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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策
两人回到正厅。
沈修正将一本书摊在膝头,给栀儿讲什么,栀儿小手背后连连点头,难得敛着性子表现的安静持重。
云睿一出现,栀儿眼神就开始躲躲闪闪,抽着间隙偷瞄两眼施嫣,却没她脸上找到惊吓痕迹,更没看到哭红的眼睛,她顿觉失落。
“栀儿,先退下去。”云睿神色平淡,不怒而威。
栀儿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又乖巧的分别跟云睿、沈修和施嫣行礼,只是在给施嫣行礼时,她刻意侧着头,朝她扮着鬼脸吐舌头,而后便带着随从施施然的离开。
施嫣右手按住左手,强忍住教训熊孩子的冲动,心道:小孩子没娘亲悉心教养还是不行。
云睿目送栀儿离开,转身对沈修道:“人交予你,五日期限,若施公所涉之事尚不能查明,便由本王亲自过问。”
云睿的话掷地有声,施嫣稍稍理出点头绪,怕是作为自己去大理寺的交换,沈修和云睿之间也有某些约定。
沈修拱手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倒是浔王殿下对施公之事如此上心,令沈某叹为观止。”
“你以为,本王在乎?”云睿冷哼一声。
施嫣站得远,也被云睿浑身上下嚣张狂傲的气势所镇,不由得呆呆多看几眼。
沈修不是八卦之人,但以浔王云睿惯常作风,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现在却为一罪臣之女大费周折,甚至闹到皇上面前,实在不合常理。当沈修终于正眼看施嫣时,完全清心寡欲的一个人,却也不得不在心底赞叹,这世间真的有所谓的绝色尤物,况且还有颗玲珑剔透心。
沈修努力收回视线,心里努力掠出一丝轻蔑。
自古红颜祸水,向昭王献美者吃官司坐了牢;昭王因失了美人差点闹上浔王府;浔王又破天荒为她事事巧思谋划,这些人的这些事在沈修看来见色起意成分更多,他自认自己为对此尤为鄙视,却哪曾想日后他所鄙夷的会成为套牢他的枷锁,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施嫣通过观察,在心里暗暗分析眼前状况:云睿的一石二鸟,不动声色却手段高明;沈修看似浑人不觉云睿真正意图,但以他敏锐嗅觉,锐利双眼和精明大脑,想通只是时间问题。
她自己充其量也不过算暂时为云睿所用的工具人,这事儿搁在以前她肯定大小姐脾气爆发,将浔王骂个狗血淋头,然后潇洒拜拜,可现在她的处境像是走钢丝,要谨小慎微的找平衡感,最好是能找到依附的大腿,死死抱紧,目前云睿算是极佳人选。
各怀心思的几个人面上一片平静,心里却九曲玲珑,思量个透。
风桥挎两个小包袱出现,施嫣想接自己那个,他躲了一下道:“属下拿着便好。”
苏素从风桥身后探了个头,犹豫再三道“我和姐姐一起去吧!”
她怯怯的看看云睿,再泪眼朦胧的看看沈修,手里攥的帕子快要捏出水。
施嫣摇摇头道:“傻妹妹,伯伯婶婶怕是担心坏了,你和苏兄不要耽搁时间,早些回去才能令他们放宽了心。”
“哥哥有话跟你说。”苏素眼泪汪汪,对施嫣似有不舍。
施嫣心知:苏刺史三重过错还没有定论,苏氏兄妹越早日脱身离开盛京城,她才能早点放下心来。
云睿听闻施嫣要和苏之问私聊,面色不虞,却也没过多表示。
苏之问在廊下站着,肩上又几片落叶和花瓣。
看到施嫣,他眸光亮起来,快几步走到她面前道:“嫣儿妹妹,我一路追来,却还是错失机会,妹妹不要怪我。”
他目光诚切。
“我明白,苏兄不必顾虑,再者事在人为,相信爹爹和祖父能化险为夷。何况浔王如今插了一脚,想来不是坏事儿。”
苏之问的表情很不自然,尤其是施嫣提起云睿,他目光更为阴沉:“怪我官职低微没能力,帮不上什么,也救不了你脱身。”
他的自责溢于言表。
施嫣粲然一笑,道:“苏家为救施家,所做的一切,施嫣铭刻于心,感激不尽。”
“嫣儿妹妹,不要见外,若不是太子这案事发突然,怕是你我已……”苏之问此生最大遗憾莫过于没能早点促成和施嫣的婚事,这个遗憾会跟随他一生。
“苏兄,往长远的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施嫣连忙打断他的话,生怕闹得两人尴尬。
苏之问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手镯,道:“白玉养人,保平安,又可去灾辟邪,嫣儿妹妹,你戴着它一定要平平安安,待我将素素送回汴州,会即可折返回来。”
施嫣自是要拒绝,苏之问干脆替她将手镯戴至腕上。
隔着窗子,云睿的目光在两人时间来来回回,只被盯着的人未曾觉察到罢了。
施嫣随沈修一行回大理寺,施嫣稍作休息后去见沈修。
“民女可否见见家父和祖父。”
“尚不可。”沈修不多解释,只让其他人退下,余施嫣一人,他转动轮椅行动自如,到书案前拿起一个火漆红泥封的信封。
他将信交到施嫣手中道:“你看看。”
施嫣没明白他的意思,拆了火漆,掏出信展开了看。
内容是普普通通叙旧,外加一些教诲之词,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等她快速浏览到末尾,才明白这是一封祖父施舟行写给太子的信,而且算时间该是六年前的旧信。
施嫣有些不解,按说这封信里没任何秘密,难道说祖父与太子通信就是罪?
她又详细的看了每行首字和尾字,连在一起也不成句,所以这封信并无藏头露尾嫌疑。
沈修接过信纸,对角各折叠一次,再交回到施嫣手里。
她低头再去看,这下惊了,折痕上的字居然串成两句话,大意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囤积居奇备不时之需。”
施嫣手抖了抖,只是单纯看这两句只能说是可疑,并不能证明祖父参与什么。
但是,巧合在于太子果真有通敌嫌疑,也查出了私自制作蟒袍和冠冕。
“这两句含含混混,并无具体指向,若是祖父他只是跟太子殿下讲兵法呢?”施嫣辩解。
“这样的信少说还有五六封。若真要讲兵法何须藏藏掖掖?”沈修质问。
“沈大人能确定这信不是伪造?”施嫣想到原书中太子一众用心良苦,精心布置陷阱,期间跨时长,还伪造了许多东西,甚至还用了几个样貌极其相似的替身,去混淆圣上和群臣视听。
施嫣手里的这封信,拿着明明轻薄如蝉翼,看起来真假莫辨。
她自然不想这信是真的,但如何证明太让人费思想。
突然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闪过,她道:“祖父十年前便在汴州为官,这十年也不曾到过盛京,汴州官宦商贾多用‘素纹纸’和‘青烟墨’,沈大人可查验过这纸和墨的出处。”
沈修点点头。
查实证据的确凿性并且固定证据,这是查案的基本准则。
“纸张和墨迹过了六年还会这么崭新清晰?”施嫣再追问。“而且‘素纹纸’和‘青烟墨’的工艺经历了六年之久,也有许多改进,用现在的纸和墨来对比鉴定并不准确!”
沈修微微点头,道:“这个本官也注意到了,已差人去汴州详查。”
“大人,民女斗胆猜一猜,这些信笺我祖父不认对不对?”施嫣敢这么问,是因为她心里清楚的很,如果信被证实是真的,那就是石锤,沈修绝不会再找自己来协同查案,怕是原主父祖早就治罪了。
沈修略略错愕,抬头盯住施嫣道:“确实。”
“信笺不可造假的有两处,第一是笔迹,就算精妙绝伦的模仿技巧也不可能写到和本人完全一样,从字迹的笔锋,力道,以及一些细微的小习惯,可甄别开来。第二是时间,六年前的纸和六年前的墨,却写不出六年前的字。”
最后这句稍有绕口,但沈修听得十分认真。
“你说的都对。”他掩饰住惊讶,故作平淡道。
“最好能找到收藏大家和书法家,而且不止一人,无差别盲测……”施嫣激动的说了名词,看到沈修眉头皱起,她连忙改口道:“最好的办法是,掐头去尾,在中间截取一部分,请祖父仿着抄一遍,再找几个模仿高手也各自抄一遍,将这些连同这件混在一起,请多几位书法家和收藏家来甄别,请他们挑相同。”
沈修眉头皱的更紧,细细咀嚼施嫣话的意思。
“甄别时,逐个来过,他们相互不必碰面商议,单就是每个人凭着自身经验来辨别相同否。”
施嫣差点脱口而出:就是“大家来找茬”,想想身在古代,什么热门小游戏都只能留存在记忆里。
“这个方法也算是公允。”沈修点点头,抬眸看施嫣。
沈修坐着,施嫣站着,她虽没比他高处许多,可他抬眸时,视线很意外的落在她胸前,那么一瞬,他心头没来由一颤又一慌,不假思索将眼神向上移,细白的颈子,小巧下巴,樱瓣般的红唇一张一合,说出的却是费脑费心的建议。
沈修轻咳一声道:“我差人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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