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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小修)
乌阿把陈季抱到院子里,又寻了把竹椅让她坐好,这才转身上楼。
陈季在后头大声道谢,它只木讷地“嗯”一声作为回应。
时值正午,院子里洒满了初冬的苍白日光,风刮在脸上,很是干冷。
鼠妖缩在院墙最阴暗的角落,躲在一蓬冬青后头,稍不留意,还真寻不着它。
陈季慢吞吞地撑着椅子一步一步挪近前去,见它正抱膝蹲着,整个脸藏在臂弯里,毛糙的银灰长发在它身后逶迤,身上的长袍脏污破旧,早已看不出本来颜色。
一包牛肉干扔到鼠妖脚前,吓得它猛地一瑟缩。
“吃吧。”
鼠妖抬起脏污瘦削的脸,犹豫地看了看地上的包装袋,又胆怯地看了看陈季。
陈季只好捡起包装袋,撕开,扯下一大块牛肉干塞进鼠妖瘦骨嶙峋的手里,自己也另外拿起一块咬着,作势睇了它一眼。
“毒不死你。”
鼠妖颤颤巍巍跟着咬了一口,而后微怔,似乎是觉得好吃,咬食的速度就快了起来。
陈季再把一整包牛肉干都递过去,它便毫不迟疑地接住了。
“饿了多久了?”
陈季舒舒服服地坐在竹椅里,问出这句话时,心里很有种施舍妖怪的满足感,可见实在是被欺压得太久,太想翻身。尽管身上那件脏兮兮的灰色风衣,与鼠妖身上的灰袍相比,根本好不了多少,风衣背后被抓破的大口子,更是被她缝得歪七扭八,但她就是想在妖怪面前,为自己营造出从未有过的高姿态来。
鼠妖看了一眼陈季,在她身后,跳楼鬼如烟似雾的身影,在阳光的照射下也无丝毫畏惧,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死灵。
于是它立马恭敬地道:“回小姐的话,小的平时会在废园里抓些小虫子和鸟儿充饥,虽不曾饱过,但也饿不坏。”
“那是谁把你关进结界的?”陈季又问。
那个园子里的结界应该存在了不少年头,也许是临近结界失效的时限,结界的力量薄弱了不少,这才能让她一个普通人类也觉察到异状。
不过,如此长效的大结界,绝对不会是鼠妖这种下九流的妖怪可以做到的。
“小的……小的不知,”鼠妖一脸茫然,“小的发现时,就已经困在结界里出不去了。”
“困了多少年?”
鼠妖伸出长着细长指甲的手指,认真掐算着自己在园中度过了多少个寒暑,半晌,才迟疑地道:“至少……有五十多年了吧。”
“中间没有再出去过?”
“没有。”
“五十年没出过结界……”陈季突然冷笑起来,提高音量厉声喝道:“那你打哪儿知道我的?”五十年前还没她呢!
鼠妖冷不防被这么一问,顿时哑口无言。
“你在对我撒谎,”陈季冷冷地盯着鼠妖,“那个结界是什么妖怪设下的?设结界又是为了困住谁?”
追问着结界的陈季自己也挺奇怪,为什么她对结界的事会这样关心,甚至超过了暗咒?
鼠妖愣了半晌,忽然尖利地高叫一声,张牙舞爪地朝陈季扑了过来。
陈季一惊,以为鼠妖受不了她的逼问,打算跟她拼命了,不料却见它猛然扑倒在自己脚下,“咚咚咚”地磕起响头来。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陈季瞪着眼珠子愣住了,她哪见过这阵仗,好半天才调整好面部表情,沉声问道:“怎么了?”
“求小姐不要再问了,小的要是说出来,小的就小命不保了呀!”鼠妖涕泪纵横,不停作揖。
见它哭得实在可怜,陈季还真问不下去,无奈点头:“好吧,我不问了。”
“谢小姐,谢小姐!”鼠妖一迭连声地道谢。
陈季见它还趴在自己脚下,感觉别扭得不行,皱着眉道:“你倒是起来呀!男子汉动不动就下跪,像什么样!”
“是是是……”鼠妖连忙爬起来,也不敢抬眼看陈季,只恭顺地垂手站到一边。
结界的事既然问不出结果来,陈季心里虽然有点遗憾,但她最该关心的,原本就不是这个。正打算询问鼠妖暗咒的事时,老槐树底下的大水缸突然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一位月白轻衫黛青罗裙的美貌女子,湿漉漉地自水缸中缓缓站起,千娇百媚地伸了个懒腰后,翘着葱白美腿斜斜于缸沿坐了。
“哟~我就说今儿个院里怎的如此热闹,原来是陈季这丫头又新捡了个小妖回来。”
声音软糯,柔媚入骨。
话音未落,另一个如出谷黄莺般清脆的声音接道:“绮罗姐姐,怎的,你对这新来的有兴趣?”
浅黄衣裙的俏丽女子笑嘻嘻地从柿子树后探出身来。陈季注意到它换了个简单的发型,发间插的花儿也换了,前几天是菊花插满头,现下却只点缀了三两枝素心腊梅,倒更显清丽。
这只女妖总是对发型与时令鲜花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
“难得来了个新面孔,总归是要打声招呼的。”蚌精光着脚从水缸上滑下来,娉娉婷婷地走近鼠妖,眼睛却是望着黄衣女子,笑道:“蕊珠妹妹头上的花儿总是那么应景。”
名叫蕊珠的扫帚精喜滋滋地摸摸自己的头发,毫无掩饰眼中的得意,道:“这腊梅花儿可让人好等,我在城西老桥头附近的腊梅树底下守了几天,今儿清晨总算陆续开了,这几枝可是开得最好的。”
陈季认真地把蕊珠头上的花儿打量了几个来回,没看出哪里最好,感觉那就只是普通的腊梅而已。
两只漂亮妖精扭着细腰,风情万种地逼近了鼠妖。
鼠妖自女妖们出现后,一直显得局促不堪,眼见它们朝自己围拢,竟然骇得不停后退,直至退到墙根,整个背全贴在了墙上。
“做什么怕成这样?我们又不会把你吃了。”蕊珠见状,不满地嘟起嘴:“就你这几根骨头,我还嫌油水太少。”
鼠妖闻言,惊骇地瞪大了眼,筛糠般颤抖起来。
绮罗凑近前去,纤手挑开鼠妖盖住脸庞的银灰长发,握住它清癯的下巴,细细打量了半刻后,展颜娇笑道:“这孩子瘦得皮包骨,模样其实也不坏的,养肥点就会好看了。”
“真的呢!”蕊珠这时也看清了鼠妖的长相,颇惊喜地凑上前来,而后又立马退后一大步,捏着鼻子蹙起柳眉,道:“就是这身脏污得马上洗掉,一股子腥臭,挨近了可要把人给熏死。”
绮罗不以为意,笑吟吟问:“诶,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小的没有名字。”鼠妖战战兢兢地回道,努力躲避着蚌精的纤纤玉手。
“胡说,是个东西就会有个名儿,别人一般怎么叫你?”蕊珠说话向来跟爆豆子似的。
鼠妖吓得连声音都带了哭腔:“小的……小的真的没有名字……也没人叫过小的的名字……”一边说,一边将求助的眼神投向陈季。
陈季想着还有要紧的事要问,便对两个女妖说:“你们别闹了,我这边还有事要问呢。”
绮罗将目光转向陈季,似笑非笑:“既如此,你问就是了,我们也在一旁听听。”说着,它便退开了些。
蕊珠没动,它嫌弃鼠妖身上的气味,原本就站得远。
鼠妖心有余悸,偷眼看了看二妖,又看了看陈季背后的死灵,终究还是顺头顺脑地走回陈季跟前。
“结界的事既然问不得,那我就问你点别的事情。”陈季尽量把语气放缓了,免得不小心又刺激到这只神经质的鼠妖。
“小姐尽管问,小的一定据实回答。”
“你说你没有对我下过暗咒,那你有没有对一个男孩子下过咒?”
“小姐明鉴,小的可从来没有害过人呀!”鼠妖一着急,声音更尖细了。
“不是你?”陈季蹙眉认真看着鼠妖的表情,感觉它没有撒谎。可当时她的确是感觉到废园里有同样的咒术气息,这才跑去那边的。
“那你知道下暗咒的人是谁么?”
鼠妖打了个寒颤,双手不自觉捏紧,嗫嚅道:“小的……不敢说。”
陈季皱眉:“又不敢说?莫非下咒的跟设结界的是同一个妖怪?”
鼠妖似乎在心里好一番挣扎,才轻点了一下头,而后又摇头,道:“不是妖怪,是人……”
“人?”陈季忍不住惊讶地大叫,“什么人?”
鼠妖双膝一软又跪倒在地,哭丧着脸道:“小的……小的实在说不得啊。”
陈季开始头痛,也顾不上去介意脚下跪了个男“人”,又问:“那你昨天有没有见过一只狐精?那狐精本体是只杂毛红狐,人形是个十六七岁的男孩。”
“不曾见过。”鼠妖这次回答得倒爽快。
“当真没见过?”
“小的若敢欺瞒小姐,必遭天打五雷轰!”毒咒起得更爽快。
“那猫妖呢?”
鼠妖闻言浑身一抖,眼神惊恐万状地满院子乱瞟,颤声道:“这……这里还有猫妖吗?”
看它这样子,应该是没见过。
见陈季满脸失望,鼠妖努力镇定下来,试图讨好:“小姐还有别的什么事要问么?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季摇摇头,意兴阑珊地扶着竹椅起身,一跳一跳地进屋去了。
鼠妖松了一口气,拍拍膝盖站起身来,移步往墙根的冬青丛走去,绮罗与蕊珠却飘然靠近,一把拽住了它。
心神不宁了一下午,陈季对自己说,这只不过是因为翘课而产生的负罪感。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她拾起昨晚扔在地板上的锤子,扶正了放在门边的木板,打算继续修门。
手伸进口袋,却发现放在口袋里的钉子,在昨晚被鼠妖追赶的时候,因满地打滚摔了好几跤,早已掉得一颗不剩,于是只好放下锤子,一瘸一拐地跳下楼,到小仓库里再拿了一点上来。
正笨手笨脚地敲着钉子,乌阿又来了。
傻哥儿一言不发地自陈季手里拿过锤子,三下五除二,利落地把三块木板全钉上,顺便再检查了下门楣门框,把该修理的地方都一一钉好。
做完这些后,它把锤子往陈季手里一塞,闷不吭气地转身就走。
陈季忙上前拽住了它宽大的衣袖,急急道:“等会儿。”
乌阿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清澈大眼,回头询问地看向陈季。
指了指总被风吹得吱呀作响的窗户,陈季厚着脸皮笑道:“那边,也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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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还有人看,在下就会继续欢乐地填坑~~∩ω∩
(其实没人看在下也会欢乐地填坑的,因为写文真的是件很快乐的事呢~~虽然瓶颈时很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