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不知道五条悟的青春是他

　　五条悟是个麻烦，七海建人发自内心地肯定。

　　任性肆意又恶趣味的性格、与众不同的脑回路，倒霉当了对方学弟的七海建人没少被折腾过。唯一可取之处的绝对强大带来的安心感在五条悟被困特级咒灵的领域中二十钟后渐渐动摇。

　　五条悟祓除特级咒灵跟祓除四级咒灵没差别，出任务的时间大半花在行程和排队买特产上。受困领域二十分钟放在其他人身上很正常，还得赞扬能撑那么久，换做五条悟就不对劲，因为他是最强。

　　被咒灵拖着根本不是五条悟的风格，哪怕这个咒灵是特级。

　　但困着五条悟的显然不是咒灵。七海建人不合时宜地走神，让五条悟甘愿停留的是夏油……学长。

　　死在去年平安夜，却仍然鲜明存活于五条悟记忆中的夏油杰。

　　在特级咒灵领域里走一遭的咒术师学生已然全部醒过来，他们的经历和虎杖悠仁大同小异，渴望的、缺失的都在领域里被满足，有的沉溺其中，有的察觉异样试图逃离。

　　也有的学生并非是被满足，而是放大他们的不幸。

　　如曾经被校园霸凌的吉野顺平在领域的幻境里发生了母亲被找上门的霸凌者害死，不止一次，每一次吉野顺平都沉浸在仇恨之中把他的同学杀死再自尽。

　　周而复始，惨烈的虚假记忆使得吉野顺平醒来做出应激行为，召唤出式神淀月攻击周围的人，七海建人不得不联合灰原雄按着对方让家入硝子注射镇定剂才冷静下来。

　　他身体的情况比其他人糟糕得多了，但在愤怒和憎恨的驱使下打起人来有股大家一起去死的狠劲。

　　理清虚假的记忆和现实，又联络上母亲确认对方平安无事，吉野顺平庆幸之余对特级咒灵的怨恨达到了至极，如果有按下‘霸凌我的同学’和‘让我目睹母亲各种死法的特级咒灵’二选一去死的按钮，他会毫不犹豫按下后一个。

　　相似遭遇的还有枷场姐妹，这对五官相同发色瞳色发型不一的双生子醒来时泪流满脸紧紧相拥在一起。她们没有说自己经历了什么，可痛苦、恐慌和防备的神情说明那一定是地狱。

　　“他没有来。”黑发的美美子啜泣，黄发的菜菜子哭着说，“找不到他，哪里都……”

　　没等大家七手八脚安慰，坚韧的姐妹花就止住哭泣，抬头时神情凶猛得触目惊心。

　　菜菜子举起手机，她的术式以手机的照相功能为媒介，可攻可守，“不可原谅！绝对不会饶恕！竟敢做这种事！”

　　“吊死它，绳裂它。”相较文静的美美子有着与姐姐不相上下的戾气，她拉紧束缚在晴天娃娃脖子上的绳子勒成沙漏状，数条系着套结的麻绳摇摇晃晃从半空垂下来搜索敌人的身影，交流会中被吊过的西宫桃心有余悸拉着三轮霞远离。

　　特级咒灵不在现场，枷场姐妹没暴走成功，跟吉野顺平在角落组成怨毒蘑菇同盟，眼神直直地盯着荧幕，大有特级咒灵出现就立刻抢人头的架势。

　　“所以，对记忆动手脚是不是攻击的一种表现？”伊地知很好地履行辅助监督的责任，分析特级咒灵的能力。

　　战况陷入一种不妙的僵持状态，无法插手直接救援的他们除了等待，只能解析整理特级咒灵展现出来的术式以掌握目前的情况和最坏打算的应对。

　　“我的意思是，根据对象的愿望、执念或影响深大的事情，篡改成对应的记忆让人沉沦或疯狂是达到某种目的的前置条件。”

　　既然特级咒灵可以让受困者忘记自己遭到攻击的现实，只要维持受困者过着日常的假象——如果咒灵拥有足够维持领域展开至少三天的咒力量的话——等待受困者现实的身体缺乏食物和水的补充缓慢而稳定地死去，这比针对性捏造虚假的记忆简单又不容易引起警觉。

　　如伏黑惠他父母双全，姑且不论他那个人渣父亲抛家弃子至今不知道在哪里逍遥自在，他的生母更是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去世了；如禅院真依跟她的姐姐禅院真希一直待在禅院家互相陪伴着长大，但现实是禅院真希为了成为咒术师离家留她一个人在禅院家到东京校上学去了。

　　这对年纪相差不大的堂姑侄起初一个被母亲温柔的爱意引诱，一个被双生姐姐一起堕落的时光迷惑，被弥补的缺憾，被实现的希冀，反倒引起他们的抵触和清醒，当场点破幻境是虚假的。

　　被道破真心的场景立即崩裂，两人意识瞬间坠入混沌，恢复过来却又是一个更真实更符合他们心意和逻辑的幻境。

　　这种情况就像是逼迫他们去打从心底承认捏造的记忆是真实的。

　　庵歌姬曲起食指点在下颚皱眉沉思，“无论是变得更好、变得更坏，他们都当真了……只要把改动的虚假记忆当作真实，人就会死？”

　　家入硝子说过受困过的人出现程度不一的虚弱状态，像吉野顺平那样一次次相信母亲的惨死情况更严重，考虑到有可能一次加害的人数过多延缓虚弱至死的速度，人数越少搞不好死得越快。

　　但相信虚假的记忆才会致死的这种杀人手法未免太迂回了些。

　　如果只是随便捏造一段不存在的用餐记忆——谁会怀疑这种微不足道的记忆是真是假——就能致死那还差不多，像五条悟的无量空处便是简单粗暴塞一大堆情报进脑里导致身体机能停止逐渐死亡。

　　可需要对象相信特定的虚假记忆才能致死的风险太大了，像枷场姐妹明明跟吉野顺平一样被放大了不幸，她们的身体状态却是所有人当中最好的，显然她们始终质疑并抗拒幻境中发生的事。

　　相信会致死，不信则无事。

　　这种情况让庵歌姬想到了咒术体系中的束缚：人与人之间违反就会受到惩罚的束缚，和对自身的限制换取提高咒力等效果的束缚。

　　这次出现的特级咒灵所施展的领域展开的伤害和死亡条件就符合后一种束缚。

　　“失败了，不是实体。”七海建人握着惯用的咒具短砍刀说。

　　之前追查影院杀人事件，围歼特级咒灵真人把对方逼到绝境领悟了领域展开，他和灰原雄困于对方的领域里，本以为即将赴死，虎杖悠仁却打破了领域的外壳进到里面。

　　尽管最后是两面宿傩不爽真人触碰到他的灵魂，出手重伤了真人才让领域解除，这也给了七海建人面对领域时的一个思路。

　　比方说，把困着同伴的领域打破一个缺口，再把人带出来或者进去救援都是可行的，总好过在外面干等同伴的生死结果。

　　然而实施起来却在眼前这个特级咒灵的领域上惨遭滑铁卢，对方的领域外观不像常规的圆形外壳，视觉上看起来像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光屏，实际上并非实体。

　　七海建人在小心翼翼地触碰却穿透了光屏时便有不好的预感，用上能强制制造弱点的十划咒法进行打击却像打在空气中毫无效果，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这是外人无法插手的领域战。

　　“这种形式的领域展开很特殊。”灰原雄苦笑道。

　　虽说过往的特级咒灵基本给五条悟包了，身为准一级咒术师的他和一级咒术师的七海建人也不是没有祓除过特级咒灵，但他们遇到的都是符合常规的类型，像这种又是给人捏造虚假记忆，又是把目标的过去记忆当电影放出来，估计史无前例后无来者。

　　他们几乎是束手无策的地步，只能等五条悟跟那个新鲜出炉的特级咒灵分个胜负。

　　不过干咒术师这一行多年，他们早习惯千奇百怪的咒灵和更加稀奇古怪的咒术，每遭遇一次新奇的咒灵，都会累积成宝贵的经验和应对方案，增加他们的存活率。

　　“也不全是坏事，至少见到了夏油前辈。”

　　即便夏油前辈走上歧路，犯下杀人罪，叛逃为诅咒师，在灰原雄的心中他仍然是那个热衷照顾后辈的好好学长。

　　七海建人听到灰原雄的话，同样发自内心认为夏油杰是个麻烦，生前死后都是，跟五条悟搭配在一起更是让人头疼不已的绝世大麻烦。

　　但如灰原雄所说，尽管是以这种恼人的方式，能再次见到已逝的故人确实有些触动，叫人想起很久以前的校园青春。

　　把试验攻击领域的结果交流给庵歌姬等人，接着又从他们那里获得了一些关于特级咒灵的领域能力的猜测。

　　“你们觉得咒灵用了自我束缚让领域拥有了除了杀人以外的用途？”

　　领域展开通过消耗大量的咒力将环境改造成对自己有利、限制敌方的主场，大幅度提升自身攻击的伤害率、命中性和致死性，因此视领域展开为咒术师的绝杀也不为过。

　　直白点说，领域展开的目的就是为了用最短时间和最强劲的力量根除敌人。

　　通过束缚让领域展开拥有其他的技能无疑是降低必杀性，束缚的本质是用一种不便换取另一样方便，这个等式是公平的，不论咒术师或咒灵都不可能用微不足道的不便得到强大的方便。

　　七海建人的束缚是用上班时间只能发挥90%的力量，换取加班时间能够发挥出110%~120%的力量，其实是削弱了上班时间的力量并储蓄到加班时间的力量里。

　　“如果是这样……”七海建人想了一阵子，突然灵光一闪，“它是第二次展开领域。”

　　“呃、对，第一次领域展开绑架了数千名普通人兼13名咒术师学生。”伊地知推了推黑框眼镜说，“第二次领域展开目标是五条先生。”

　　展开领域会消耗庞大的咒力，一般咒术师和咒灵一天只能开一次，唯有五条悟可以做到一天内多次施展。如果不是那只咒灵天赋异禀到可以瞬间二次开启领域——它有这种程度的咒力量可以直接刚上五条悟了——那就是第一次展开领域通过加害数千人包括咒术师学生来夺取足以立刻第二次开领域的力量。

　　被解放的非术师和术师身体状况会变得糟糕，并非只是正在被杀死，也是被掠夺咒力、生命力之类的力量作为补充。

　　“用改变某些对当事人深刻的特定记忆并让当事人相信的前提来杀人作为束缚，实现在杀害的同时夺取对方的力量。”

　　七海建人这样一说，其他人渐渐明白过来。

　　“绑架人质让五条先生不得不进入领域，另一方面人质也供应了它力量……”伊地知眉头紧锁，“……这只特级咒灵真可怕。”

　　拥有不亚于人类心智的特级咒灵对人类的威胁度只会上升好几个等级。

　　“那个笨蛋，到底在磨蹭什么。”做咒术师的人思维足够敏捷，那是无数次生死边缘淬炼出来的，庵歌姬心想如果五条悟真的不幸栽在这只玩弄人心和记忆的咒灵身上，不管只是一部分力量或全部力量被咒灵夺走，对他们、对人类根本是灭顶之灾。

　　她希望时常惹她生气的五条悟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但不是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

　　俗话说祸害遗千年，五条悟没那么容易死掉，然而胶着的局面多少让庵歌姬有些焦虑，不由唾骂道，“真是见到另一个笨蛋就走不动了吗。”

　　“其实不用太担心，我觉得五条前辈应该只是想见见夏油前辈而已。”灰原雄乐观说。

　　“也许吧。”按照五条悟的个性是他做得出来的事。

　　七海建人不多纠结，“如果猜想正确的话，五条不被迷惑就不会有事。那个领域放着五条的记忆正好方便我们确认他的状态。”

　　他拜托家入硝子盯着光屏，因为后者是五条悟的同级生，跟他相处的时光比较多，假若记忆出现不相符的地方也容易发现。

　　家入硝子没有推辞却觉得可有可无，她下意识想拿烟出来却摸到戒烟糖，“按你们推测的，五条可能遭到篡改的记忆节点无非那两个……夏油的叛逃和死亡。”

　　众人不约而同地沉默。

　　伊地知不安地看了看他们的脸色，作为小五条悟两届的学弟，他理应跟夏油杰有过交集，然而入学那年咒灵喷井式增加，两位年轻的特级咒术师被使唤得到处奔波，好不容易咒灵诞生的数量和速度平缓下来，没过多久就发生了夏油杰屠村叛逃。

　　伊地知对夏油杰不甚了解，也不清楚他们的关系，成为五条悟的辅助监督后更没从他口中得知过半点夏油杰的事，况且百鬼夜行结束于五条悟手刃夏油杰……听家入硝子的意思，五条悟对他叛逃的同学的情谊没那么简单，其他知情的人也认同这一点。

　　“……要把学生们送回去吗？”人皆有八卦之心，但基于八卦的对象是五条悟，伊地知觉得还是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

　　可靠成熟的大人们一致决定让在鬼门关前逛了一圈的学生们回学校去，却遭到了后者异口同声的反对。

　　理由五花八门，如枷场姐妹和吉野顺平要么亲眼看咒灵死干净，要么亲自送咒灵下地狱；如禅院姐妹钉崎野蔷薇等没前面怨恨深但也想暴打咒灵一顿；如机械丸西宫桃胖达这类跟大队随波逐流；如三轮霞追星对五条悟的过去感到好奇的——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这种倾向，这才是他们留下来的真正原因吧；当然也有真心想帮忙的人如虎杖悠仁。

　　这个孩子一向敏锐得可以，目睹过会开花的特级咒灵救走被五条老师拔掉富士山头的特级咒灵，因此跟七海建人他们想到一块去，万一有别的特级咒灵埋伏呢？

　　不过大人们的顾虑不止这些，说到底虎杖悠仁脱离普通人社会踏入咒术界才三四个月，对五条悟在咒术界的地位和影响力不甚了解。

　　因为五条悟所以诅咒师们才安分守己，现下最强受困，时间一长那些消息灵通的诅咒师愈发蠢蠢欲动，随时可能给他们添乱，甚至把他们当作猎杀目标。

　　思及此，七海建人不再坚持让学生们回去，万一这些主意大的小孩们半路跑掉遇到危险怎么办，还是放在眼前看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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