能想到曾经角落里像耗子一样需要躲躲藏藏的那个少年，有朝一日，竟然坐上了这九五之尊之位。

　　四季更迭，春秋轮换。

　　没有人发现，在皇帝的宫中，藏着一个品貌非凡的人物，乍一看，好似天上的谪仙落入凡尘，无论是举手投足间还是那清新可人的外貌，都无一不令人神魂颠倒。

　　楚温文把鹿言留在皇宫了一年。

　　鹿言没说过要走，楚温文也不曾赶他离开。

　　只让宫人都对他以上宾伺候，像当时他在南疆时，鹿言对他一样。

　　礼尚往来。

　　楚温文下朝后偶尔会去鹿言那里待一会儿，鹿言的房间也是按照他在南疆王宫时的布置而布置，甚至来说，以大曜的富庶，摆设得更加繁华。

　　只是鹿言再也没穿过那象征着南疆国大祭司的祭司袍，常以素衣见人，不知道的宫人们，还都以为他是皇上豢养在后宫之中的小倌。

　　某些臣子知道了鹿言的事，请愿让楚温文把鹿言赶走，他毕竟是南疆国人，还是南疆国的大祭司，长久呆在大曜，不合礼法。

　　楚温文撑着头，瞧都懒得瞧底下的人一眼，“爱卿说不合礼法，那便让礼部着手写一份合礼法的章程出来，大祭司到我大曜做客，竟没想到大曜的待客之道就是将人家赶走，朕都不知道该说爱卿你是心眼小，还是格局小。”

　　所有有关鹿言不好的奏本都被楚温文一一驳回，其他事情都可以商量，唯独这件不行。

　　鹿言愿意留在大曜，那楚温文就让他大曜待着，谁也赶不走。

　　何况，楚温文也不并不想鹿言走。

　　初冬已至，鹿言收起了包袱，他还是打算要离开了。

　　“感谢皇上这些时日的款待，大曜始终不是鹿言的归处，我该回我自己的地方去了。”鹿言临行前，还是有和楚温文来一场好好的告别。

　　“只要你想，大曜随时都是你的归处。”

　　鹿言笑笑，这回的他，笑得并不好看。

　　“我是南疆人，我为南疆而生，也会为……南疆而死。”

　　这个字触到了楚温文的逆鳞，他不喜欢听。

　　“不准，你要是在南疆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会把南疆倾覆，也要你平安。”

　　“现在的皇上已经不是以前我认识的那个皇上了，你很强大，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守护自己的国家。”

　　楚温文唇瓣轻启，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鹿言低头，嘴角是习惯的向上勾起，可表情是比哭还难看。

　　“若是遇到了不高兴的事情，不要再笑了，在我面前，你可以永远做鹿言。”而不是大祭司。

　　也不知道鹿言最后是有还是没有听进去，他离开时，仍旧留给了楚温文一抹明亮的笑。

　　鹿言不是小孩，不是被困在笼子的鸟，尽管楚温文暗意表示过他可以一直待在大曜，都被他屡次拒绝。

　　他这么聪明，会不会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楚温文很烦躁，在鹿言回去南疆的每一天里，心中都是诉说不尽的思念。

　　私人的情绪牵扯到了前朝，立了冬，还有更多事情等着他这个皇帝来处理。

　　钦天监来报说，今年的雪量厚度非比寻常，尤其是在南面，希望皇上早做防备。

　　大曜国土宽宏，东西南北之分里，地方、口音、族群都有很大不同，往年也都是北方靠离京城这边下雪深厚，百姓们也自己都会有警示，该收菜的收菜，该添衣的添衣。

　　可这回钦天监说，雪会降到南方，南方往年都鲜少下雪，即使有，也只是薄薄一层，无伤大雅。

　　如若真的下起了厚厚的皑皑白雪，很有可能致使岭南、江南一带发生雪灾。

　　出了灾害，明年百姓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楚温文收到消息，当即下令要拨款去增援。

　　只是今年这寒潮实在让他犯了难，距离上次大曜南方下雪，已经间隔五六十年，那会儿还是他爷爷在位时发生的事情了。

　　现在楚明日也不在，连个商量对策的人都没有。

　　楚温文合上奏折，长叹一口气。

　　而大殿的寂静，也被这一声叹气显得放松，各臣子们都不再紧绷着脑筋。

　　“既是南方那边寒潮严重，可有谁知道，最南方的南疆，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被皇帝突然问起，各位臣子都懵了，自己一亩三分地都还没处理好，谁还知道南疆那边的事情。

　　“臣有听闻，南疆已经深受重害，百姓颠沛流离，死伤严重。”

　　“南疆一向都信奉神明，想必总会有神明去亲自救他们的吧。”

　　“听说那大祭司都已经不再是大祭司了，现在的南疆正处于混乱之中，内乱严重，这雪灾未除，又要起战火，怕是不好过了。”

　　不知道谁起了个话头，后面的臣子也一知半解的聊起来，真让楚温文听出些消息。

　　“此事是目前大曜唯一的要紧事，各位爱卿有何高见，不妨都说说。”

　　临近年关，国库还要留存一部分囤粮种，还要别的地方上的开销，即使各种缩衣节食下来，能够增援南方的银两也不过数十万。

　　而这些钱，只是雪中一点碳，想要安然度过整个冬天根本不可能。

　　还不说这些银子拨下去，被一层一层的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朝廷上大多数都是年轻臣子，张口就是纸上谈兵，遇到个实事没经验。

　　“回皇上，微臣的爷爷曾经历过一场大寒，银子固然有用，可人口众多，消耗过快，先祖皇帝最终只能弃短就长，让官府护送孩子，女子到别的地方暂住，留下年轻男子抗灾，皇上不妨效仿先祖皇帝，抵御寒潮。”

　　而一家人失去了重要的劳动力，本就过得紧巴巴，再到别的地方生活，更是寄人篱下。男子们也会心存怨怼，难免不会起造反之心。

　　江南富庶一些，岭南本就穷僻，这样一来直接就是断了百姓的活路。

　　“皇上，臣以为，不如将岭南的援助拨给江南，江南往年缴税更多，他们遇了难，朝廷不出手，恐会寒了江南百姓的心啊。”

　　另一个臣子开了口，提出另一个观点。

　　两个派大臣各执一词，嚷嚷着还吵起来了，吵得楚温文直头疼。

　　手里的奏书一摔，大殿之上才安静下来。

　　“天灾在前，不想着如何保护百姓，反倒先把普通人抛弃，朕倒是先建议爱卿不如身先士卒，把夫人子女留在京都，自己先去岭南帮助百姓度过难关。还弃车保帅，岭南人口劳动力众多，万一因此事而造反，爱卿是否也可先上前为朕‘弃车保帅’一次。”

　　等真的要被攻打到京都，谁还管你是皇帝大臣，早就跑没影了。

　　楚温文不似楚明日实行仁政宽和，在朝上一言不合就责怪的情况不在少数，可是像现在这样怒火不息的，也并不常见。

　　“传朕旨意，命钦天监昼夜颠倒观天象星宿，一有异动，就立马禀告给朕，百姓受难，国之重事，暂停一切年前年后的宫中喜乐，包括各位爱卿，有多的钱享乐，不如拿些出来赈灾。”

　　京都以北常年下雪霜降，人们也都习惯了，并不以为这能是多大的灾难。

　　而在最靠南的南疆，冻死饿死的不知凡几。

　　岭南那边穷乡僻壤，命如草芥，霜打了粮食，已经很多人没粮食吃，往周边城池涌去。

　　楚温文不能再坐视不管，他在朝上下了个决定。

　　说要亲自下岭南带众人抵御此番难情。

　　还问有哪些人愿意和他一起去。

　　安逸享乐的京中朝臣当然都不想去冒那个险，京中荣华富贵好好的，非得去那偏僻的地方，万一刁民聚众起来伤了人，那可不是小事情。

　　而且，他们也不乐意让楚温文去，上次说着出去的那个皇帝，可就再也没回来。

　　不过毕竟楚温文是皇帝，他想要去逞能，也没人能够制止。

　　最终和楚温文一同随行之人，只有秦艽秦大人，和说着下南方去玩玩的云治。

　　三人轻装简从用最快的马，一路奔到了岭南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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