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坏了薄情剑修

　　第二天一早，谢怀清去敲姬芸的门，看看她醒了没有。

　　昨日识海相连，虽然没有伤害，但毕竟修复经脉还是很耗神识的，再加之她还需要炼化体内灵脉，不知道她恢复得如何。

　　若她还没有醒，他得看看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没人开门，谢怀清只好放开神识扫了一眼。

　　床空着，那应当是醒了。

　　然而他后山前院都逛了个遍，也没找见姬芸。

　　直到他走到石阶，看到那破解了的结界。

　　*

　　姬芸醒了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准备去找季里算账。

　　她原本是想找个借口，拉谢怀清一起下山，然后再支开他，去干自己的事情。

　　但她一看时辰，还早得很，离谢怀清起床还有一段距离。索性她也睡不着了，活动活动筋骨，就去石阶那里练习结印，打算继续练第二层结界的解除法印。

　　结果，姬芸打开第一层结界之后，发现另外两层结界没了。

　　真是巧了。

　　她顾不上想谢怀清为什么突然解除两层结界，她现在要先去找季里。

　　敢耍她姬芸的，他还是头一个。她不把他整得死死的，都可惜了这头一个的称号。

　　现在天有些亮了，姬芸估摸着应当是卯初二刻左右，离各门弟子起床晨练还有好些时间。

　　正好她可以趁这个时间去打听打听他是在哪个长老门下，又住在哪，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夏天天亮得早，已经有早起的弟子在练剑了。

　　只不过她现在弟子服没换，木剑也丢在了秘境没来得及带出来，不能借请教套近乎了。

　　没关系，她还有这张脸。这张脸，可是她的大杀器。当初在风清门，她可没少凭这张脸装可爱、博同情。

　　而且看当初白芙和绣娘们的表现，在灵剑宗，她这招应当也是好用的。

　　果然，在她装出一脸胆小、柔弱，又假装在原地踌躇之后，终于有鱼上钩了。

　　“小姑娘，你怎么了？看你衣服不像宗门里的，你这是来找人的？”

　　“嗯，我、我来找……我大哥。”姬芸声音越说越小，低着头，露出细颈，双手不安地搅着。她已经完全把自己打造成一个逃家出来找哥哥的缠人小妹妹形象。

　　“找你哥哥啊，但今天不是探亲日，你怎么上来的？”还是有一丝戒心在的，看来这人也不是很好糊弄。

　　“我……我……”姬芸眼睛红了红，开始一滴一滴掉眼泪。

　　遇事不决，先哭了再说。

　　那人看着小姑娘肩膀一抽一抽的，连声音也不敢哭大，心里就有些软。

　　罢了，还是个孩子。

　　这么小，能有什么坏心眼？况且要真是有什么阴谋，也不会光明正大地站在这广场上，任别人看。

　　应当是太想念她大哥，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吧。

　　他拍了拍小姑娘的背：“不哭，不哭了昂。刚刚是哥哥太严肃了，别放在心上。那你大哥叫什么名字呢？哥哥或许知道，可以帮你问问。”

　　“真的吗？”姬芸恰时地抬起头看向他，好让这人看清她的软弱和依赖。

　　这样最能打动人心了。

　　“真的，哥哥不会骗你。”他的手拍了拍姬芸的头。
　　果然这招百试百灵。

　　“我、我大哥叫季里，是被我爹爹送上来，他自己是不想修仙的。”

　　还好那天他得意忘形地从她面前经过时，看到了他身上的那个玉牌，玉牌上刻了名字。她这才知道，原来他叫季里。

　　“原本他都和我约好了，要一直陪我玩儿的。结果我睡一觉醒了之后，大哥就不见了。我等了好久，他都没回来。”姬芸用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我大哥了。我、我想他……”

　　许是姬芸的表现让面前的人想起了自己的家人，他答应等会晨练结束后，帮她问问，找到之后再让她大哥去找她。

　　姬芸点点头。

　　但又转念一想，不行，不能这么说。那人狡猾得很，一察觉到不对劲，他肯定不会来的。

　　姬芸只好又装作为难的样子，支支吾吾地说：“哥哥，可不可以不要和我大哥说，我来找他？”

　　“他会直接联系家里人，把我送回去的。”说着上手摸了下眼角，又开始假哭。

　　“好好，那我不直说，你别哭了，都快把眼睛哭肿了。”

　　“谢谢哥哥，那我就不打扰你练剑了。我在大殿侧边的回廊下等他。”

　　“去吧。”

　　姬芸擦擦眼泪，朝那人笑了笑，露出八颗小白牙。这也是她的一大杀器，一般在结束后使用，效果翻倍。

　　等她走到回廊下的时候，大部分弟子都纷纷赶向练武场，开始了晨练。

　　这个时候，已经没多少人在这边走动。姬芸照着上次的印象，又去重新领了一把木剑，然后开始筹谋计划。

　　季里晨练完，正准备回去睡个回笼觉的时候，有人告诉他，说戒律长老在大殿侧边的门廊下等他，有话要问他，让他赶紧过去。

　　季里一边走，一边想，难不成是他刚刚偷懒被发现了？

　　不是吧，他就稍微施了个小法诀而已，不应该被看出来呀，刚刚也没人看见。

　　“这也太衰了。”

　　不过偷懒了一小会，就被抓住了，回去又得挨罚。

　　季里佝偻着背，垂着头，生无可恋地往回廊走。

　　刚过拐口，“啪”的一声，他被定住不能动了。

　　“哟，这不是季师兄吗？怎么，不跑了？”一个熟悉的小身影抱着剑，倚在墙上，笑眯眯地看着面前耍她的人。

　　“我错了，我错了……”季里在听到姬芸声音的那一瞬，就知道自己可能要折在这小姑娘手上。

　　季里别的大本事没有，就看人这点特别准。在当初姬芸向他求问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小姑娘看着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

　　但他当时不知道姬芸会有这么厉害，只是觉得这小姑娘挺有意思的，脾气挺暴躁，不好惹。

　　在秘境里，他原本都想好了，等她快不行的时候，他再冲上去一把解决掉那头妖兽，虽然窝囊了点，但也算自己得了，总比自己一个人拼着命上去好。

　　但没想到，姬芸直接一剑插死了那怪物，让季里一点发挥的机会都没有。

　　他就只好捡漏了，反正看她样子，也不像是来寻法器的。

　　“现在认错有什么用？”姬芸拿出乾坤袋里的绳子，把季里五花大绑。只给他留了脚和脸。

　　“往前走。”

　　季里因为身后的傀儡符，被驱使着往边上的树林走。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把那半块半山玉给你，你放了我吧。”季里看她将自己往树林里带，又想到她在秘境里那一剑斩杀妖兽的凶狠架势，自己估摸着要惨。

　　他从秘境回来的时候，去打听了一下姬芸。本来是想看看她是哪个长老门下的，年纪轻轻的，好生厉害。

　　结果一打听，把季里给吓傻了。

　　她根本就不是灵剑宗的人，人家是风清门掌门之女，就是那个父母千娇百宠长大的姬家掌珠。

　　这下完蛋了，这下他爹也保不住他了。

　　本来季里想着出去的时候，大吃一顿，犒劳一下自己。结果得知这件事情，一出了秘境，就往寝屋奔。

　　然而那一下午，姬芸都没来找他。

　　他想可能是她在接受治疗，也是，伤得那么重，应当需要躺好久。

　　到时候熬到下一个探亲日，他就躲回家再也不来了。

　　况且她和大师兄一样被困在山上，轻易也下不来。

　　他这才放松了一些，结果没想到第二天姬芸就活蹦乱跳地来找他报仇来了。

　　“半山玉，那不是本来就是我的吗？你用它来换，是不是太可笑了些？”姬芸猛得一脚踢向季里的后膝。

　　嘭的一声，季里就跪下了。

　　姬芸虽然对法器无感，但该是自己的，她绝不会让给他人。哪怕是自己不要的东西，宁愿毁掉，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是是，我说错了……”

　　“闭嘴！”姬芸又踹了一脚季里。

　　他整个人一歪，就倒在了地上，白色的弟子服立马沾上了污泥和残叶。

　　谢怀清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

　　一个身穿白色弟子服的少年，被捆得像只蚕蛹，双手被反剪在身后，整个人侧倒在地上，衣衫脏污，头发凌乱，胸前还有一个小小的泥脚印。

　　而姬芸正抱着剑，一脚踩在地上那人身上，笑得邪里邪气，随后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正准备给他喂下去。

　　“你在干什么？”声音平淡无波澜，没有一丝指责的语气。

　　姬芸听着着熟悉的声音抬头，看见了穿着白衣的谢怀清。

　　他没有穿弟子服，仿佛是刚从山上下来，身上还带着露水。

　　地上的季里，见大师兄来了，赶紧向他求救。

　　大师兄来了，她会收敛点吧？至少不要让他再单独面对姬芸了。

　　这哪里是八岁小孩啊，这分明就是个小恶魔，她刚刚居然说要把他养成蛊！

　　姬芸听着季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求救声，看着谢怀清那面无表情的脸。

　　她突然心念一动，想恶劣一下。

　　“看不见吗？”姬芸甩了甩手里的小瓷瓶，又踢了一脚脚下的人，桀桀怪笑，“我在毒他呀。”

　　季里：原来你是要直接毒死我？！

　　“嗯。”谢怀清还是站在那里，没有半点要动的迹象，也还是那副表情。

　　“谢师兄，你不救他吗？他可是你灵剑宗的弟子。”

　　“要不我还是一刀一刀砍吧？这样来得爽。你说呢，谢师兄？”姬芸抽出了她刚领的木剑，比了比，似乎在想砍哪里好。

　　谢怀清看见了姬芸，确保她无恙之后，准备转身离开：“随便。”

　　季里觉得，他大约是真的要把小命交代在这了。

　　如果说之前的蛊和毒，还能猜她是吓唬人的话，这下她拔剑肯定就是动真格了。

　　因为他感受到姬芸的脚踩得越来越用力。

　　似乎就是从谢怀清说出那句“嗯”之后，她好像就有些暴戾了。

　　“唰”的一声，衣服破裂了。

　　“啊——”

　　季里吃痛叫出声来。

　　他低头一看，手臂上被划出一道大口子，皮肉外翻，鲜血淋漓，一直蔓延到他胸部。

　　可见，姬芸这一剑有多凌厉。

　　他就知道，这就是个疯子！

　　可怜他还以为大师兄是来拯救他的，没想到是来加快他死亡的。大师兄没来前，他或许还能留条狗命，大师兄一来，他估计就要走了。

　　“谢师兄，你看，我砍得深不深？”木剑上染了血，一滴一滴顺着剑，滴在地上，和季里流出来的血混在一起，在她脚边汇聚成一小滩，染湿了那双杏色的绣花鞋。

　　“你真的不救他吗，谢师兄？你可是灵剑宗的大师兄。”姬芸一脸天真，说出的话却如同恶魔，“他好像快要被我砍死了。”

　　“出了事，宗门中自有长老会管。”谢怀清又转过身来，面对姬芸回答，“与我无关。”

　　师父和他说过，这世间万物都与他无关，他只需要练好守心剑便可。

　　姬芸还是师父交代照顾的。

　　随后，谢怀清便真的转身，一步一步像来时那样平静地走了出去。

　　看着谢怀清一如寻常冷淡的身影，姬芸突然笑了出来。

　　果真是谢怀清，还是那个他。

　　她忽然觉得，自己心里好像也没有那么烦躁了。

　　季里在边上见她看着谢怀清背影一直笑，背上直窜冷汗。

　　姬芸转身，又抬脚踢了踢季里。

　　“今天算你运气好。”她摸到他的乾坤袋，“半山玉还给我，就放了你。”

　　季里赶紧念了口诀，将乾坤袋打开。

　　“谢了。”姬芸朝他甩了甩乾坤袋，杠着木剑步履轻松地走了。

　　身后的剑尖上，还一滴一滴地留着他的血。量已经不多，但落在她的白衣上，拉出一条条形状可怖的血线。

　　季里看着姬芸与他秘境里如出一辙的动作神情，不敢再求她帮他解绑了。

　　这心眼比针孔还小！

　　他只好蛄蛹着，自己一个人在地上摩擦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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